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做怡情，大做傷身。

    適當(dāng)?shù)挠尫糯_實能讓人休息更好。

    江憶然睡了個好覺，早早起來沖了杯燕麥片，心情愉悅地坐在吧臺上處理工作郵件。

    錢阿姨來得早，往常都是看不到有人在樓下，通常都要等到快要午飯才能見到人，看到麥麥在樓下，很是詫異問到：“今天這么早??？”

    “嗯，醒了就起了?！苯瓚浫秽丝谂Ｄ檀鸬?，往常她也醒得比較早，只是呆在屋子里不出來而已?！敖裉斐允裁窗?？”

    “做個糖醋小排，清蒸條鱸魚，冬筍和火腿一起燉個湯，等下去超市再看看有什么新鮮蔬菜?！?nbsp; 錢阿姨來了幾天，已經(jīng)對冰箱里的食材和周圍環(huán)境熟悉得很，算著存貨提前在超市定好rou，過來喝口水開著公司的車再去超市買rou買菜。

    她家和超市并不順路。

    “今天還有個朋友會過來，菜多準(zhǔn)備點，等下我和你一起做?！苯瓚浫豢粗趶N房忙碌預(yù)加工食材的錢阿姨說道。

    錢阿姨拿著車鑰匙出門后不久，終于有人起床下樓。

    江憶然感覺到后背貼上一具guntang的的軀體，頭都沒抬翻過一頁歌詞本，提醒道：“早飯在廚房，自己拿?！?/br>
    “昨天阿緒很不高興，因為你當(dāng)著那么多人嗆他，”宋昱環(huán)抱著麥麥，低頭在裸露的鎖骨上落下一吻，“等下你說點軟話哄哄他，不然這幾天都得雞飛狗跳了。”

    鄭合緒的小脾氣上來，大家都是領(lǐng)教過的，作為epoch的隊長，維護(hù)團(tuán)隊和諧是他的責(zé)任。團(tuán)隊里不就是這樣嗎，你退一步，我讓三分，該計較的時候計較，該妥協(xié)就妥協(xié)，大家的目標(biāo)是解決問題，而不是找誰的不痛快。

    但顯然宋昱忘了一件事，人站在錯誤的立場上并不覺得自己是錯的，就像他昨天代表團(tuán)隊答應(yīng)了刪除丑圖并且之后不再發(fā)，他只是覺得不好，而非覺得他們做錯。

    同時宋昱低估了這件事在江憶然或者說在偶像行業(yè)的嚴(yán)重程度，也低估了鄭合緒的起床時間。

    聽到宋昱在背后講著自己小性子，鄭合緒一臉陰沉地從兩人身后走過，拖鞋踢踢踏踏  ，去廚房端了自己那份早餐出來。

    “怎么不說了？”鄭合緒坐到兩人對面，沒有好氣，就差再翻個白眼，“我還等著道歉呢?！?/br>
    “他們兩個怎么還沒起？等下我要安排工作了?！苯瓚浫粵]有抬頭理任何人，只是平靜的發(fā)出疑問。

    錢阿姨從家里趕過來，出勤時間不算早，但這幾人在錢阿姨都去菜市場買菜后還沒到齊。Epoch在家休息了有半個月，報復(fù)性補覺的階段早就過了，還不早睡早起勤加練功，態(tài)度上值得考量。

    “我去喊他們下來?！?/br>
    宋昱起身上樓，留下兩人相顧無言。

    沒了旁人，鄭合緒勺子一摔，桀驁不馴地翹起二郎腿，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側(cè)坐，拿出審問犯人的架勢背出剛百度出來的江憶然的資料。

    “江憶然，迎春橋胡同高等技工職業(yè)培訓(xùn)學(xué)校，金屬冶煉與武器制造專業(yè)。曾多次榮獲職業(yè)技能大賽冠軍，擅長冷兵器制作，專業(yè)作品多次參展，受業(yè)內(nèi)外一致好評……”

    “說實話，我很好奇，你一個打鐵的，怎么就想不開來我們這了？而且你這細(xì)胳膊細(xì)腿的，揮得動鐵錘嗎？”

    聽到自己的履歷介紹，江憶然差點把一口水吐回杯里，用膝蓋想都知道是哪位損友給她修改的百科介紹。不過她倒是不想反駁，干脆將錯就錯順著鄭合緒的話：“現(xiàn)在都用機器?！?/br>
    “打鐵跨行到娛樂圈做經(jīng)紀(jì)，你也不怕步子太大扯到蛋。哦，你沒那玩意，不然也不會被我們cao了?！编嵑暇w今早顯然沒帶腦子，無意間說出會讓未來的自己想要穿越回來暴打自己的話。

    可在氣頭上的人意識不到這么多，他只知道陪伴他們五年的宛如親媽的林眉要離開他們，而取代她的是從他們五個床上滾過的看起來還沒畢業(yè)的八竿子打不著的職校生。

    怎么可能服氣。

    江憶然十分好脾氣地沒有在意那幾句話。

    在韓國的那段時間，她什么語種多難聽的話都聽過，鄭合緒這種不帶腦子的惡意對她而言無傷大雅——只要他沒腦抽把這些言論拿到明面上去說，不然會有大把精準(zhǔn)破防的人教他做人。

    到時候還是要她來收拾爛攤子。

    見江憶然不搭理自己的挑釁，鄭合緒沒話找話，看到她手里拿著他們兩張專輯的歌詞本，忍不住臭屁：“在看我的歌詞啊？是不是被哥的才華折服了？不要太佩服，天賦這東西沒辦法?！?/br>
    宋昱帶著另外兩人下樓，各自端了早餐在餐桌邊坐好，其他人的出現(xiàn)讓鄭合緒收斂了些，但也僅僅是一些，二郎腿依舊翹著，把早飯吃出了地主老爺?shù)娘L(fēng)范。

    “人都到齊了，來說下上午的工作安排。”

    兩張專輯的歌詞本分發(fā)到四人手里，上面有用記號筆做下的標(biāo)注。

    “我從你們已經(jīng)發(fā)行的兩張專輯里挑出了四首歌，分別做了標(biāo)記。你們自己分一下，今天把這首歌的填詞做個修改的初稿，兩首小修，兩首大改，為避免影響你們思路，具體改動方式我不給建議。今天晚飯后進(jìn)行匯總評議，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隨時問我?！?/br>
    兩首小修的歌是兩張專輯的主打曲，原有熱度在，聽眾已經(jīng)養(yǎng)成習(xí)慣不好大動，最好就是改掉不利于傳播的字句。

    兩首大動的歌曲，是她從這兩張專輯二十八首歌里挑出來不太知名的，從旋律看還不錯，但歌詞拖了后腿的潛力股。

    Epoch集訓(xùn)期間的文學(xué)老師是公司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文化圈有名的公知，早年間有不少傳世之作。從成就和地位的角度看，來教偶像男團(tuán)的文學(xué)課綽綽有余。

    但江憶然不喜歡他，從文字審美和行為方式上都不喜歡。

    Epoch的作品里充斥著這位老師的影子——這并不是一定要修改歌詞的理由。

    樂石創(chuàng)建于新千年之前，那個時代的創(chuàng)業(yè)者到今天已然穩(wěn)居高位，可以參與構(gòu)建世界的規(guī)則。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楊衡一樣心態(tài)年輕。而那些上位者在云端呆久了，早已默認(rèn)世界是按照他理解的規(guī)則運行，并且總是想要教育年輕人融入他們的規(guī)則，言語間總是帶著股老舊房屋的陳腐。

    比如他們認(rèn)為的，年輕人的叛逆方式是去夜店，比如放在90年代都會被講暴發(fā)戶的造型，再比如言辭間充斥著難以忽視的對異性的輕佻和不尊重。

    偶像男團(tuán)的的受眾大多是是三觀尚未健全的小女生，如果強推這類歌曲給他們，會對未來造成什么樣的影響簡直不敢想象。

    藝人做的是文化傳播的事情，傳遞怎樣的價值觀很重要。

    中文組合沒有韓流那樣的語言壁壘，有可能帶壞青少年的歌曲，在家長那一關(guān)就會被早早攔下，想要擴(kuò)大傳播面，修改是必須。

    這一點，她也和楊總溝通過。

    發(fā)行多年的歌曲被翻出來要求修改，詫異多過憤怒，除了鄭合緒。

    捧著歌詞本的唐坤尼一臉茫然，對做了標(biāo)記的四首歌不知所措，“改也要有個方向吧，有沒有任務(wù)提示?。俊?/br>
    江憶然：“想想唱給誰聽?！?/br>
    作為全隊學(xué)歷最高的隊長宋昱，和腦筋轉(zhuǎn)得最快的忙內(nèi)胡千典最先領(lǐng)悟，率先挑走了兩首要大改的歌，不再疑惑后開始低頭干飯。

    唐坤尼反應(yīng)慢一拍，也仿佛理解到大致的意思，恍然大悟后開始琢磨起之前的歌詞。

    唯有剛剛才吹噓過自己作詞的鄭合緒，歌詞本還在面前沒有動過，他引以為傲的作品是江憶然眼中必須修改的敗筆，本子上的紅圈是對他幾分鐘前自大行為的莫大嘲諷。

    “憑什么你說改就要改??？”

    道理他都懂，但他就是不服。

    “可以不改。”

    鄭合緒明顯松了口氣。改還是會改，江憶然六個字確實點出他們之前沒有考慮過的問題，只是他不想再別人的威逼利誘下修改，他也是有骨氣的好嗎！

    “那就一直停工到你們改到我滿意為止?！苯瓚浫唤裉斓谝淮沃币曕嵑暇w，目光堅定不容置疑，把鄭合緒的所有僥幸扼殺在搖籃中。

    顯然其他人都沒料到這樣的轉(zhuǎn)折，鄭合緒愣了一下后氣到發(fā)抖。

    作為樂石的核心項目，他們苦過，但絕對沒委屈過，江憶然是第一個這么對他們放狠話的。

    “你有什么資格……”

    “等下我們吃完飯就搞吧，今天只要初稿對吧？”和事佬緊急上崗，宋昱岔開話題，坐在鄭合緒手邊的胡千典拉住他的胳膊，試圖平息怒火。

    宋昱一個頭兩個大，明明剛說過希望兩人之間緩和下關(guān)系，兩個人都像沒聽見一樣，拼命往烈火上澆油，生怕火勢不夠旺。

    但這事，沒法說誰對誰錯誰讓步，但總體來講終究鄭合緒理虧。昨天的會楊總就差直說麥麥要接任眉姐，且比眉姐有更大權(quán)限。

    可惜鄭合緒脾氣上頭，聽不進(jìn)勸，非要撞江憶然的底線。江憶然……人家說的都是工作，說得都沒問題，他能評價啥呢？

    “審時度勢，是非常重要的一項藝人素養(yǎng)，公司沒有安排過嗎？”

    江憶然望向宋昱，得到了否定的答復(fù)，心中了然，在備忘錄記下這一條。

    什么場合說什么樣的話，不同群體的禁忌與敏感話題，甚至公眾事件要不要發(fā)聲要怎么發(fā)聲，這些在社會運行中看不見的潛規(guī)則，在偶像工廠都是要標(biāo)注出來量化考核的項目。

    在公司眼中，再優(yōu)秀再獨特的藝人愛豆都只是娛樂工廠流水線上的商品，出道前后的培訓(xùn)包裝都是在增加產(chǎn)品的耐久和吸金力。一次站錯隊說錯話，可能帶來的損失難以估量，無論是韓國造星工廠還是匠人作坊的樂石，肯定都不希望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