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四月氣溫漸熱，林簡不像校園里的大多數(shù)學(xué)生一樣換下秋冬季長袖校服，反而裹得更嚴(yán)實了。上下學(xué)路上，甚至課間都戴著口罩。

    地理課結(jié)束，教室里走動交談?wù)f笑的聲音此起彼伏。

    被幾個學(xué)生圍在講桌解答問題的葉居賢正前方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幾個女生發(fā)出刺耳的驚呼。

    “林簡！你怎么了？”

    “啊，怎么回事？！”

    ……

    一聽到林簡兩個字，葉居賢心頭猛地一跳。幾乎沒有思考，邁著大步走到了林簡的座位。

    凌亂的場景直直刺進(jìn)了葉居賢的眼睛和心里。

    林簡的身子軟軟地歪倒在同桌的椅子上，戴著口罩的臉朝下。急促粗重的呼吸，還有快速大幅高低起伏的后背，這些讓葉居賢短暫地慌了神，仿佛趴伏著的人正在一呼一吸之間變得輕盈模糊。

    想象中的人就快透明之際，葉居賢大力推開前后桌子，輕輕把林簡放平在地面。

    “站遠(yuǎn)點！”葉居賢向圍在四周的學(xué)生大聲說。

    口罩被取下，林簡煞白的臉已經(jīng)皺成一團(tuán)，嘴巴微張，迫切費力地汲取空氣。

    葉居賢觀察了幾秒，果斷把她拉至最高的校服拉鏈拉開。

    一片片紅色從下巴蔓延到脖子，顏色越來越深。

    伸長手臂取過來她的書包，里外翻了一遍，沒有哮喘噴霧。

    迅速想了一遍，重新把林簡胸口的拉鏈拉上，果斷抱起她，快步走出教室。

    葉居賢邊開車，邊和杜梅電話溝通林簡的情況。掛掉電話后，靜靜的車?yán)镏挥懈瘪{駛林簡低低的呼吸聲。

    這時候，葉居賢才發(fā)現(xiàn)自己握著方向盤的手抑制不住地顫抖。用力來回握了幾下，重新專注看著前方的道路。

    葉居賢的車一到醫(yī)院，杜梅早早準(zhǔn)備好，林簡很快用了藥，此時已經(jīng)在病房休息。

    “已經(jīng)沒事了，讓她好好休息一陣，到我辦公室坐坐吧?！?/br>
    “嗯。”葉居賢跟在杜梅身后，可能是長時間緊繃的肌rou突然放松下來，走路的時候全身發(fā)酸。

    “我這里只有速溶，湊活喝。”杜梅把盛著咖啡的一次性紙杯放在葉居賢面前。

    葉居賢端起來喝了一口，一團(tuán)似苦似甜熱乎乎的液體順著喉管進(jìn)入胃里。

    杜梅坐到辦公桌前敲電腦，偶爾抬頭看一眼葉居賢。

    咖啡喝了半杯，劈里啪啦的鍵盤聲停下來。

    “我說，你慌什么？”

    葉居賢放回紙杯，雙手合十扣在膝頭，不做回答。

    “你知不知道剛才你在電話里的聲音抖成什么樣了？”杜梅半個身子從電腦后探出來：“還有，講話還打磕巴?！?/br>
    “她是我學(xué)生，我第一次見這種狀況，應(yīng)付不來也正常?！比~居賢的聲音恢復(fù)平靜。

    杜梅見他這個反應(yīng)，止住了，沒有進(jìn)一步問下去。轉(zhuǎn)了話音：“她這是花粉過敏引發(fā)的哮喘，同時還有蕁麻疹。等她休息好，我再詳細(xì)問問?！?/br>
    “嗯，我去聯(lián)系她家長。具體的，后面你和她家長談吧。謝謝你的咖啡?！比~居賢起身離開。

    葉居賢在病房門口的椅子上坐著，午后陽光照在走廊的水磨石地磚上，光斑從亮轉(zhuǎn)暗，從大變小。直到頭頂白熾燈管亮起，又過了好久，林母才風(fēng)塵仆仆趕來。

    林母連著鞠了好幾個躬，嘴里輪流說著謝謝和抱歉。

    眼前這個中年女人衣著簡樸，身材瘦小，舉止說話有些瑟縮。葉居賢推開病房門，待她進(jìn)去后，又關(guān)上，做回門口的椅子上。

    側(cè)耳聽著病房里的動靜，起初靜悄悄，漸漸有說話的聲音。到后面，林母說的話，連坐在門口的葉居賢都可以聽得清楚。

    “往年也沒這么嚴(yán)重啊，怎么就今年這樣了?！?/br>
    “偏偏得了這個富貴病，看醫(yī)生說怎么治吧?！?/br>
    “我請了兩個小時假出來的，超市那邊離不開人。我趕緊去找醫(yī)生問問，問完我就帶你回家?！?/br>
    直到病房門被打開，葉居賢都沒聽到任何林簡的聲音。

    盯著自己的手指，今日翻動她的書包時，書包邊沿洗的發(fā)白起毛，軟趴趴的；抱起她時，滑過她膝蓋窩時，校服包裹著的細(xì)瘦骨rou，膈手；在車上，替她拉上安全帶時，蹭到她臉頰，滑膩膩。

    手指搓了搓，輕輕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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