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終于也算是塵埃落定。鬧哄哄的外面對應(yīng)著兩人逐漸平靜的心跳。呼吸交纏間，清策也逐漸生出點(diǎn)開玩笑的意趣。

    “如若大人當(dāng)初同意我?guī)П?，今天我們或許也不至于在此處碰頭?！?/br>
    “姑娘聰穎，溫勻的難言之處，姑娘怎么會不知曉？”

    宋溫勻沉默片刻，清淺的音色從黑暗處傳來，或許是已經(jīng)明白清策是自己人，他的話語中帶了些不自覺的縱容。曾經(jīng)不方便透露的意思，現(xiàn)在也少了些禁錮。

    “這些兵子只見糧草燃了，卻看不見背后的縱火犯。姑娘說呢？”

    小姑娘整個(gè)人一僵。心口如被潑了冷水，恍然想起來。

    她早該猜到……

    “那宋大人以為我該如何？”

    “溫勻不知全貌，無以為如何。但或許，姑娘該為在下解釋一下?！?/br>
    些微的光亮從邊上的破口透進(jìn)來，宋溫勻復(fù)雜的目光撞進(jìn)清策窄小的視野。他在尋求她的坦白。

    他們已經(jīng)成了一條船上的螞蚱，有些東西再瞞下去也沒了意義。

    “大人想聽什么？”

    “全部?！?/br>
    男人說得不客氣，反倒引得她眉眼一展，恍然想起她先前逼他開口時(shí)候的樣子。

    而如今身份對調(diào)，她也如同宋溫勻先前對她一樣，兩相絕境下，不如全盤托出。

    “或許大人知道憐魂新谷主？”

    “清權(quán)先生？”

    宋溫勻的答案很尋常，但尋常不見得是對的。清策搖搖頭。

    “不止哥哥，實(shí)為兩人?！?/br>
    “你的意思是……”

    “所謂新谷主，不過是世人虛稱，憐魂傳人自始至終有兩位。我也從非哥哥的附帶品。只不過師父死后再未現(xiàn)世，所以鮮有人知。”

    短短一段話不僅是交代了身份，更是交代了能力。雖然算不上真相的全部，也是頗有誠意。

    “昨日我逃出清府來到江州，化名妓子燕歸被綁到軍中，作陣殺了李衡后打算來糧倉等人接應(yīng)。沒想到遇到大人了?！?/br>
    清策說得輕松，宋溫勻卻知道這其中難度。他只是打算燒斷糧草，來時(shí)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搭了命進(jìn)去。何況她要直接和李衡對上。

    小姑娘臉上又是灰又是汗，頭發(fā)散亂，衣裳破敗。身上清苦的冷香卻好像死死綁著他的心肝，讓他聯(lián)想到平時(shí)那個(gè)嬌嬌弱弱的病美人。

    “李衡……真的死了？我并非懷疑姑娘……只是李衡不凡?！?/br>
    他說的也不無道理，如果忽略掉他飄忽的聲音。

    不足五日能直入越都，李衡的能力有目共睹。清策也不敢斷言，猶豫一會兒回道。

    “萬刀穿身，不死也殘。拖上幾天不成問題。但我跑得急，死不死……我還真不確定?！?/br>
    說到底他們的目的也就是拖延時(shí)間，李衡生也好，死也罷，她沒那么在乎。

    攘外必先安內(nèi)，如果越國中無人信她，那才是真的讓她頭疼。這也是她選擇坦白從寬，博取宋溫勻信任的根本原因。

    “我與哥哥，雖為兩人，如是一人。哥哥入越，我和越國自然也是同一戰(zhàn)線。往后越國中事，大人不必忌諱我……如果越王允許?！?/br>
    宋溫勻聽到這略略感覺到不對勁，果不其然清策下一句話證實(shí)了他的想法。

    “但有關(guān)今日所做，今日所說。還請宋大人為我保密?！?/br>
    如果不是今天清策和他一起燒了糧草，他真的很難不懷疑她是五國jian細(xì)。

    但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阻止他的行動，甕中捉鱉。然后任由聯(lián)軍攻都?？伤x擇幫他，就憑這點(diǎn)，她顯然不可能是jian細(xì)。

    可是既然不是jian細(xì)，為什么還要瞞著主公？

    他第一次遇到這么讓人找不準(zhǔn)頭緒的人，宋溫勻唯一可以為此解釋的大概就是她不信任謝松？

    “主公是位明君?！?/br>
    小姑娘訝異地瞧他一眼，似乎是看穿了他有點(diǎn)可笑的想法。理了理腳邊薄薄的遮蓋物。

    “如果他不是，我今天不會來?！?/br>
    外面的澆水聲也逐漸告一段落。取而代之的是無數(shù)車轱轆轉(zhuǎn)動的聲音。

    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運(yùn)糧的車隊(duì)了。只是不知道，是從外往里運(yùn)那隊(duì)，還是從里往外運(yùn)那隊(duì)。

    宋溫勻來之前做的功課不比清策少，對于外面的聲響他早有預(yù)料。或者說，他沒那么在乎自己的命，大事已成，生死由天。

    故而清策看向他時(shí)，只能掃到他低垂的睫羽，不喜不悲，像是尊高山處的神明。

    “我的底牌已經(jīng)盡數(shù)交付給大人。倒也并非想博取什么。實(shí)在是不想再被防范至此。以后越王那里，也還需大人多加周轉(zhuǎn)?！?/br>
    清策斂聲給宋溫勻作了點(diǎn)結(jié)束語，一邊暗暗給碎月傳音。

    “你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