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宮下五十八對決
望著緊閉的門扉,嬴政神色復(fù)雜,手指還未碰到門上的木刻花紋,便收了回來,到底還是沒有敲響。 “這些天,她一直在院子里待著?” 嬴政負(fù)手而立,只是眼角余光瞥向身后的人,威嚴(yán)之感便猶如實質(zhì)籠罩,平靜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但正是這樣才更叫人謹(jǐn)慎。 “十日前,大人說她要閉關(guān),不許任何人打擾,臣自當(dāng)聽從。”趙高恭敬地答道。 “那這些東西呢?”嬴政指著一旁桌岸上放著的精致食物,熱氣騰騰的佳肴卻沒有動過的痕跡,聲音中明顯有了怒意。 “稟王上,臣不敢打擾,便將一日叁餐按時送到門外,據(jù)傳,道家閉關(guān)時有辟谷的習(xí)慣,大人兩叁日用一次,應(yīng)當(dāng)是這個緣故。”暗紅色的發(fā)絲蔽住了與恭敬態(tài)度截然不同的幽深的眼神,趙高心中冷笑,明明已經(jīng)對她有了戒備,卻又做出這幅模樣,忘機連他都不肯見,又怎么會愿意見嬴政。 “為何不上報!”嬴政轉(zhuǎn)身盯著趙高,男人沉默地彎著腰,半晌,嬴政淡淡道,“也罷,此事與你無關(guān),她可有說別的什么?或是,見過什么人嗎?” 他雖然大權(quán)在握,卻不是那等一意孤行,是非不分的君主,是他命令趙高不可干涉忘機的行動,只用照顧她生活的,而且趙高根本就不知道她和他之間的感情,自然不會當(dāng)這是重要的事。 “王上,并無別的?!壁w高一邊答道,一邊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房門,其實他也不知道忘機是真的有所突破,還是以此為借口,不見嬴政也就罷了,為何連他也拒之門外,難道還沒有消氣么。 “不過…在這之前,臣問過忘機大人是否想要見您,她回絕時的態(tài)度有些冷淡。” 趙高眼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他并未說謊,她確實不想見嬴政,只不過是挑了一個合適的場合說出來,呵,沒有嫌隙,又怎么會有讓人插足的機會。 嬴政緩步走向車攆,寬大衣袖掩住了緊握的手,他的確有一些私心,所以秦滅六國這樣大的事,沒有同她商議一二。但以他對她的了解,她完全不是會對這些介意的人,難道是知道他的那個計劃了?不可能,那個計劃到現(xiàn)在也不過是一個想法,他并未告訴任何人,也沒有付諸于行動,她絕對不可能猜到。 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仿佛她正在漸行漸遠,分給她權(quán)柄,她不肯接受,不讓她涉足朝政,又讓二人離心,嬴政心緒復(fù)雜,猶如一團亂麻,也只有忘機能讓現(xiàn)在的他生出躊躇無措之感,但無論如何,他不能失去她。 趙高并未從嬴政深邃的眼中讀出任何外露情緒,即便在他說了算得上挑撥離間的話之后,嬴政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嘖,趙高眼神微冷,暗嘆棘手。 忘機朝院外輕輕一瞥,隨即闔目,周身氣流若有若無的運轉(zhuǎn),幾乎要成實質(zhì),她要沖擊《太上忘情心經(jīng)》第叁重,實力永遠是自己的。 ========================================================================== 時隔數(shù)日,秦國重臣再度云集朝堂之上,嬴政甚至沒有端坐在大殿之上,而是走下了臺階,來到眾人圍聚的沙盤前。 趙高則動作迅速地從旁推出一個木架,架子上掛著一塊巨大的布帛,而布帛上寫著的是由工部,戶部,兵部統(tǒng)計好的糧草兵馬情況,足以武裝出一只上百萬人的軍隊,可以說無論是伐趙還是伐韓,后勤都不成問題。 “諸位,伐趙,還是伐韓,你們可還有什么想說的?”嬴政環(huán)視四周。 眾臣的想法并未有太大的改變,以王翦為首的大批武將文臣依舊主張伐趙,嬴政在趙國為質(zhì)時曾備受趙王欺辱,伐趙可謂是出師有名。 只有以李斯為首的文臣,還有突然改變主意的老臣蒙驁支持伐韓,理由是從弱國開始徐徐圖之,可以降低其他五國的戒備,不至于一開始就將步子邁地過大,使秦國陷入持久戰(zhàn)爭的泥沼中。 李斯對蒙驁投去了一個感謝的眼神,雖然不知道這位上將軍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但他說話的份量不輕,又多了一個蒙驁支持,伐韓一事的勝算會變大許多。 “王上,在下有一言。”原本安靜站在嬴政身后的蓋聶,突然開口,霎時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雖然他身上無一官半職,平日也總是在角落中隱蔽著身形,此刻卻無人敢輕視他,只因他是鬼谷傳人,也是嬴政最信任的人,甚至,所有人都有些期待他要說的話,要知道上一位在秦國的鬼谷傳人可是張儀。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今未戰(zhàn)趙國,韓國,而廟算勝者為秦,乃我大秦制勝條件多也,故攻二國高下之差,無外乎小勝與大勝?!鄙w聶神色平靜,語氣不疾不徐,卻話鋒一轉(zhuǎn),“然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再次伐兵,末為攻城,何故攻趙,韓二國,自攻城之法起?” “秦攻六國,并非為滅六國,而是為天下歸秦,萬民歸心。所謂遠交近攻,既然要攻打趙國,韓國,那便得關(guān)注齊國,燕國,謀者,必縱覽全局?!鄙w聶拱手作揖,眼神灼灼,一字一句道:“王上,您曾立誓實現(xiàn)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如今為何不先行一步?” 嬴政眼中滿是贊賞之意,語帶興奮,“先生請講。” “先以秦篆推行文化一統(tǒng)。一方面派人到稷下學(xué)宮與天下士人論證秦篆的優(yōu)越性,另一方面在商賈中推行秦篆,齊人貪婪重利,以斷絕商貿(mào)往來為由,必能使秦篆在稷下學(xué)宮得到認(rèn)可,從而占據(jù)文字書體上的主動權(quán)?!?/br> “與此同時,對齊王以利誘之,高價統(tǒng)購銅鐵,使銅鐵不得經(jīng)齊入趙,然后出兵阻斷匈奴入趙的銅鐵之路,此舉必會造成趙國銅鐵價格暴漲,且軍資匱乏,必向韓魏燕楚四國求助。燕國仇恨趙國,不會襄助,楚國銅鐵匱乏,有心無力,唯韓魏二國,王上再修國書一封:敢助趙國者,視為敵國,大秦當(dāng)出兵滅之!” “若是韓魏等國私下資助趙國呢?”朝中有人發(fā)言。 “那便正是王上和蓋聶先生想看到的局面,真乃妙計?。≡谙職J佩不已,各國畏懼我大秦,只能在私下行動,必然會開禁銅鐵私鑄?!币Z出身于微末,自然更懂得民生之道,他大笑一聲,“世人逐利者為多,那冶煉銅鐵之風(fēng)便會風(fēng)靡各國,趙國首當(dāng)其沖。銅鐵貴而糧食賤,田地必然拋荒不耕,此時秦國可低價收購糧食,長此以往,各國軍隊無資,百姓無糧,我們再以耕地攬之,各國流民便會紛紛入秦,此時再收兵,銅鐵價格會暴跌,糧價會飛漲,這一來一往,無本萬利?!?/br> “上卿所言不錯,國之強弱在于生民,六國之民入秦,此消彼長,到那時再談滅韓或是滅趙,想必更容易?!鄙w聶面上平靜,心中暗自喟嘆,姚賈說得不錯,但并未談及此舉對百姓的傷害,他也不好再提。 決與擇,他永遠都是先擇后決,就像離開鬼谷時的考驗,他做出了選擇,再去承擔(dān)結(jié)果,蓋聶看向嬴政,等到秦國統(tǒng)一天下的時候,百姓就能過上安穩(wěn)的生活了,那么他的選擇就是正確的。 “好,說得好,即便六國再行合縱,也無法阻擋我大秦剪滅六國了!”嬴政大笑一聲,不過是再等個一年半載,他等得起! 敢有資助趙國者,秦必滅之……韓非緩緩念道,一個用力,“咯噔!”手中的竹簡應(yīng)聲而斷,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進宮說服嬴政存韓滅趙了,沒想到一番說辭竟沒派上用場,但他心里總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上次面見完嬴政之后,韓非便立刻命人馬不停蹄地送了信回去,想來…信應(yīng)當(dāng)快到了。 他不可能寄希望于嬴政采納他的意見,六國想要抗秦,唯有合縱,可偏偏眼下他不在韓國,他那位四哥是絕不可能出去游說各國的,這件事只能交給衛(wèi)莊兄,希望他能效仿當(dāng)年蘇秦出使各國,組建合縱聯(lián)盟。 雖然,事情大約不能如他所愿,韓非苦笑,今時不同往日,六國實力和秦國相比,此消彼長之下,已有天壤之別,更別提還有逆鱗的存在提醒他,自己的結(jié)局是死路一條,可是他身為韓國公子,不能不為了韓國盡心竭力。 肩膀上的責(zé)任壓的韓非喘不過氣,與之相對的,則是韓國朝堂上的相互猜忌,剝離對父王的尊重,韓王安昏聵無能,大臣相互爭權(quán),連張開地也不例外,他的兄弟一心弄權(quán),宗室貪圖享樂,有多少人把韓國的生死存亡放在心上?捫心自問,韓非很難說自己是完全的心甘情愿,毫無怨言。 “我已拼盡全力,即便事與愿違,也不會有半點后悔。”眼神重新恢復(fù)堅定,韓非喃喃道,卻不受控制地拿出懷里精致的琉璃珠,靜靜地盯著,這是忘機那天悄悄留下的,什么也沒說,流光溢彩的模樣像極了她。 ======================================================================= 紫蘭山莊的裝潢與紫蘭軒相似,但是要大了許多,顯得格外空曠,窗欞邊站著一個男人,周身縈繞著冰冷的血腥氣息,發(fā)絲雪白,隨著微風(fēng)劃出冷冽的弧度。 這人離開新鄭說要去磨礪鯊齒,如今看來卓有成效,紫女已經(jīng)看不透他的修為了,只能感受到陰冷的肅殺之氣,也虧得她了解他,換個人來恐怕已經(jīng)拔劍了。 “好久不見,把殺氣收一收,樓里的姑娘都要被嚇壞了,就算她們是按殺手培養(yǎng)的,也禁不住你這般氣勢?!?nbsp; 紫女指了指桌上的信,“韓非送來的,指明要你看,終于等到人來了?!?/br> 說罷,紫女便在一旁坐下,隨手給自己倒了杯酒,現(xiàn)在她不喝茶了,沒事便小酌幾杯,似乎終于懂得酒的美妙滋味。 像是觸發(fā)了什么指令和關(guān)鍵的東西,衛(wèi)莊終于有了反應(yīng),“秦國來的,哼?!彼闷鹁票瓕χ疾粷?,果然出現(xiàn)了另一片暗色的字跡。 紫女很想大聲說,他潑的是她的酒,另外,她明明只說了韓非兩個字,跟秦國有什么關(guān)系,但是 看著神色冷厲到不像話的衛(wèi)莊,又將話咽了下去。 信上言明了韓國即將面對的困境,以及希望衛(wèi)莊能促成六國合縱之事,隨信附上印印一枚,同時還建議他先找張良商議……最后是,一切就托付給衛(wèi)莊兄了。 字?jǐn)?shù)不多,透露出的信息卻很多,衛(wèi)莊眼神冰冷,嘴角卻微微上揚,這么久不寫信,一來便是大事,真是個麻煩的人,效仿蘇秦么……師哥啊,師哥,又是你我二人的爭斗。 “去請張良?!毙l(wèi)莊隨手一攥,絲帛便化成了灰燼。 紫女瞥了男人一眼,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語氣幽幽,“還用你說,你回來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吩咐人去通知了?!?/br> =================================================================== 鬼谷傳人在秦時里變成只有武功的打手,一直很意難平,所以自己補上,阿政和韓非斗,怎么能繞開師哥和二莊呢? 不過真的戰(zhàn)爭我會一筆帶過,只有涉及男主的部分我才會寫,否則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