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魚(14)復見驚鴻
“我自然知道。”苻朗緩緩踱步,末了,斂眉嘆了口氣,“晏羽,你知道嗎,遇到心荷之前,我也覺得我這一生都會最愛表妹,可是你沒有經歷過那種枯骨銘心的感覺,你不會懂。” “我不懂,但是我知道你曾答應過鶯瀾的父母會照顧她,會迎娶她,你不能始亂終棄。難不成你從前對于云珠的喜歡都是虛假的嗎?”晏羽急匆匆地說,“苻家世世代代都不曾有妾室,就連皇上都看重,你難道要讓苻家的名聲在你手中葬送嗎?” “我沒有說過要讓心荷做妾。”苻朗沉聲道。 “難道你要讓她做你的正妻,那鶯瀾怎么辦?”晏羽一字一句說,“苻家家族的名聲你也不要了嗎?” “這和苻家的名聲有什么關系?”他急躁地說。 “怎么會沒有關系,臨州城內都知道你和鶯瀾山盟海誓,這也是美談,若是大家知道你心中另有他人,他們該如何看待苻家?”晏羽痛心疾首地嘆了口氣,“苻朗,你向來冷靜,怎么會做出這樣荒唐的事情?我雖然和鶯瀾不算熟識,但是她若知道了心中該多么難受?!?/br> “我……” “從前的你不會被兒女情長絆住,可現(xiàn)在呢?”晏羽嘆了口氣,無限惆悵。 營帳外,心荷本來輕快的腳步忽然定住,她本來是想著來給他上藥,別人上藥她總是不放心,可是聽到最后那一句話,身子頓時一滯。 “苻朗”,誰是苻朗?他也在這里嗎? 可是營帳內不應該是晏羽和阿向哥哥嗎? 怎么會出現(xiàn)“苻朗”這兩個字,她還在迷惘中,屋內又傳來晏羽的聲音:“苻朗,我也不再勸你了,我只希望你想出完全的法子,否則對于心荷姑娘也無異于一次傷害?!?/br> 晏羽終是一把掀開門簾,大步離開。 心荷躲在火光晦暗處,總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對。 她遲疑了會兒,終究還是下定決心進入苻朗的營帳內。 苻朗見著她怔了怔,斂去內心和晏羽爭執(zhí)之后的郁悶,連忙攏住她的手臂問:“怎么又回來了?” 心荷抿了抿唇,只是盯著苻朗不出聲,苻朗笑道:“怎么了?不認識我了?” 心荷仍舊回憶著這一路走來的經歷,眼睛不由落在他面上,忽然間又瞥見他面上奇怪的一處,手指捻了捻,在他衣袖上寫道:“我想看看你的傷處。” 苻朗見她總是不放心,便依言將上身的鎧甲脫下,露出赤裸的背部:“你瞧,確實好多了,真的沒事了。你別擔心。” 心荷細細觀察,確實好了很多,心中懸著的石頭終于落下。 她收回目光拿過衣服想要給他穿上,苻朗連忙攔?。骸拔易约簛怼!毙袆娱g,鎧甲不小心刮到了顴骨處,心荷拿過一旁濕了的帕子,在他眼前比劃了一下:“你的臉上有些東西。估計是方才那只兔子留下的。我給你擦一猜?!?/br> “是嗎?”苻朗沒有絲毫懷疑,反而很享受心荷小媳婦兒似的的關切。 心荷深深吸了口氣,令他閉上眼睛,她只是單純,卻并非無知。他的眼睛很好看,只是她從未懷疑過,現(xiàn)在將那雙寒星一般的眼睛和記憶中的苻朗對一對,分明就是同一個人。 那只有一種可能,眼前的人是易容。 她在海底也見過易容術,只是不知道人間易容術又是如何,左不過只要碰過鮫人的血,都會溶解。 她忍著疼,在指間狠狠囁咬了一下,血珠滲出,她顫抖著小心翼翼涂抹在苻朗顴骨處。 苻朗只感覺面上有什么東西揭過,似乎是血腥氣,他擔心心荷受傷,頓時睜開眼,正對上心荷驚異的目光。 他微微蹙眉,第一次在心荷面上看到一種哀傷,臉上涼颼颼得,他下意識地碰了碰頰邊,心中警鈴大作,聲音喑?。骸靶暮?,你……” 她恍然搖頭,眼底噙著淚,轉身急匆匆地跑開。 苻朗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不允許她逃開,自己對著盆中清水看去,發(fā)覺面上的那張人皮面具竟然溶解了大半,他來不及細細回想,身后的心荷還在掙扎,苻朗只好把她緊緊箍在懷中低啞著嗓音說:“心荷,你聽我說好不好,我不是存心欺騙你。” 心荷在他懷里又捶又打,淚水順著清麗的面龐滑落,苻朗痛心不已,又急又悔,雙手按住她的肩膀痛心疾首地說:“心荷,我和你道歉,你別哭,別哭……” 他心疼地為她抹去眼淚,可她搖晃著腦袋想要躲開他的碰觸,不能說話卻能咬他,他心下火急火燎,再也不管什么,直接把她打橫抱起來放倒在床上,自己壓在她身上,雙手攥著她的手腕舉過頭頂,禁錮住她所有的動作,定定地望著那雙滿含淚水的大眼睛難過地開口:“聽我說,我行軍打仗為了掩人耳目,有時候出任務我都是這樣的裝扮,我的下屬也都知道我偽裝出來的模樣,有時候習慣了,就不怎么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欺騙你……” 心荷幽怨地望著她,動了動嘴唇,依舊泣涕漣漣。 “我一開始懷疑你的身份,所以沒有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后來我對你不再抱有疑心,而你總是喊我‘阿向哥哥’,我便習慣了這個稱呼……”他艱澀地開口,可是說來說去到底還是自己隱瞞了身份,他雙眉緊蹙,面對千軍萬馬時都未有過的憂懼卻在這一刻占據了心房,“心荷,原諒我好不好?” 她淚眼朦朧,唇瓣咬得無一絲血色,苻朗欺近,抵在她的唇瓣處,喃喃說著:“你說過的,你喜歡阿向。” 她聞言,怔忡間,感覺到唇上的溫熱,目光垂下,有些茫然。 苻朗見她不再掙扎,稍稍收了一些力氣,扶著她坐起身,改為握住她的雙手,他想要摸摸她的臉,又怕她依舊生她的氣,只得懸在空中,尷尬地收回說:“你要怎樣才能不生我的氣?” 她轉過頭,端詳著露出真容的苻朗,她的眼睛黑亮水潤,但是慢慢燃燒起一簇小小的火焰,那是看到自己期盼許久的人心底浮現(xiàn)的一種得償所愿。 與她記憶中一模一樣,沒有太多的差異,她就這么認真地凝睇著他,一瞬不瞬。 苻朗心底卻忐忑不安,好一會兒,才試探著問:“你還在生氣嗎?或者,我不是你期盼的樣子?” 她搖搖頭,撲到他懷里,雙手勾著他的頸子,在他肩上寫著:“阿向哥哥和苻將軍是一個人。我可以既喜歡阿向哥哥,也可以喜歡苻將軍了?!?/br> 他低低地笑,也抱緊了她,為著她的心軟而愈發(fā)覺得又憐又愛:“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是想過要和你說的,只是總也找不到契機。本想回到臨州城給你一個驚喜?!?/br> 心荷眨眨眼,眼睛雖然因為哭過而有些腫,但她笑起來,仿佛一株芍藥花藏在碧紗籠內,影影綽綽,外露嬌憨清媚藏不住。 苻朗舒了口氣,然后又見心荷寫了一句話:“我剛才聽到你們談話,你是不是要回去和你的表妹成親?” 苻朗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他不敢看他,好一會兒才艱澀的開口:“這婚約是很久以前訂下得,我會想辦法?!?/br> 她似懂非懂,只是想到他要和別人成親,心里很不好受。 苻朗見她悶不做聲,估摸著她心里還是有氣,只得親了親她的手指安撫道:“你若是還生氣就打我一巴掌。” 心荷果斷抬手,倒不是扇他一巴掌,而是在他臉上揉捏,摧殘了一會兒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來。 接下來返回臨州城的路途倒是沒有再出什么問題,進城之后苻朗先去往兵部報道,旋而才帶著心荷回到家中。 苻家老將軍和老夫人早都聽說兒子要回來了,站在廳堂內殷殷期盼,苻朗也十分想念家人,此次九死一生,當真明白家人之重,他疾步進入府內,扶著兩位老人坐下,來到二老面前跪下,叩了個頭哽咽道:“詠清回來了?!?/br> 老夫人淚眼婆娑,摩挲著兒子的頭頂?shù)偷湍钪骸盎貋砭秃茫桨不貋砭秃??!?/br> 老將軍也拍了拍兒子愈發(fā)堅實的臂膀關切地問:“晏羽他們呢?” “都已經回家探望,待會兒我們會去宮中面圣。”苻朗道。 老將軍面色一沉,憂心忡忡:“你可做好應付鎮(zhèn)國公父子的準備?”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苻家歷代忠心報國,人人敬服,總不能因著我這一次失手而丟了性命,皇帝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諱。”苻朗朗聲道。 老將軍還要叮囑什么,苻朗已然起身,將門外依依的少女帶入屋內,眾人方才都記掛著少將軍一舉一動,完全忽視了門外立著的那位柔弱姑娘。 “爹、娘,這是心荷,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姑娘,她救過我很多次,這次回來,是想讓她暫時住在家中,也在臨州城好好玩玩?!避蘩室姡暮汕由匦卸Y,旋而就低著頭絞著手指不知所措起來。 苻朗捏了捏她的指尖悄悄說了句“別怕”。 老夫人最是敏感,招了招手對心荷說:“心荷姑娘嗎?過來我瞧瞧?!?/br> 心荷上前,老夫人握著她的手上下打量,端的是花容月貌、嬌怯柔婉,可比老夫人見過的姑娘都要好看。 老夫人把手腕上的玉鐲褪下來要給心荷帶上,心荷連連擺手拒絕,苻朗見此便道:“沒事兒?!?/br>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瞇瞇地說:“有勞心荷姑娘路上照看詠清?!?/br> 心荷只是羞澀地笑了笑,默不作聲。 老夫人心下生疑,看向苻朗,苻朗沒有明說,只是代心荷謝過母親。 老將軍忽然道:“你表妹馬上就過來,你先入宮,回頭也和你表妹敘敘舊?!?/br> 苻朗原本的笑容稍稍黯淡,頷首稱是,又和母親說:“能不能讓心荷暫時住在載春苑?” 老夫人笑道:“你速來有主意,既然定了,就依你的吧?!?/br> 載春苑離兒子的住處最近,他的心思做母親的還能看不出來。 (抱歉更新晚了。前幾天我的電腦忽然OVER了,寄出去修理剛剛拿回來……不太習慣用手機或者平板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