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宮下二十八隱星
“陰陽家月神,拜見王上?!迸游⑽澭?,盈盈一拜,她身著藍(lán)色紗衣,又以白紗覆眼,與常人不符的打扮顯得有些神秘,臉上綴著微笑,雖然是面見一國之君,態(tài)度卻并不顯得過于熱絡(luò),反而有一份獨特的矜貴。 嬴政站在主位上,凌厲的劍眉微微一抬,睥睨下方的女子,面色淡淡,語氣聽不出起伏,“月神?” 這不是陰陽家第一次求見他了,但即使被多次拒絕,他們也依舊鍥而不舍,嬴政彼時不在意,是覺得忘機會一直在他身邊。 如今...不一樣,他愿意給陰陽家一個機會。 “我們陰陽家遵循五行之說,陰陽者,有名無形,故而所有人以天地萬物為名。日為陽,月為陰,月皎皎兮夜既明,我司掌陰月一脈,擅占星之術(shù),能夠窺探一線天機。”月神見嬴政態(tài)度冷淡,于是略微放低了語氣和姿態(tài),顯得十分恭敬。 這次任務(wù)是得到秦王的長期信任,乃是東皇閣下大業(yè)中的頭等要事,論實力,論地位自己并不是第一人選,月神很清楚這一點,但利用那個女人的過分高傲和目中無人,她好不容易才得到這個機會,一定要把事情辦成。 嬴政眼中流露出幽深之色,他似乎有片刻的出神,倒不是懷疑月神言語的真實性,她既然敢在他面前開口,便是有所倚仗。 他只是突然想起了很多年以前,忘機為他展示的,如同幻夢一般群星流轉(zhuǎn)的那個場景,自那時起,星象之說就一直環(huán)繞在兩個人之間。 她因星象的指引而找到他,會不會也因為星象的變化離開? “陰陽家是脫離道家自立門派的,在觀星占卜之道上,你們高低幾何?”低眉順眼的月神并沒有發(fā)現(xiàn)嬴政的片刻走神,他也很快收回了思緒,繼續(xù)問道。 “道家分裂成天人兩宗,人宗弟子根本不懂占卜之道,天宗不問世事,論觀星之術(shù),自然是我們陰陽家底蘊深厚,頗有應(yīng)用?!痹律裎⑽⒁恍?,“王上,您是天命所歸,所以無論被您拒絕多少次,陰陽家始終愿意追隨您,諸子百家中,也只有陰陽家才有這樣的眼光?!?/br> “很好?!辟P眸微闔,天命所歸么,他不信命,但也不討厭這樣的說法,眼中鋒芒一閃而過,“江湖上的事就該交給江湖上的人,寡人不希望羅網(wǎng)還存在任何異心,這件事就交給你們和影密衛(wèi)了,由你們?yōu)橹鳎懊苄l(wèi)輔佐。” 月神知道自己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她什么都不怕,只怕嬴政不給他們機會去展示誠意和實力。只要他開口給了機會,不管什么任務(wù),陰陽家一定能完美完成,他們蟄伏了太久太久,積累的實力是諸子百家們無法想象的龐大。 “王上若是有任何想要占卜測算的事情,不妨傳召在下,若無其他吩咐,在下就先告退了?!痹律裼行脑谫媲氨憩F(xiàn)一番,不只是為了陰陽家,也是為了她自己的地位,奈何嬴政似乎并不給她這個機會。 要問問忘機的事么?嬴政有些猶豫,沉默半晌,到底是沒有開口,“退下吧。” 也罷,他若是未雨綢繆到這個份上,原本沒什么,恐怕也要真?zhèn)怂屯鼨C之間的情份。=================================================================== “月神大人這是打哪兒回來,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您,這般紅光滿面,春風(fēng)得意,眉宇間的喜色都藏不住了呢。”星魂的眼神中充滿探究,直勾勾地盯著月神,可謂是放肆又大膽。 月神眉頭立刻緊皺,幾乎要掩蓋不住心中的不喜,她冷淡道,“星魂大人要是好奇,不如去問東皇閣下,我還有事在身,不便多留,改日再聊?!?/br> 星魂加入陰陽家不過一年,她承認(rèn)他在陰陽傀儡術(shù)上有超凡脫俗的天賦,連她也自愧不如,但她實在不明白東皇閣下為什么要提拔他至此,竟然許了與她相當(dāng)?shù)牡匚?,他只不過是一個外人! “巧了,正是東皇閣下吩咐我在這里靜候佳音,果真是神機妙算?!毙腔曜匀徊粫言律竦睦涞旁谛纳希共蝗缯f她越是忌憚,他就越是想試探。 陰陽家內(nèi)部對蒼龍七宿諱莫如深,連他都接觸不到,那也只有月神,東君,東皇太一這叁個人身上能找到線索。他想要幫到忘機,必須盡心竭力去找答案,不能放過一絲一毫可趁之機。 “東皇閣下的境界自然不是你我能夠窺探的,既然是東皇閣下的命令,那就請吧,正好隨我一同去面見東皇閣下?!痹律窭淅涞?,很是懷疑星魂的說辭,他總是流露出過多的好奇心,這可不是什么好習(xí)慣。 星魂嘴角上揚,露出一個略帶邪氣的笑容,手向前一揚,“請?!泵髅魇欠隙Y儀的動作,卻流露出不羈的張狂,與從前的他判若兩人,恐怕最熟悉的人,見到現(xiàn)在的他,也認(rèn)不出那曾經(jīng)的身份了。 “嬴政安排的任務(wù)就由你們兩個和五大長老負(fù)責(zé)?!睎|皇太一命令道,他的一切音容面貌都隱藏在寬大的黑袍中,神秘莫測。 “是,東皇閣下。”月神和星魂異口同聲道。 月神猶豫了一下,語氣謹(jǐn)慎而微妙,“那焱妃呢?她不用——” “她有另外的任務(wù),你們退下吧?!睎|皇太一淡淡道。 月神心有不甘,東皇大人又將什么重要任務(wù)交給焱妃那女人了?她卻不敢質(zhì)問東皇太一,只能壓下心中的不忿,呵,跟焱妃比起來,就連身邊的星魂都順眼了不少。 陰陽家掌門的實力還真是恐怖,星魂有些替忘機擔(dān)憂,每當(dāng)他以為自己有所進(jìn)益的時候,去感知東皇太一的實力,就能發(fā)覺男人仍然像一座高山,巍峨不動的矗立在那里,讓人看不清高度。 好久沒出去過了,自從進(jìn)了陰陽家,他一直自虐般的潛心苦修,這次獵殺羅網(wǎng)成員,也不知有沒有機會見到老師。 說起來,世事還真是難料,一年以前被羅網(wǎng)追殺的人是他,現(xiàn)在身份卻倒轉(zhuǎn)了,他從獵物變成了獵人,星魂冷笑一聲,實力就是一切,幸好他醒悟的不晚。 始祖殿中重歸平靜,姬珩取下了高貴古樸的頭冠,褪去了寬大的黑袍,那張俊逸非凡的臉顯得過分年輕,歲月的流逝沒有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跡,只有歷經(jīng)沉淀過后的獨特氣度與波瀾不驚。 月神與焱妃之間的明爭暗斗他看在眼里,星魂對陰陽家的探究他也看在眼里,不過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會被他放在心上。以姬珩如今的境界,能夠引起他注意的事情已經(jīng)幾近于無。但眼前這副星象圖,他已經(jīng)足足看了十幾年。 蒼藍(lán)色的眼瞳像是萬年不化的玄冰,倒映出幽芒點點,星空從來都不是獨立的,每一顆星都必然會影響另一顆星的軌跡,所以哪怕是隱星,只要反過來推算,就算看不見,也能確定它的存在的痕跡。 為了找出這顆與蒼龍七宿聯(lián)系緊密的隱星,姬珩一次又一次用其他人的命星去影響它的,甚至拱手放任蒼龍七宿的線索向它靠近。謀事在天,成事在人,越來越明朗的星圖,終于讓姬珩臉上流露出一絲絲情緒波動,他很好奇,非常好奇,這顆隱星的身份。 蒼龍七宿是流傳了千年的力量,他們姬家是最大的傳承者,七國之中,是誰能與蒼龍七宿有如此緊密的關(guān)聯(lián)?他已經(jīng)等了這個答案十?dāng)?shù)年。 隨著時間的流逝,應(yīng)該圍繞在嬴政身邊的群星會紛紛歸位。屆時,即使隱星作為最大的變數(shù),也不再擁有藏身之地,只能暴露在姬珩眼前。================================================== “阿政。”忘機的聲音回蕩在殿中,正邁步走進(jìn)內(nèi)室的嬴政身形微滯,側(cè)目望去,只見少女正倚在窗邊,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快要入冬的陽光極為柔和,盈盈金光仿佛給少女披上了一層輕紗,她波光瀲滟的眸子一顧一盼,仿佛十分溫柔多情,但微微揚起的修長脖頸,又彰顯出一種恍若謫仙的清冷高華。 忘機來找他雖然無需讓人通稟,但總是會提前告知自己,除了剛認(rèn)識的時候,她極少會像這樣越過所有的暗衛(wèi)不請自來,是生氣了吧。但嬴政又怎么會因為這種事而對她不虞,男人原本冷淡的臉上悄無聲息地浮現(xiàn)出笑意。 “念念?!辟O為自然地?fù)ё⊥鼨C的纖腰,手臂微微收緊,一下就把人圈進(jìn)懷里,然后毫不猶豫地低頭,在她散發(fā)著淡淡幽香的烏發(fā)間烙下一吻。正想繼續(xù)的時候,卻被她扭頭躲開了,嬴政半點不生氣,只是低低地輕笑一聲,伸手順了順忘機的發(fā)尾,他的念念負(fù)氣也這般可愛。 “我用了陰陽家的人,此事沒有提前與你商量,是我不對?!辟匮院逯瑩Q成雙手抱住忘機,狹長的眼眸微闔,潤物無聲一般看著她,耐心地等待她消氣。 忘機倒是沒料到嬴政低頭道歉的這般干脆,不過她今天來也不是為了跟嬴政爭執(zhí)什么,他們之間還沒到那個地步,她估摸了一下時間,微微抬頭,水汪汪的一雙鹿眼便對上了他的微笑。 “你想用什么人是你的事,我不會過問。只是羅網(wǎng)在暗處隱匿多年,勢力雄厚,你要動羅網(wǎng),為何不找我?guī)兔??”雖說達(dá)成的目的一樣,但換成這種說法,無疑更讓聽的人放松些,忘機已然從他臉上看見了更甚的笑意。 嬴政聞言心中一軟,薄唇向下,輕輕覆在忘機嬌嫩如凝脂的肌膚上,一下一下繾綣地啄吻著,內(nèi)室中響起了細(xì)細(xì)纏綿的聲音,久久不散。 等到嬴政徹底心滿意足的時候,忘機已經(jīng)累得沒一點力氣了,腰肢微軟,滿臉暈紅,緊緊地靠在嬴政身上,雙手攀著他的胸膛。 已經(jīng)數(shù)日沒有與忘機這般親近的嬴政,又得了她的關(guān)心,此時此刻溫玉在懷,可謂是難得的好心情,他抱著忘機十分溫柔道,“既然有人主動愿意做我手中的刀劍,又何必勞碌你去做那些危險的事,我怎么舍得讓你受傷?!?/br> 上次的韓國之行,他放任她肆意妄為,早就已經(jīng)后悔了,尤其是蓋聶事后告知他在新鄭最后那晚的兇險境地,現(xiàn)在想起來,更是后怕。任對手的武功再高,他都不想讓她出手了,別的人一個不夠,那就出動十人,百人,千人,萬人,總之,他不想讓她再冒險,他不能承受任何失去她的可能。 “陰陽家的人如何能與念念你相提并論,他們的地位永遠(yuǎn)不可能及得上你,只要你愿意,我即刻就下令封你為我大秦帝師,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榮?!辟f得極為鄭重,這是他想了很久的事,他知道忘機不愿意做他的王后,不愿意待在后宮,那就換個名頭,他愿意為了她讓步。 “不急,東方六國尚且還在,等你平定天下的時候再說吧。”忘機沒有明確流露出抗拒,不打算把她的日后的安排挑的太明,而且說實話,現(xiàn)在談以后為時太早,根本不急于一時,她相信他也明白。 “念念說得對,不急。”嬴政微微一笑,他也還需要時間布置。 嬴政把人抱到一邊的矮榻上,瞧見忘機微微嘟起的櫻唇和滿是不樂意的眼神,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翹鼻,挑了挑眉,“陪我休息一會兒,不會碰你?!?/br> 忘機輕哼一聲,坐在床邊,任由嬴政褪去她的鞋襪,也不搭理他,自顧自地閉上眼睛,嬴政看著枕在自己手臂上的忘機,眼神深不見底,似乎任何事都在那雙洞若觀火的眸子前無所遁形,“你跟陰陽家有所沖突,這事我知道,念念,我可以保證,他們想要任何東西都越不過你。” “剿滅羅網(wǎng)一事,我要隱藏身份跟陰陽家的人一起去。我想借機試探他們一二。阿政,這不是在跟你商量?!蓖鼨C霎地睜開眼睛,看著嬴政,過了良久,她耳邊才傳來一聲男人略帶不滿的嘆息。 “呵?!辟佳埏@得有些冷峻,聲音低沉,“你都已經(jīng)想好了,我說不同意有用么?”他對上忘機狡黠的眼神,淡淡道,“必須跟他們中武功最高的人一起,再帶上影密衛(wèi)。”她有一些自己的心思,倒也無傷大雅,反正人只能在他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