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 六 識字
忘機撇了撇嘴,毫不避諱,小手一撐蓋聶胸口,借力起身,掀開被子。她完全不在意自己不著寸縷,拿起衣衫慢悠悠的穿著。蓋聶甚至來不及回避,于是女孩的玉體再次出現(xiàn)在他眼前,背影玲瓏嬌小,昏黃的燈光為小人染上一抹暖意,好似...在引誘著他。 他飛也似的披上了衣服離開,一來不叫忘機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的異樣,二來飯菜也需再加熱一番。 這次,他在飯桌前沒等多久,忘機便來了,蓋聶關(guān)心道,“餓了一天了,快吃吧。也不知你愛吃什么,隨便做了些?!睘榱司殑?,眼前的女孩只用了早膳,從中午起便粒米未進。 忘機淡淡道,“師兄做的,都好,我沒什么喜歡和討厭之分?!鄙w聶發(fā)現(xiàn)自家小師妹情緒波動幾乎接近于無,他自認為已經(jīng)非常沉穩(wěn),跟忘機比起來笑的也更多些。 唯有與忘機談心的那一次,提及身世,情緒波動才強些,至于剛才的親密接觸,她也沒什么反應(yīng)。以后一定要好好教她,叫她離外面的男人遠些……也要讓她多笑一笑,蓋聶不希望除了開心以外的情緒出現(xiàn)在她身上。 忘機吃了幾口,見眼前的人沒有動,“師哥,快吃。等下還要教你識字?!鄙w聶一回神便想起更重要的事,輕輕挑了挑眉,“好,只是師妹是不是該解釋什么?” 忘機沉思了一會兒,“沒什么解釋的。那個藥浴比較霸道,來鬼谷之后,我有一年沒用它了,好像藥力比之前更強了,我一時不適,疼暈了?!蓖鼨C補充道,“你才接觸藥浴,劑量應(yīng)該不大,所以沒事?!鄙w聶心中泛起漣漪,有些心疼女孩,不知道什么樣的師傅會如此狠心,即使是為了修煉,他對素未相識的那位夫人產(chǎn)生了些許厭惡。 蓋聶本想說幾句安慰一下忘機,卻又覺得她似乎不需要這些,她的堅強早已超過絕大多數(shù)人,仔細思索,只有從別的方面好好照顧她了。他端起碗,飛快地吃了起來。 忘機安靜的等蓋聶收拾完畢,二人準備回書房開始七國文字的學(xué)習(xí),蓋聶自然而然的又抱起忘機,她也不排斥。 鬼谷子為了蓋聶學(xué)習(xí)七國文字,已將他的書房擴充了一倍不止,較之忘機的房間大了許多,二人自然而然向蓋聶的屋子走去。 忘機輕車熟路的走進蓋聶的房間,自如的不像第一次來,她從書架上抽出一卷以魏國文字寫成的《春秋左氏傳》竹簡,她知道這些書差不多是戰(zhàn)國著成,卻不知具體時間,因為它們記錄的是春秋時的政史,所以直到鬼谷子提到蘇秦張儀,才推測如今是秦統(tǒng)一天下前不久。 忘機轉(zhuǎn)過頭對蓋聶簡單的解釋,“周行分封制,且統(tǒng)治了八百年,所以天下各國都以雅言為主,雖說師哥你帶有趙魏口音,但其實除了南方的楚國還有巴蜀、百越那些地方外,北方諸國相差不大,若是不追求貴族口音,便不用刻意糾正?!惫砉茸诱f她學(xué)的是正統(tǒng)的貴族雅言。 蓋聶搖搖頭,“鄉(xiāng)音對我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我不想改變?!蓖鼨C點了點頭,繼續(xù)解釋道,“七國文化最大的差別便是文字,齊之凝重、燕之峻整、晉之勁利、楚之華麗、秦之剛健,而它們之間的形體結(jié)構(gòu)和聲音通假,更是具有很多變化?!迸牧伺纳w聶的肩膀,“學(xué)起來,或有些難度,不過幸好韓趙魏三家分晉,只需學(xué)好晉國文字便等于學(xué)了三國的?!?/br> 蓋聶面色堅毅,有些理解鬼谷子說的沒耐心教,“謝謝師妹,我一定認真學(xué)?!逼鋵嵧鼨C也不是個教人的料,她依葫蘆畫瓢,把瑤光教給她的那一套又用在蓋聶身上,幸得蓋聶天賦過人,同樣能夠強行將發(fā)音和對應(yīng)的字形記下,只是從效率上來說,不能與忘機相提并論。 小半個時辰后,忘機念完了一卷竹簡,“現(xiàn)在該學(xué)寫了?!闭f著便將手中的竹簡遞給了蓋聶,“就先從臨摹開始吧?!眲偷氖郑芊€(wěn),所以蓋聶寫出的字從字形看,毫無問題,雖說還未完全形成自己的風(fēng)格,但蓋聶沉穩(wěn)厚重的性子已經(jīng)在他筆下的字中初有體現(xiàn)?!昂芎?,那我們繼續(xù)吧,至少要學(xué)到子時三刻,這樣才能盡快完成七國文字的學(xué)習(xí)?!鄙w聶點點頭,示意忘機繼續(xù)下一卷竹簡。 他們的進度很快,忘機雖早已全篇背誦了下來,也百無聊賴的重新溫習(xí)起了《春秋左氏》里面的內(nèi)容。 正好看到了《晉國驪姬之亂》這一篇,情節(jié)倒也簡單,驪姬借晉獻公的寵愛迫害三個晉國公子,想要扶持自己兒子成為國君的故事。看到太子申生面對陷害毫不辯解,選擇上吊自殺,忘機便覺得可笑,無論什么時候她還是理解不了這些人的愚孝與逆來順受,晉人把一切的錯誤歸咎給一個女人,她只覺得那些人都失敗極了,驪姬不過是為自己的孩子謀算,站在她的立場上,她何錯之有? 真正的強者,善于競爭,善于把握進取和退守的時機。這個太子根本不懂得應(yīng)時而變,就算當(dāng)上國君也不知是個什么樣。 忘機想著,果然,她還是不喜歡儒家那一套,一昧的迂腐守舊,該說這不愧是道家傳人的天性嗎?“師哥是怎么看的?”忘機指著蓋聶手邊的竹簡。 蓋聶暫時還沒那份心力一邊記憶一邊思考內(nèi)容,“我馬上看看?!鄙w聶細細閱讀著,思考了一會兒,“雖說驪姬為了自己的孩子無可厚非,但她的行為過于陰險毒辣,使王位之爭擴大至國與國之間的戰(zhàn)爭,最終痛苦的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 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注點果然不同,忘機認為,戰(zhàn)爭的利益只要超過耗損的人力物力就是值得的,人命、五谷雜糧和金銀銅鐵都是可消耗的資源,是可以劃等號的。只是敏銳的她并沒有告訴蓋聶她的想法,直覺蓋聶不會贊同她,“所以,師哥是為什么入鬼谷?” 蓋聶愣了愣,但不多時,便語氣堅定地回答,“我希望這個世界再無戰(zhàn)火,再無殘殺,每個人都能有尊嚴的活著,平平安安度過一生。” 忘機暗含贊嘆,卻又冷靜,“一個偉大而又虛幻的夢。”其實這樣好像真的不壞。 蓋聶微笑著嘆了口氣,“我不認為我有多么特別,也知道實現(xiàn)它很難,甚至,說不定未來會改變這個想法。但我覺得,我能在鬼谷找到一些答案?!蓖鼨C用食指戳了戳蓋聶的額頭,“的確,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說?!彼⑽⒐雌鸫浇?,讓蓋聶有些恍惚。 師哥,唯有能夠一統(tǒng)天下的秦國,才機會實現(xiàn)他的理想,她想讓秦免于二世而亡的目的和他的夢,似乎是兩條可以重疊的線呢,忘機想著。 蓋聶笑笑,“也許等到出谷那天我就知道了?!?/br> 待到最后一卷講完,蓋聶再次練習(xí)時,忘機開始犯困了,小腦袋一點一點的,手中的竹簡不知不覺地滑落。等到蓋聶抬頭,她已經(jīng)趴下多時了。一個習(xí)武之人,能在另一個人面前安睡,便是最大的信任。 蓋聶連忙起身,想要抱忘機回房間,誰知指尖離她僅有一寸時,忘機就半瞇著眼醒了,指了指蓋聶的床,“我困了。”按照常理,他應(yīng)該告訴忘機不能跟男人一起睡,可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卻相反,蓋聶給自己找了個理由,為了不把迷迷糊糊的忘機再次吵醒,就讓她留下來睡吧。 蓋聶輕輕將忘機放在床上,為她脫下鞋襪,卻不想觸手冰涼,饒是他也瑟縮了一下,又摸了摸她的小手,同樣是刺骨的冰冷,怎么這樣涼?以她的內(nèi)力修為,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蓋聶面色復(fù)雜,脫下她的外衫,快速地為她蓋好被子,再掖好被角。繼續(xù)伏案,心里卻慶幸將她留了下來,至少…自己能為她暖暖。蓋聶吹滅了蠟燭,先運行了幾次心法,讓自己全身暖和起來,又抱了一床被子來,避免掀開被窩時驚醒女孩,悄悄將手伸了過去,握住了她的小腳,即便怎么也捂不太熱,至少比全然的冰冷好了許多。 次日,天還黑蒙蒙的,這次,是蓋聶先睜開了眼睛,或許是昨夜睡的太晚,身旁的人依然靜謐。蓋聶側(cè)著頭,仔細端詳忘機的臉龐,還好,臉上是溫暖的淡粉,有著淺水珍珠般的光暈,已經(jīng)不復(fù)昨夜的蒼白,他忍不住捏了捏忘機的臉蛋。 “唔…恩…”忘機發(fā)出像小奶貓似的呻吟,左右翻了翻身,然后揉著眼睛,“什么時辰了,師哥?!眿绍浀穆曇舴置骶褪窃谌鰦?,雖然她自己不覺得。 蓋聶溫言,“還早,不過卯時四刻,天還沒亮,你再睡會兒吧。”眼前的女孩明明連眼睛都睜不開,“不行,該起來打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