第八十章
蕭沉的掌心緩緩從腰際穿過,他有力又溫柔地握住溫怡卿緊握的拳頭,展開蜷曲的五指觸摸到已經(jīng)汗?jié)竦氖中?,干燥修長的手指嵌入緊貼著指縫,牢牢與她十指相扣。 “你心中已有了答案,”蕭沉輕柔干凈的聲音從耳畔傳來,“幫扶駱煙維護(hù)溫家,從獵場回來到如今行差踏錯的那一步也只是輕易相信了我,如果不是我麗妃和蕭慎不會盯上你,若要怪那也是我的錯?!?/br> “你利用我的身份為自己謀權(quán)造勢,我不敢說心中對你沒有半點怨,可即便不是你還有陛下,”溫怡卿苦笑了一聲,“更何況他已經(jīng)對溫家下手?!?/br> 蕭沉沉默了半晌才低聲說道:“是我對不住你?!?/br> “她曾折辱過你,利用也是報復(fù)只不過半途被我頂了上,”溫怡卿搖了搖頭,言語之間平和又淡然,“但是至少現(xiàn)在你幫我也是在幫你自己,我們互不相欠。” 蕭沉深幽的黑眸微動,他想要裝作若無其事地回應(yīng),卻發(fā)覺喉口像是被塞了一塊漲水的棉花堵脹疼痛得難受,連一點聲音都發(fā)不出來,鼓噪的心跳快要沖破胸膛,每一下跳動都像是被針扎一般細(xì)密地疼,呼吸更加沉重眼前的景象也一點點模糊起來。 腰際的手臂越收越緊,扣住手心的手掌也越發(fā)用力,溫怡卿忍不住皺起眉心低呼道:“好疼,輕點。” 蕭沉猛地回過神來連忙卸了力氣,慌亂地撤開手臂。 “你怎么了?”溫怡卿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不解地回頭看去吃了一驚。 男人的眼底猩紅上面蒙著一層水光霧霧的,她的目光一觸及就立刻偏過頭躲避開來。 “一夜未合眼有些累了,娘娘見笑。”蕭沉扯出勉強(qiáng)的笑意。 溫怡卿疑惑卻也沒有再說什么,她點了點頭起身讓蕭沉躺下:“你睡會吧如今天色還早,等木祁來了我再叫你。” 男人緩緩平躺在美人椅上,安靜的面容一如往昔淡漠出塵,似乎真的如他說的那般只是累了。 溫怡卿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心中忽然升起一種異樣的情愫,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似乎當(dāng)真與自己產(chǎn)生了千絲萬縷的牽絆,終于有一個人知道她的存在,也算是留下了來到這個世界的痕跡,這是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 溫怡卿垂眸沉思站了半晌,緩緩地蹲在椅旁。 “我叫——”少女低柔的聲音響在耳邊,熱氣灑在耳廓讓蕭沉的睫毛微顫,“瑾瑜,懷瑾握瑜兮,窮不知所示。” 話音剛落,懷揣著暖意的馨香便散作一陣風(fēng)從臉側(cè)吹拂而過,步搖珠釵隨著小跑發(fā)出一陣清脆的輕響,聲音漸漸遠(yuǎn)去直到消失不見蕭沉也依舊緊閉著雙眼宛如熟睡,放在身側(cè)的手卻緊緊握拳。 懷瑾握瑜兮,窮不知所示……是我自作自受罷了,本就是威逼利誘心思不純又怎敢求她以真心待我。 淺黃的落葉從枝頭翻飛落下,林君竹滿懷心事并未注意到肩頭的落葉只是一味地大步朝攝政殿走去,暖陽灑在漢白玉的石階上泛著點點光亮,映入眼中只剩刺眼,眼睛酸澀難耐逼得他忽然停住了腳步。 眼前再一次被血色覆蓋,熱血噴涌在臉上帶著一股惡臭的血腥氣,藥王谷的上空盤旋著雄鷹時不時能聽到烏鴉凄厲的叫聲,那一夜繁星滿天萬里無云,可這一夜的噩夢籠罩在林君竹的眼前數(shù)十年無以消散。 “來了?”周晏然放下狼毫抬眼看了眼失魂落魄走進(jìn)來的林君竹。 林君竹張望著殿內(nèi),并沒有瞧見那個熟悉的身影緩緩垂下頭來問道:“他……他人呢?” “我安置他去側(cè)殿等你,”周晏然瞧他火急火燎的模樣皺眉叫住他,“別失了分寸?!?/br> 林君竹身形頓了頓,恍惚地點了點頭:“謝殿下,我知道了?!?/br> 案牘上奏章堆迭如山,駱煙遇襲各地總督都坐不住了唯恐這把火燒到自己身上,他們哪里知道上頭的命令為何遲遲不下達(dá),偏要從京都調(diào)兵遣將,最后驚動得周晏然封地上的將領(lǐng)領(lǐng)兵支援,幾個總督總以為自己腦袋不保不又敢擅自出兵支援,只能可憐巴巴地上封奏章陳情窺問,小陛下自是不動如山巴不得事情鬧得再大些,苦得可是周晏然接了這番吃力不討好的事,要一一兜圓包住還得安撫臣下。 不過這也算是因禍得福,現(xiàn)在天下人只以為流匪橫行攝政王同駱將軍領(lǐng)兵鎮(zhèn)壓,若是牽連到各個州府總督只怕要動蕩不安民聲哀悼了,再有些什么流言傳出,小陛下這皇位怕是坐得太穩(wěn)了些。 “永康宮,從今以后不必守了,”玉扳指被摘下放在紅木桌上發(fā)出一聲輕響,周晏然執(zhí)起狼毫隨手在空白的宣紙上描了一朵木槿,“順便——將玉鐲拿回來?!?/br> [br] 深綠的枝葉上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霜雪,駱煙以劍指地緊盯著營地的狀況,穿流于突厥軍中的小兵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到他們慢慢接近營帳駱煙懸著的心才一點點放下。 未過多時突厥兵中出現(xiàn)一陣sao動,只見一張熟悉的面孔集結(jié)了浩浩蕩蕩百人的一支軍隊,等到了足足一日有余的突厥軍士氣絲毫不減。 “還真是瞧得起我。”駱煙嗤笑了一聲。 “將軍認(rèn)得此人?”大漢湊身上來問道。 “突厥副將烏孫溁,在司凜時就是他差點要了江肅昭的命,其弟烏孫汶如今是麗妃身側(cè)的謀士。”駱煙回身瞧了眼他,邊說邊將目光投向不遠(yuǎn)處一臉激憤的將士們。 “謀士?他烏孫家手段雖然jian詐了些但到底也稱得上驍勇世家,怎么甘愿淪為聯(lián)姻公主身側(cè)的一介小小謀士?” 環(huán)顧一周后,駱煙眉心忽然緊擰臉色微變,大步走向士兵問道:“陳景言去哪了,不是叫你們看好他的嗎?” 寒風(fēng)刮起他銀灰色的衣袍下擺,一霎那軍中寂靜了下來他們面面相覷無人回答。 “是啊,我剛還見那小子在那坐著呢?!贝鬂h指了指前面樹下的大石。 “說話!” 一人連忙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看著駱煙鐵青的臉色緊張得話也說不利落:“回……回將軍的話,阿言小哥說要跟我換換他第一次隨將軍出征想深入敵營,標(biāo)下實在不知,不知。” 駱煙嘴角平直黑亮的瞳仁中迸發(fā)出怒意,他轉(zhuǎn)身往峰頂走去居高臨下尋找著陳景言的身影,潛入的大周士兵已然混入群兵之中,且因為一隊突厥軍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整個營隊散亂無序激昂亢奮,一時間眼花繚亂根本分辨不出。 “將軍您也別太擔(dān)心了,”大漢低聲道,“我看那小哥的身手也算個中好手,逮突厥人那叫一個兇猛跟撲食兒的小狼崽似的,更何況隊伍中有老兵幫襯,不會有什么問題的?!?/br> 駱煙偏頭掃過大漢一聲令下:“各個方位都給我守牢了,一刻鐘后看見火光即刻攻入敵軍營地。你,跟我從這側(cè)圍繞至敵軍糧倉。”他線條分明的下巴輕抬示意了一下。 “將軍!” “陳景言從未上陣殺過敵他極有可能被人識破偽裝身份,如若行跡提前暴露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