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唐嵶川與任薇對視的瞬間，孟玉的目光也移了過來。

    雖然說好了明日就去永和錢莊，但沒想到任大花看著膚淺蠢笨，卻是個有心眼的，非要說那是她的嫁妝，只有與她拜了天地、辦了婚宴，她才會全部拿出來，否則就要咬舌自盡。

    她能這么有恃無恐，歸根結(jié)底還是因為孟玉舍不得那幾百兩黃金。

    猛虎寨這些年燒殺搶掠惡名遠(yuǎn)揚(yáng)，實際上早已入不敷出多年，自打大哥開始向那位空蟬喇嘛“上貢”起，寨子里的人就都開始勒緊褲腰帶討生存。椡槤載首蕟網(wǎng)詀閲讀⒏迷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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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有了這筆錢……

    可讓孟玉就這么草率地跟一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不漂亮的女人結(jié)為連理，他又實在是難以接受。

    遣人守住房門，他急匆匆逃了出來。

    無頭蒼蠅似的亂走一通，最終還是跑來了溝牢。

    凡是無用，或者可疑的外來者，無一例外都被鎖在了這片水牢中。吳家溝背靠大山，天然的山泉水本就冰涼透骨，深溝中又陰寒潮濕，尤其適合刑訊逼供。

    每半個時辰放一次水，開一次閘，久而久之，受刑之人要么在體溫失衡中死去，要么被冰水沖刷皮rou，腐爛露骨。

    在這樣的酷刑下，他們即便是痛苦到極致，也只能發(fā)出游絲般的呻吟，匯合在一起，朦朧又模糊。

    因此，那輕巧的落水聲，便顯得格外清晰。

    “你——”與唐嵶川對視幾息，孟玉才想起他的名字。

    “唐小牛，你可有聽見什么聲音？”

    身后，任薇正緊緊貼在他的背上。

    彌漫的寒冷中，她就像突然跳入的一枚火種，不僅沒熄滅，還將這一池寒水燒得溫?zé)帷?/br>
    與她相觸的地方，更是燙地驚人。

    心聲鼓噪，唐嵶川抬起頭，蒼白的皮膚漸漸透出一股糜艷的紅，只是搖了搖頭，整個身子就在水中向前踉蹌了兩步，又被腕上的鎖鏈扯住，如折翅的蝴蝶，脆弱而美麗。

    饒是在話本子中見過不少描寫風(fēng)流少年的詞句，孟玉也不得不承認(rèn)，眼前這個叫做唐小牛的男人，確實俊俏非常。

    也無怪乎任大花之前被迷成那個傻樣了。

    溝牢足夠隱蔽，孟玉的注意力也從那隱約的聲響上移開，轉(zhuǎn)而落到了唐嵶川身上。

    “喂，小白臉，我問你個事情?！泵嫌裣蚯白吡藥撞?，立在了水池邊緣。

    唐嵶川能感覺到，隨著他腳步的靠近，任薇貼得越來越緊，位置也越來越靠下。這池水深至胸口，她原本尚可虛虛地躲在唐嵶川身后站定，如今蜷縮起身子，腳尖根本無法觸及池底。

    見她慌亂無措，唐嵶川垂下眼睫，正想出言轉(zhuǎn)移孟玉視線，腿間驀然纏上了兩道軟熱，如藤蔓，似錦緞，緊緊纏繞——

    任薇直接將腿盤在了他的大腿上。

    在水下，她的手緊緊攥住他腰間衣物，顫抖而用力。

    牢中昏暗，只靠著過道的幾個火把照明。

    燈火自灰白石墻跳躍盤旋，落到唐嵶川身上時，只夠照亮他浸濕的胸口，泛著病態(tài)潮紅的臉。

    他突然很想看看任薇。

    看看這個一向自以為是，運(yùn)籌帷幄的女人，脆弱無助地攀附在他的身上，恨不能與他融為一體的可憐模樣。

    她會是什么表情？

    她會哭嗎？

    想象中的場景令他感到興奮，孟玉說出來的話，卻如一把鍘刀，毫不留情地砍斷了他的熱情。

    “你之前和任大花都怎么相處的？”孟玉似乎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環(huán)顧四周后咽了咽口水，小聲道：

    “這瘋婆娘現(xiàn)在看上我了，非要和我成親，你跟我說說你之前都怎么應(yīng)付她的？”

    對啊。

    他怎么忘了。

    宗照錦不是還特意提醒過他嗎？

    任薇不會為任何人停留，她那點隨性而短暫的愛，可以給任何一個人。

    他明知道的啊。

    為什么還要感到被背叛？

    唐嵶川勾起唇角，眼中一片寒意，他垂著頭，奄奄一息：“大人，您高估我了，我厭惡她，和她相處的時間很短，不存在什么應(yīng)付不應(yīng)付的。”

    孟玉嘖了一聲，納罕道：“那你之前和她成親，你們——沒有圓房？”

    適逢開閘，水牢上方的石塊落下，冰冷的水柱自上而下打在唐嵶川脊背上，發(fā)出砰砰響聲，又四散開來，水沫翻涌如花。

    即便任薇仍緊貼著他，依舊溫?zé)岵辉伲《氖呛疀鰪毓堑乃?，滲透在他們二人之間的細(xì)小縫隙中，無孔不入。

    這種冷到令人心臟凍結(jié)的感覺，與他被剜心后的冬日，與無數(shù)個被割脈喂血后的深夜，別無二致。

    “當(dāng)然沒有，我厭她至極，怎么可能會碰她?！?/br>
    他說完，過了好一會，孟玉仿佛才理明白了水聲掩蓋下破碎的語句，他皺起眉，如臨大敵：“那完了，她沒得到你，萬一這次非要和我圓房怎么辦？”

    不等唐嵶川再說些什么，孟玉回魂似地拍了拍臉，嘟囔了句“跟小白臉說這些干什么”，轉(zhuǎn)身就走。

    他身量寬闊，肩背手臂肌rou虬結(jié)，將衣服都撐得鼓囊囊的。離去時，身軀將沿路的火光挨個掩住再放開。

    唐嵶川眼中本就微弱的光芒，明明滅滅。

    孟玉離去后，任薇也終于探出了頭。

    她發(fā)絲濕潤，眼睫上還掛著水珠，嘴唇也凍得蒼白，卻貼著他的腰側(cè)，壓低聲音笑道：“還好你在這，不然我就沒地方躲了?！?/br>
    他承受著這樣的痛苦，她卻只覺得幸運(yùn)。

    何其不公平。

    唐嵶川側(cè)過頭，點漆般黑沉沉的眼珠一動不動，只是凝視著任薇。

    她的手仍未松開，甚至大搖大擺地?fù)е难?，將濕透的，柔軟的身體貼在他的腰后。

    他忽然覺得很可笑。

    早該下定決心的。

    要殺了任薇并不是多難的事情，他動不了手，也完全可以派遣其他人下手。

    但是他卻堅持和她玩著這幼稚的“追逃游戲”。

    有時候，愚蠢的并非主動出擊的那一個，而是有能力反擊，卻任由對方動作的人。

    而他顯然站在了這個位置。

    在系統(tǒng)保護(hù)下，任薇從頭到尾都與冰水隔絕，并無大礙，甚至還悄悄把唐嵶川往水流正下方擠了擠。

    然而在孟玉離開后，她立刻撤下保護(hù)，佯裝凍到牙關(guān)發(fā)顫地湊到了唐嵶川面前。

    唐嵶川看著她，只冷冷地吐出兩個字：“放開。”

    打一棍子還得給個甜棗，這是任薇最精通的cao作。

    她并沒有被他的樣子嚇到，反而更緊地?fù)碜∷?，言語間滿是真誠：“你現(xiàn)在身體很涼，我替你暖一暖啊?！?/br>
    “讓你受這些苦，真的很對不起，但是你放心，”她笑了笑，眼睫上掉下一枚水珠，如淚一般從面頰上滑落，“我很快就會救你出來?！?/br>
    “真的，我保證！”

    “怎么救？”唐嵶川冷笑一聲，“和那個山賊睡嗎？”

    即便他一直對任薇做出一副厭煩的模樣，冷著臉說出這樣的話，卻是第一次。

    出乎意料的，任薇只是愣了愣，隨后無奈地嘆了口氣：“你這是凍傷了?！?/br>
    她扶著他的肩膀，與他額頭相貼。

    一陣酥麻自尾椎骨躥升，靈府被打開的感覺太過刺激，唐嵶川雙手緊握，將鎖鏈拉扯繃緊到極致，卻無法動彈。

    她的靈識溫柔如水，纏繞蜿蜒，舒服地讓人頭腦發(fā)麻。

    而在任薇的靈府中，他見到了一只漂亮的，翩躚的藍(lán)色蝴蝶。

    怎么會有蝴蝶？

    *

    任薇早就從系統(tǒng)處知道了宗照錦身中yin毒的真相。

    她靈府中嵌有書瓊妖丹，會映射出進(jìn)入者的渴望，神不知鬼不覺地種下yin毒。

    分開時，唐嵶川微張著嘴，仍未反應(yīng)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