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和女生不一樣，故事如果從陶景湖這邊講就沒有這么純潔了，男人的愛情離不開欲望，他十六歲就考上了大學(xué)，住在宿舍里才知道，有人在家已經(jīng)娶了媳婦，晚上便斷斷續(xù)續(xù)聽了些不能言說的話，他有了女朋友自然也想過這個，但需得苦苦壓抑，不為別的，姑娘家如果婚前有不軌行為，哪怕和自己的對象呢，人們對這種行為有個專有的名詞，叫搞破鞋，再說于藍(lán)在他心里一直是高潔無暇不容許褻瀆的，可有時候又混亂起來，那套女人的生殖系統(tǒng)也會長在她身上嗎，她的胸脯仿佛沒什么起伏，瘦小的跟個男孩子似的。

    這倒是個好處，沒有明晃晃的女性特征在他眼皮底下晃，在夜晚的樹林里，大腿挨著大腿手牽著手，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話，說不盡，轉(zhuǎn)眼就到了睡覺的時間。

    給他放哨的同學(xué)和他勾肩搭背，心照不宣問：“什么滋味？”

    陶景湖不明白。

    同學(xué)作勢要掏他襠：“裝什么呀！”

    陶景湖忙去躲，臉拉下來，正色道：“我們只是說話?！?/br>
    同學(xué)一臉遺憾說他太小，要教他，被他堵住了嘴，那對于藍(lán)是褻瀆，他不聽別人也不能說，但是可以想，晚上滅了燈躺床上漫無目的地胡思亂想，想她脫了衣裳是什么樣，君子論跡不論心，思想是不受束縛的，想著想著下面就支棱起來，手順著褲子伸進(jìn)去，忙活了一會兒去枕頭底下摸草紙，于藍(lán)這么一說把他嚇了一跳，他想歪了。

    陶景湖心中震蕩又反應(yīng)過來，笑道：“四點了吧，睡什么覺呢?！蔽缬X時間過了。

    “可我看你精神不好，睡一覺吧，我陪著你?！?/br>
    陶景湖最近確實失眠，他此后被失眠癥折磨一生，而這個毛病是在他不安動蕩的青年時代找上他的，于是他聽話躺了下去。

    “睡吧?！庇谒{(lán)坐在馬扎上，撫摸著陶景湖的手，歪著頭笑著看他。

    陶景湖在這樣的視線里眼皮越來越沉，終于睡了過去，等他這一覺醒過來的時候天都黑了，他驚慌地爬起來：“怎么這么晚了！”

    “你睡了，”于藍(lán)借著微弱的光線看表，“四個小時，提出表揚?！?/br>
    四個小時，那不就是八點了？

    “那你怎么回去呢？mama會心急吧，”于藍(lán)的mama在她的女兒們都來北京以后也搬了家，如今和于藍(lán)住在一起，陶景湖焦急地找外套，“我送你回去，你別騎車了?！?/br>
    于藍(lán)坐在馬扎上不動，滿不在乎地說：“今晚和你湊合一下吧。”她總是這樣沒有戒心，干凈的人看什么都是干凈的，再說女孩子，懂得太少了，可是陶景湖不敢考驗自己。

    “我送你吧，”陶景湖勸道，“這床這么小怎么湊合呢？”

    “你還想睡床啊，這地面讓你打掃這么干凈別浪費了?！?/br>
    于藍(lán)不改主意，陶景湖無奈囑咐她一定躲好，誰來敲門也要裝作屋里沒有人，她亂七八糟地答應(yīng)以后陶景湖才出門去食堂買飯，為了不引起懷疑他只買了一份。

    “怎么就這么點，你沒錢了嗎？”

    “我怕他們看出是兩個人的份量?！碧站昂烟麓筛鬃哟蜷_放在書桌上。

    于藍(lán)搖頭：“你太小心了?！?/br>
    “我不要緊，但不能不為你考慮。”陶景湖在這方面有些執(zhí)念，他這么辯解道。

    “那好吧，一起吃?！?/br>
    于藍(lán)堅持要兩人一起分了這份飯，筷子湯匙宿舍里有兩雙，但湯只有一碗，于是他們倆從一份碗里舀著喝。

    陶景湖吃著吃著突然笑起來：“像剛結(jié)婚的兩口子?！?/br>
    于藍(lán)搖頭：“還沒畢業(yè)的毛頭小子天天想著結(jié)婚。”

    “要是在我老家，我們這個年紀(jì)的孩子都很大了?！碧站昂诚氲?。

    于藍(lán)朝他聳了聳鼻子沒說話。

    睡覺的時候陶景湖才知道于藍(lán)只是想讓他安心睡一覺。

    “門我已經(jīng)關(guān)嚴(yán)實了，來，我們倆握著手，安心睡覺?！庇谒{(lán)躺床上，但是把手垂下來讓陶景湖握。

    陶景湖一根胳膊墊在腦后，用另一只手握著她的手，說道：“我睡了一下午了，這一時半會睡不著，我們倆說說話吧。”

    于藍(lán)才不要聽：“你這人說起話來沒完沒了，不許說話，睡覺。”

    陶景湖無奈只好繼續(xù)睡，他以為自己不會睡著，誰知聽到她的呼吸變重以后意識也模糊起來。

    失眠，也許應(yīng)該說神經(jīng)衰弱，它糾纏了陶景湖一生，但在中醫(yī)的說法里，天下毒物相生相克，毒蛇出沒的地方，七步之內(nèi)必定有克制化解蛇毒之物，能治療他神經(jīng)衰弱的藥早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出現(xiàn)在他的十六歲。

    后來于藍(lán)休假就來學(xué)校檢查陶景湖的睡眠質(zhì)量、身體狀況還有精神狀態(tài)，她這樣做了一輩子，但如今陶景湖還懷著少年心事，想要她偶爾能崇拜熱切或者害羞地看著他，所以喜歡這樣又不喜歡這樣，做過不少傻事。

    比如開會的時候碰到于藍(lán)來找他，他會故意甩臉子給她看，誰知于藍(lán)一點也不買賬，轉(zhuǎn)身就走了，他自己惹事自己還要賠罪。

    “跟我mama一樣?！彼@次嘀咕道。

    于藍(lán)假笑給他看，意思是可不是嘛。

    陶景湖突然有了危機感，鄭重詢問：“那我們以后要是生了小孩，你是不是也會這么照顧他？”

    于藍(lán)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看了半晌明白過來這人在吃莫須有的醋，便笑著諷刺道：“當(dāng)然啦，那是我生的啊，你能比嗎?！?/br>
    陶景湖瞬間心就涼了，頓生被遺棄感。

    “你要是再弄這個樣我以后就不來了?！庇谒{(lán)忍無可忍。

    陶景湖打了個哆嗦立刻從牛角尖里出來，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和于藍(lán)換床單。

    于藍(lán)嫌棄地看了他一眼，陶景湖賠以假笑，可是他仍然念念不忘，睡前拉著她的手心酸道：“你要是以后對孩子比對我好，我寧愿不要小孩了。”

    這個時候為了讓他安睡于藍(lán)就騙他：“不會的，我對你最好好不好，以后生了小孩我不管他……”

    “對！”陶景湖斬釘截鐵，然后暢想，“我來管，你不要管他呀，咱倆最好行不行，我照顧你你照顧我，可是他睡哪呢？不能跟著我們呀，我畢業(yè)以后要跟學(xué)校申請房子，最好離你們科研所近一點，你覺得哪里合適呢？嗯？你是睡著了嗎？”陶景湖念念叨叨。

    “嗯？”她果然是要睡著了。

    “你以前不這樣的?！碧站昂粷M了。

    “我坐著能和躺著一樣嘛?！?/br>
    “我說大事呢?！?/br>
    “我就沒聽你說過一次大事?！?/br>
    “小孩的事不是大事嗎！”

    “小孩，”于藍(lán)若有所思，突然低聲問道，“你知道小孩是怎么來的嗎？”

    陶景湖的心忽地一跳，結(jié)巴道：“就，就那么來的唄，咱們不是學(xué)過，父親的基因母親的基因什么的……”

    “我知道啊，可是它們是怎么弄到一起的呢，你想過沒有？”

    陶景湖換了個姿勢掩飾什么，含糊道：“等結(jié)婚你就知道了，睡吧睡吧。”

    于藍(lán)突然趴到床沿上看著他，壞笑著問：“你知道對不對？跟我說說，說說吧?！?/br>
    陶景湖確實是知道，但是這個話題太危險了，他想了想坐起來趴在床邊，和她說悄悄話，是嚴(yán)謹(jǐn)?shù)目茖W(xué)，關(guān)于器官、進(jìn)入和受精。

    “咦，”于藍(lán)嫌棄道，“好臟啊?！?/br>
    陶景湖只能尷尬地笑。

    “睡吧睡吧?！庇谒{(lán)這么說，但是沒有再把手交出去，而是翻過身去捂住了臉，她害羞了，他們沒有再說話，屋里只有一種曖昧的氣氛在蔓延，兩個人的心一直砰砰地跳，想說話又張不開口，他們在悸動中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