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我不姓安室。
追捕和肅清行動失敗了,指揮部既沒有抓到琴酒,又沒有找到那個可能潛伏在總部中的臥底。 或許臥底并不存在?或許臥底已經(jīng)離開了? 指揮部不敢賭。 地堡加強了人員檢查,除了指揮部成員,嚴格限制人員進出。行動減少,結(jié)束任務(wù)的特工們回到地堡就不能離開,有空的特工也不被批準外出。地堡的供應(yīng)鏈也遭到篩查,物資輸送的速度慢了幾倍,只能優(yōu)先保證必要物品。 地堡里的人越來越多,食物卻越來越少?;镜闹魇硾]有斷供,rou的種類和數(shù)量卻大幅削減,同樣減少的還有蔬菜,但男人們不關(guān)心蔬菜,直到嘴角開始潰瘍。 最先斷貨的是酒和煙,然后是咖啡,后來飲料和甜食也沒了,每個人都怨氣十足。為了平息情緒,地堡調(diào)來幾卡車的啤酒,按人頭供應(yīng)。人數(shù)較少的女特工沒有啤酒的配額,更遑論不被重視的女性后勤。啤酒成了硬通貨,被一些不喝酒的男性用來交換可樂。從外面人rou帶回來的香煙價格更高,一包煙要用三瓶酒換。女性開始缺少衛(wèi)生用品,F(xiàn)BI的朱蒂逼著管事的公安把這種物資提上日程,結(jié)果只運來了衛(wèi)生巾,沒有衛(wèi)生棉條,讓歐美女人非常不適應(yīng)。 食堂里,愛子啃著胡蘿卜,聽著旁邊的人抱怨。 琴酒越獄,雷聲大雨點小,僅僅幾天后,就沒有人再談?wù)撉倬?。即使提到,也常常抱著一種毫不在意的態(tài)度。雖然朗姆被暗殺在公安防備森嚴的牢房里,但大部分人不覺得有什么值得警惕的地方。只是幸運罷了,特工們說,或者受那個可能存在的臥底幫助。臥底被討論得最多,因為切實影響到他們的生活。 “依我看,那個臥底根本不存在!”有特工和同事嘀咕,“即使存在,又能怎么樣?只有指揮部知道行動計劃,我們只管去做。那個臥底不潛伏進指揮部,什么也打聽不出來?!?/br> “有可能會行刺?” “行刺不就把自己暴露了嗎?都這個時候了,不想著趕快逃,還行刺?” “你不知道那些組織成員的腦子怎么想的……” 作為前組織成員的愛子垂下眼簾。 沒有人害怕,便顯得她的害怕格格不入。對于琴酒和組織的恐懼,是適當(dāng)?shù)倪€是夸大的?是他們太輕視,還是她太重視? 她感到孤獨,因為無人能理解她的恐懼。她感到荒謬,為自己也為這個世界。為什么她這么恐懼?為什么他們不恐懼?為什么他們不害怕琴酒?為什么他們不在意那個臥底?為什么他們不擔(dān)心被報復(fù)?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人類的恐懼也不相通。 但仍舊有什么東西,將人類聯(lián)結(jié)在一起。 食堂的角落有一架鋼琴,有人打開琴蓋,坐在了琴凳上。 鋼琴沒有調(diào)音,但不影響情緒的表達。嘈雜的食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那個角落,屏住呼吸,聆聽音樂。 一曲畢,所有人鼓掌。另一個人走上前,問彈鋼琴的人:“May I?” 彈鋼琴的人點點頭,站起來,那個人舒展了一下手指,邊彈邊唱,是《Tell Laura I Love Her》。 有人開始啜泣,然后被旁邊的人摟住肩膀。 “喝點酒吧?!绷硪粋€人推來一個杯子,“會好受一點?!?/br> 啜泣的人接過杯子,噸噸灌進肚子。 第三首曲風(fēng)熱烈,大家開始自發(fā)伴奏,有人拍桌子、有人拍手、有人踩地板、有人用叉子敲盤子,還有一個截肢的特工,用腋拐敲擊地面。 第四個節(jié)目是女聲獨唱。 音樂會持續(xù)了一個晚上,上臺的表演家越來越多,食堂里的人也越來越多。 第二天,愛子在食堂里偶遇毛利蘭。 “哎?這不是愛子嗎?”毛利蘭很高興遇到熟人,招呼愛子,“快坐過來,你怎么也在這里?” 愛子坐到毛利蘭的斜對面,毛利蘭身邊一左一右坐著毛利小五郎和另一位中年女性。 “哦,是你啊。”毛利小五郎也想起了愛子,“為什么安室那個小子不把你送回老家?。俊?/br> 和愛子僅一個位子之隔的大塊頭男性看向愛子。 “小蘭,這位是誰呀?”毛利蘭旁的中年女性問道,“你不介紹一下?” “這位是安室愛子,安室先生的表妹?!泵m先介紹愛子,然后對著愛子說,“這位是我的母親,妃英理?!?/br> “我不姓安室?!睈圩诱f。 “??!不好意思……我還以為……”毛利蘭眨了眨眼睛,“那你姓什么呀?” 愛子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我姓廣田?!?/br> 大塊頭露出吃驚的表情:“你就是廣田愛子?” 愛子后悔把自己的姓說出來了,她硬邦邦道:“有什么問題嗎?” “你怎么會是安室的表妹?赤井先生為了從公安手上爭取到你,付出了很多……” 像是屁股被針扎了一下,愛子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我才不是安室的表妹!我也不要赤井爭取我!” 她感到很不舒服。一方面,這種好意太過沉重,她不知道如何應(yīng)付。明美離世后,她就習(xí)慣了在惡意中生活,被忽視是幸運,被討厭是家常便飯,被針對是小菜一碟。猶如風(fēng)中飄零的浮萍,她一直獨自處于不安全的陌生環(huán)境中,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覆薄冰。另一方面,她還沒有放下對赤井的芥蒂,還不知道拿什么態(tài)度面對赤井,驟然得知赤井竟然在背后默默為她付出,更覺得情緒復(fù)雜,難以消化。而這種默默付出從旁人口中說出,更讓她感到不適,有一種地下關(guān)系暴露在陽光下的羞恥感。 搞什么嘛!明明赤井才是罪魁禍首,害她淪落至此,為什么說得像她欠了赤井一樣?像她不感恩,像她得了便宜還賣乖。要不是赤井,明美會死嗎?她會變成這樣嗎?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亂說! 愛子從食堂跑走了。 妃英理幽幽來了一句:“我就說安室一定是公安吧,你們還不信?!?/br> “mama!現(xiàn)在重點是這個嗎?”毛利蘭抱怨道,然后轉(zhuǎn)向大塊頭,“卡邁爾先生,你不去追愛子嗎?” 卡邁爾撓了撓頭:“但我追上她,又能和她說什么呢……” 然后他輕輕嘀咕道:“我也沒說錯啊……” 為了把愛子從公安那里爭取過來,赤井確實費了很大功夫。他本來打算組織覆滅就離開FBI,但為了給愛子申請FBI的蒸發(fā)密令,他又要為FBI多工作好多年。即使這樣,也引起了一些不滿。因為FBI最早接觸到雪莉,卻讓公安摘到了這顆果實。用組織里的核心科學(xué)家換一個自殺式襲擊警視廳的無名之輩,即使得到了朗姆的情報,也太不劃算。 APTX-4869的解藥已經(jīng)研發(fā)完畢,并在小白鼠上多輪試驗成功。無法做人體實驗,三個幸存者將以自身試藥。誰第一個嘗試?灰原哀想要身先士卒:“APTX-4869是我研發(fā)的,解藥也是我做出來的。”但瑪麗不同意:“我是成年人,我先吃?!?/br> 瑪麗回到房間,脫掉衣服,躺到床上,服下解藥,把被子蓋到身上。很快,她開始發(fā)燒,而灰原在旁邊看護。過了半小時,被子里的隆起變大,瑪麗恢復(fù)了身體。 瑪麗被觀察了幾天,又做了幾次全身檢查,確定沒有問題后,灰原哀和江戶川柯南也服下了解藥。又過了幾天,志保和工藤新一被國際刑警護送到東京某棟安全屋,由公安接到地堡。 其實瑪麗不贊同志保現(xiàn)在就去地堡,因為地堡里臥底的風(fēng)險還沒完全消除。但愛子的蒸發(fā)密令已經(jīng)批下,公安催促FBI交出雪莉來履約,并稱地堡里有專門為雪莉建造的實驗室,有一緊急項目需要雪莉來把關(guān)。此外,志保和愛子的一月之約已到,心早已飛到地堡,急著赴這場遲到了許久的約定。 她去見她了! 但意外還是發(fā)生了。就像一年前愛子沒有在美國大使館門口等到志保,志保也沒成功到達地堡。 公安來了四輛車,遠遠不算高調(diào)。兩輛車一組,一組載著工藤新一,一組載著她,分頭出發(fā)。志保打開車門,坐上后座,發(fā)現(xiàn)司機是降谷零。 這是鈴木列車后,兩人第一次相見,也是志保第一次以真身面對降谷零。 降谷零不知道灰原哀的事,也不知道怪盜基德的事,他們在后視鏡里對視了一眼,就錯開了視線。 她沒說話,降谷零也沒說話。 引擎啟動,靜默在車內(nèi)流動,志??粗巴獍l(fā)呆。 見到愛子,要說什么呢?她讓赤井先不要告訴愛子她即將到達地堡的消息,想要給愛子一個驚喜。 陽光燦爛,有什么東西在不遠處閃了一下,志保瞇起眼睛。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一聲脆響,第一輛車的駕駛座玻璃被擊穿了。 降谷零立刻倒退,子彈追了上來,他猛打方向盤,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漂移。失去司機的前車側(cè)翻,發(fā)生了爆炸。 “怎么回事?”志保抓住駕駛座的頭枕,然后一顆子彈擦著志保的身體飛過,打中降谷零的手臂。 降谷零對志保吼道:“趴下!” 然后他對耳麥喊道:“A組遭到襲擊!” “B組平安?!倍溊飩鱽砺曇?。 降谷零心一沉。是組織在針對雪莉嗎?但今天的行動只有指揮部知道,難道指揮部有臥底? 不容多想,他迅速關(guān)掉車上的定位裝置,不讓指揮部跟蹤到他的位置。 汽車載著兩人左拐右拐,后視鏡里,降谷零看到有黑車從后方追了上來,他猛踩油門,試圖甩掉黑車,但黑車也開始提速,緊緊咬在屁股后面。 “我們在前面下車?!苯倒攘阏f,“我說下車就開門往下跳,抱住頭往地上一滾,躲到掩體后面。可以做到嗎?” “可以?!敝颈Uf,手緊緊扣住門把手。 降谷零開進一片廢棄工廠,突然踩下剎車,兩人打開車門往地上一滾,就躲到了斷墻的后面。 但黑車反應(yīng)很快,剎車的速度只比降谷零慢了幾秒,車頭撞上車尾,卻只輕微變形。降谷零立刻射擊駕駛座,但手槍子彈打不穿車門,司機壓低身子就從副駕駛爬了出去,隔著一輛車和他對射。 對方有步槍,而降谷零沒有。降谷零揮手示意志保先走,志保比了個OK,然后彎著腰,貼著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降谷零繼續(xù)和對方對射,在某個瞬間,兩人同時從掩體后探出半個腦袋,綠色的眼睛和紫色的眼睛對上,降谷零心涼了一半。 是琴酒。 子彈擦著降谷零的臉頰飛過,降谷零迅速躲回墻后,打開耳麥,輕聲聯(lián)系指揮部:“請接赤井。” “赤井探員正在準備出發(fā)?!?/br> “琴酒在追殺我們。”降谷零說。 “你們在哪里?”對面的人問。 降谷零報出一個位置。 “堅持住,我們派了直升機,保護好雪莉?!?/br> 赤井秀一還沒有吃飯,他離開指揮部,穿過食堂,拿了幾根能量棒,準備前往頂樓的停機坪。 他看到了愛子。 他腳步一拐,朝愛子走去。 愛子也看到了他,但想起前幾天那個大塊頭說的話,她立刻垂下眼簾,開始狼吞虎咽。 沒有沖矢昴的身份作為緩沖,她本來就和赤井說不了幾句話,現(xiàn)在更是不知道怎么面對赤井了。 “你最近還好嗎?”赤井坐到她對面。 他太忙了,好幾天都沒有見到她。 她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向他。 意料之中。 赤井在心里嘆了聲氣,她果然還是介意的,作為赤井秀一的他的存在。不扮作沖矢昴,她對他的態(tài)度便是抗拒和疏離,他早就習(xí)慣了。但不知為什么,此時此刻,他生出一種沖動,想要和她說話、想要聽她說話。 或許因為,今天本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個日子,護送志保到地堡,本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個任務(wù),卻出了這樣的岔子,讓他冥冥中有些不好的預(yù)感。要不是降谷零堅持親自護送,特地去跑一趟,志保和工藤還能撐到他去救援嗎? 沒有時間去戴偽裝,赤井問:“你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 飯已經(jīng)吃完了,愛子死死盯著空盤子。 沒等到回復(fù),赤井沉默幾秒,站了起來:“那我走了。” 愛子低著頭,依舊不看他,也不說話。 赤井離開了。 赤井到達停機坪時,已經(jīng)收拾好了心情。他剛坐上直升機,耳麥里就傳來指揮部的聲音,告知他降谷零的位置。 聽到琴酒也在,赤井垂下眼簾,過了一會兒,他冷笑一聲,從懷里掏出一把槍,開始檢查彈匣。 是那把SIG-Sauer P220。 直升機載著他和其他特工飛上空中,座位下方的箱子里有各種裝備,他穿上防彈背心,戴上防彈頭盔,找到趁手的武器,一一塞進口袋。 琴酒悍不怕死,一心要殺雪莉,降谷零試圖引開他,受了重傷。 但琴酒沒有在降谷零身上浪費哪怕一秒的時間。 或許是知道援軍隨時會出現(xiàn),或許是自己也受了重傷,想在死前拉雪莉一起陪葬,降谷零喪失攻擊能力后,琴酒就朝著雪莉離開的方向奔去,甚至沒給倒在地上的降谷零最后一擊。 降谷零捂著傷口,鮮血汩汩直流,出氣多進氣少。他試圖撕破袖子,給自己做緊急包扎,但已經(jīng)沒了力氣。 就在這時,他摸到了西裝和襯衫夾縫里一枚小小的竊聽器。 失血過多令大腦昏沉,但這枚竊聽器冰冷、堅硬,讓他立刻清醒過來。 雖然A組和B組的路線是事先規(guī)劃好的,但分組是他現(xiàn)場決定的,為什么琴酒知道雪莉在哪組? 因為有人在他的袖口藏了竊聽器。 不對,還有哪里不對。 是誰把竊聽器藏到他的袖口,讓他都沒有發(fā)現(xiàn)? 降谷零開始回憶。 今天是個普通的日子,護送雪莉和工藤到地堡是個普通的任務(wù),雖然保密級別很高,只有指揮部成員知道,但危險系數(shù)很低,本來連他都不會來。是他推掉其他任務(wù),接下這個任務(wù)的,還被赤井嘲諷控制欲太強。 他離開指揮部,準備出發(fā)去接雪莉,有人和他擦肩而過。 那個人接到他的通訊,他已經(jīng)懷疑指揮部有內(nèi)鬼,便說:“請接赤井?!?/br> 那個人說:“赤井探員正在準備出發(fā)。” 他應(yīng)該堅持轉(zhuǎn)接赤井的,但他急著傳遞消息:“琴酒在追殺我們。” 分組是他現(xiàn)場決定的,指揮部不知道雪莉在A組,工藤在B組。 那個人說:“堅持住,我們派了直升機,保護好雪莉?!?/br> 他沒有說雪莉在他身邊,他說的是:“A組遭到襲擊!”指揮部怎么知道他一定會護送雪莉?他也可能護送工藤。可能是工藤在他身邊,可能是工藤遭到襲擊,可能是工藤被琴酒追殺。 但知道琴酒要殺雪莉的人知道雪莉在他身邊。那個人在他身上藏了竊聽器,那個人告知琴酒兩條路線,那個人幫琴酒定位到雪莉。 所以那個人說:“保護好雪莉?!?/br> 不是保護好目標,不是保護好工藤,而是保護好雪莉。 降谷零全身的血液都涼了。 哪個組織成員如此神通廣大,可以潛伏進指揮部一個多月也不被發(fā)現(xiàn)?哪個組織成員如此仇恨雪莉,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這個時候出手?哪個組織成員甘愿冒著暴露的風(fēng)險,在他身上藏竊聽器,只為精準定位到雪莉,而不傷害工藤?雖然琴酒只有一個人,但已事先知道線路,那在兩條線路上都埋下炸彈,豈不萬無一失?組織從來都是寧可錯殺,也不放過。 降谷零掰斷竊聽器,摸出手機,開始呼叫赤井。 赤井沒有接電話。 降谷零呼叫本堂瑛海。 地堡有信號屏蔽,但本堂瑛海剛開車離開地堡,她接起電話。 “你在哪里?”降谷零的聲音很焦急。 “我正準備去支援你?!北咎苗Uf。 “赤井呢?” “他在直升機里,也過去支援了?!北咎苗?粗炜罩羞h去的直升機。 “你們小心!貝爾摩德就在指揮部!” 降谷零話音剛落,空中傳來一聲巨響,直升機開始冒煙,往下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