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夢六十九再會
“來者是客,無茶失禮,客人不妨先坐下品一口香茗?!睆埩寄闷鸩鑹兀椒€(wěn)而不失禮度,為男人沏了一杯茶。 男人泰然自若的坐下,冷聲道,“交出嬴政,或者死?!?/br> “為何高高在上的秦國王弟,甘當一介殺手。”張良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害怕男人的威脅,輕輕將茶推到男人面前。 “雪頂銀梭?”那男人眉頭微皺,眼神一暗,似乎想起了什么。 “公子果然認識此茶,那不知你是否對握劍的姿勢也有研究?!睆埩伎谌魬液?,直視對面的男人,“破綻是相互的,因握劍姿勢而暴露的,不止尚公子,還有你,長安君成蟜?!?/br> 但是成蟜已經(jīng)死了,忘機將二人的來回交鋒收入眼底,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原來如此怪不得韓非安排張良來面對八玲瓏,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才是最好的選擇。 “尚公子?肆皇天弗尚,如彼泉流,無淪胥以亡,他一貫自負,我替他征戰(zhàn)六國,他卻要將我掩埋黃土!”男人握緊茶杯,憤憤的說道。 嬴政他其實從來沒想過要殺死你,忘機欲言又止,最后搖搖頭,選擇沉默,現(xiàn)在說這個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 “死者的憤怒會繼續(xù)燃燒世間,可惜,你的憤怒是虛妄的?!睆埩既〕鲆痪碇窈?,攤開放在男人面前,“我查閱卷宗,關于成蟜的記錄雜亂稀缺,唯獨有一點可以確認,成蟜在一年前已經(jīng)死了?!?/br> “我已經(jīng)死了?”男人喃喃道,語氣猶豫不已。 “正確,成蟜十二歲受封公爵,莊襄王親授碧玉扳指以為信物,他甚愛之,直到他死?!睆埩汲藙僮窊?,掏出懷中的碧玉扳指,遞給男人,“這枚扳指在成蟜死后,被一名士卒私藏,從此流落民間,在七國的各種交易中易手。” “你是怎么找到的?”男人接過扳指,冷哼了一聲,“很好,現(xiàn)在物歸原主了。” 張良眼中一閃而過自信,他淡淡道,“張家有自己的人脈,不過,物雖歸,人卻不是原主。” 男人拿起扳指往手上套去,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猙獰,忘機看著男人拿著大小并不合宜的扳指不斷嘗試,眼神中閃過一絲憐憫,“這并不是你以為的復仇,而是他們想讓你以為的復仇,你不是成蟜?!?/br> “我無暇與你們做口舌之爭!交出嬴政?!蹦腥艘话涯笏榘庵?,神情卻突然變得柔順婉轉,看起來十分怪異。 張良嘆了口氣,“彩蝶姑娘,不,你也不是彩蝶?!彼噶酥敢慌缘膲Ρ冢跋肫鸶舯谀莻€房間發(fā)生的事了嗎?很不幸,你已經(jīng)被殺害了,彩蝶姑娘?!?/br> “為什么”男人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茫然無措道,然后臉上的神情又開始變換。 張良深吸一口氣,排除一切其他選項,即使真相再怎么荒誕,也是唯一的答案,“被你們殺死的人,就有可能加入八玲瓏,從一開始,八玲瓏的所有人就在這個房間了,熄滅所有光源為的是隱藏自己的影子?!?/br> “一旦知道自己已經(jīng)死去的事實,就會真正的死亡。”忘機敬佩的看了一眼張良,竟然能憑蛛絲馬跡找出八玲瓏的弱點,并且當面點破,他的膽識智謀實在驚人。 張良迎著忘機亮晶晶的眼眸,有些不好意思,搖搖頭做口型道還未結束,他看著眼前迷茫的男人,“你們八個人的命運,在成蟜的命案中相互交織,但一切的源頭又在何處呢?” “源頭源頭,我的死亡;殺死你的命令,軍令如山;將軍,舞曲在你殺戮之前已經(jīng)停止;隨時可以被舍棄”男人痛苦的抱著頭,不斷的撞擊桌案,表情扭曲,嘴中不斷吐露出不同的話語,逐漸讓張良和忘機厘清了事情的真相,“你以為你知道了真相?我只在乎你的死,去死” “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蓖鼨C淡淡道,“看來,你們沒有分出勝負。”男人似乎依然處于混亂之中,這說明他體內(nèi)的人格還沒有統(tǒng)一。 “當初刺殺長安君成蟜的,一開始有叁個人,駐守屯留的秦軍將領,將軍壁;潛伏于成蟜身旁的舞姬,離舞;一心兩面的刺客,巽蜂與乾殺,但是刺殺計劃出了紕漏,離舞愛上成蟜,為此你們損失了將軍壁,而離舞死于乾殺之手?!睆埩济空f出一個人死亡的故事,男人的眼神似乎就清明一分,“乾殺的母親早已死去,她的意識卻如亡靈般守護著自己的孩子成為坤婆;為了完成任務,乾殺又殺死了知曉成蟜行蹤的坎鼠;成蟜逃走后,被一個孩子藏匿,他被殺死后變成兌鯉?!?/br> 男人的氣勢驟然一變,變得沉默而又內(nèi)斂,他一動不動的坐在位置上,低著頭。 “所以,是你殺死了成蟜。形不逢影,影不離形,一心異體,八面玲瓏,其實是異心一體,一體八面,八玲瓏,只有一個人!”張良冷靜道,他幾乎窮盡了張家和流沙所有的情報網(wǎng),苦思冥想,并且結合了男人所說的每一句話,才推測出了這個完整的故事。 男人雙手合握,低低的笑了起來,“你很聰明,八玲瓏,正好缺少一顆聰明的頭顱?!彼难凵裰饾u從黑暗的陰影中曝露,“不過你忘了一個事實,八玲瓏中,并不是每一個人都被殺死了,其中有一個本體,他是殺不死的?!?/br> “他說的沒錯,會有一個人格,是殺不死的。”忘機輕嘆一聲。 “我很好奇,最初和最終的你,究竟是怎樣一副面孔?!睆埩寄贸鲎詈笠粯訓|西,那是一面銅鏡,是他準備的殺手锏。 “不要給他看鏡子!”衛(wèi)莊猛地捏住張良的手腕,他破窗而入,瞬間將鏡子按在桌面上,呼吸有些急促,看著男人熟悉的面孔,他冷冷道,“這會喚起他體內(nèi)的一個惡魔?!?/br> 張良苦笑一聲,還是自己托大了,幸好衛(wèi)莊回來的及時,阻止了自己魯莽的行為,“他還沒有看到鏡子,衛(wèi)莊兄,抓緊時間。” 忘機凝神盯著男人,他的氣質正在逐漸改變,深沉絕倫的可怖殺氣一點一點蔓延開來,她輕聲念道, “一個惡魔” “這個問題,留到殺死他之后告訴你答案。”衛(wèi)莊眼神微瞇,握緊鯊齒劍,一個墊步,向前沖了上去,“锃!”劍刃相接發(fā)出巨大的碰撞聲。 衛(wèi)莊眉頭緊皺,感到虎口發(fā)麻,好強大的力量!他的劍勢甚至都受了影響,被男人猛地震開,好快!沒有絲毫喘息的機會,男人再度襲來,自下而上猛地一挑,一只劍卡住鯊齒,另一只劍猛地插向桌案。 忘機早在他們交手的一瞬間便帶著張良閃到一邊,她沒有貿(mào)然插手,這是衛(wèi)莊的戰(zhàn)場,以他的劍客驕傲,在戰(zhàn)斗的一開始,絕對不會以多敵少。 她的瞳孔微縮,與衛(wèi)莊的神情驚人的相似,因為男人快如殘影的劍鋒,在場的只有他們能看清楚,二人同時暗叫一聲,不好!男人的目標是銅鏡! 忘機瞬間捏出手訣,無形的內(nèi)力打向銅鏡,可是男人的實力似乎有些超出她的想象,快,太快,桌案瞬間碎成無數(shù)木塊,銅鏡也被打碎,碎片在空中飛舞,只需與鏡中的自己一瞬的對視,男人的目光便完全清明。 他周身的殺意,強大的氣勢,根本不是先前那些人格可以媲美的,雙劍從上下兩個角度攻向衛(wèi)莊,令衛(wèi)莊招架的瞬間曲起膝蓋,內(nèi)力激蕩,二人向后跳開,衛(wèi)莊喘著粗氣,男人卻一臉平靜。 “這種感覺那天我在大街上擦肩而過的應該就是他?!蓖鼨C隨手掐了個火決,在燭火的搖曳下,打量著眼前的男人,他穿著一身漆黑的勁裝,眼神一片死寂,“哥哥,他到底是誰?” 衛(wèi)莊握緊了鯊齒,一字一句緩慢的說道,“天殺地絕,魑魅魍魎,羅網(wǎng)殺手一共八個等級,乾殺只是殺字級的殺手,刺殺成蟜這樣重要的目標,羅網(wǎng)派出的殺手不可能只是殺字級,越王八劍,黑白玄翦,羅網(wǎng)天字一等殺手,才是成蟜案的真正執(zhí)行者?!?/br> 玄翦握著雙劍,他想起了一切,卻下意識忽略了內(nèi)心的一絲悸動,他指著衛(wèi)莊,“你很強,我很中意?!毖凵裣乱?,看向鯊齒,“這是一把好劍,可惜,飲血不足數(shù),斬殺仇人的頭顱太少,鋒銳有余,殺意尚欠火候?!?/br> “黑白玄翦,也是一代劍之豪者,沒想到,會淪落為羅網(wǎng)手中的一把兇器?!本谷皇撬鼨C站在張良前面,橫握秋驪劍,乳白色的盈盈氣罩替二人隔絕了戰(zhàn)斗時產(chǎn)生的所有碎片。 “他已經(jīng)淪為了恩怨角逐的奴隸,徹底迷失了自我?!毙l(wèi)莊冷冷道,看來,當年是羅網(wǎng)的人帶走了玄翦,沒想到再會竟是今日。 “恩怨,恩怨,這柄黑劍,為了復仇,殺死過一百叁十六人;這柄白劍,為了報恩,殺死過一百五十四人?!毙逋兄诎纂p劍,在地上擦出劇烈的火花,“為了修煉最強的劍道,黑白雙劍下的傷殘者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我跟你無恩無怨,但你是劍客,想必懂得劍客的追求,來吧!” 玄翦瞬間出現(xiàn)在衛(wèi)莊身前,手中的黑白雙劍,劍影翻飛,一道道劍氣隨著舞動四散開來,衛(wèi)莊的鯊齒迅捷猛烈,直面劍刃,森然的劍氣將兩人籠罩,劍影光暈下,是兩個人上下翻飛打斗的身影,空氣中布滿玉石俱焚的焦灼感。 只是一瞬間的破綻,衛(wèi)莊背上便被劍刃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鮮血噴涌而出,但他不能有片刻的停頓和示弱,反身瞬間接下一劍,否則他必死無疑! “帶他走!別在這里礙手礙腳!”衛(wèi)莊咬牙切齒道,他無暇分心,甚至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辦法分給忘機。 忘機握緊秋驪劍,沒有說話,她摟著張良的肩膀,瞬間沖出窗外,夢蝶之遁,在重重禁軍眼中,便是一道雪白的身影瞬間化為重重蝶影,如夢如幻,四散消失。 站在暗巷中,忘機放開張良,認真叮囑道,“子房,你身份特殊,不宜暴露,你去找紫女弄玉匯合?!?/br> 張良白皙的臉上還有幾分淺淺的薄紅,不知是因為剛才的行動,還是別的什么原因,他點點頭,無意識的一把握住忘機的手,“那你衛(wèi)莊兄的意思是——” “我必須回去,玄翦很強?!蓖鼨C打斷了張良,安撫性的回握住他,然后慢慢松手,一字一句道,“衛(wèi)莊哥哥他對我來說,很重要?!?/br> 張良欲言又止,他握緊拳頭,毫不掩飾眼中的擔憂,“千萬小心忘機,我,我去找韓兄幫忙,他一定還有后手。” 如果自己武功絕倫,是不是…就可以保護忘機,是不是…就不用看著她去面對危險?張良死死的掐著手心,似乎上面還有少女殘存的溫度,他抿著嘴唇,轉身快速離開,至少…不能拖累她,從過去的人生迄今,他從未體會到如此的不甘心,如此的無能為力。 免*費*首*發(fā):po18yu.v ip | Woo1 8 . V i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