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最終回)
「好了,這一次的會談就到這里吧!」 闔上了桌上的黃色資料夾,停下了手邊按住的鍵盤按鈕,羿珊對著鏡頭面前的人做了個結(jié)語,不急著關(guān)閉視訊鏡頭,她用手捏了捏自己的后頸,飲下寶特瓶中的水,眼角馀光注意著他的舉止。 說也奇怪,城市莫不是感情的沖淡劑,三個月的時間里,兩人僅止于醫(yī)病關(guān)係,多馀的關(guān)心亦沒有,更使羿珊看清了自個兒從前的愚昧。 面前的他與數(shù)日前的比較,笑意好似深了點,情緒的傳遞也越漸清晰,轉(zhuǎn)動的手指尖的原子筆,羿珊低頭勾選著資料夾下夾帶的小紙張。 約略幾分鐘過去,以往由清垣主動關(guān)上的視訊鏡頭仍在,她反射性的問出了口頭禪,瞧見對方在桌電前一動也不動的模樣,她還以為是壞了,伸手按了個電源鍵,卻在螢?zāi)晦D(zhuǎn)黑前聽見他喃喃自語的聲響。 好奇心旺盛的她趁著電腦重新啟動的期間飛快的敲打了幾個字的信息送出,手指輕敲等待著通訊軟體的回覆,眼睛則是盯著滑鼠上的沙漏游標(biāo),幾乎是同時,連結(jié)上視訊軟件的同時,手機也跳出了視窗。 「要和我一起了結(jié)過去嗎?」方框里出現(xiàn)的文字寫著。 再次點開視訊的螢?zāi)唬《氖峭嵝钡漠嬅?,木質(zhì)的地板上有著一攤水漬以及一旁的幾個小腳印,原因不難想像,充滿活力的叫聲回盪在不大的房間內(nèi),濕熱的舌頭不時舔著自拍鏡頭,主人的追逐身影一併映入眼簾,好不熱鬧。 她猜想,也許是因為樂樂的出現(xiàn),才讓他的生活有了邁向前的動力吧! 雖不明他文字間的意含,不過既然是自己能為他做的,就當(dāng)作是最后一件吧! 揮別了過去之后,兩個人交會的點也會隨之遞減,畢竟她的存在也是因為有人所需,單音一字配上微笑的表情符號送出,羿珊有種放下心中重?fù)?dān)的感受。 眼見沒有自己出場的戲份,羿珊悄悄的關(guān)上了鏡頭,滑動手機的聯(lián)絡(luò)人至最底,那人的名字并不陌生,多日以來的陪伴和等待依然能再次的打動她的心,也可能是她自己從沒有放下過他。 分手后的兩人,恢復(fù)朋友的身份照舊著訊息的傳遞,關(guān)心的詞句也有,戲弄對方的文字也有,就像沒有離開過對方一樣,甚至比交往前還要來的更加合拍。是不是因為距離近了,才會讓人更不懂得去珍惜,她想是的。 經(jīng)過了一次的教訓(xùn)和很長時間的沉淀,她不再迷惘著未來的去處,美好的建立已逐漸成形,差的只剩同誰一同入境這份感動。 撥打出耀杰的號碼,嘟嘟聲貌似很接近,回眸定睛一看,佇立在門外的修長身影不正是自己心底想念的那人嗎? 腦海里充溢著他未通知的來到,一束花向前遞上,遮擋住他單膝下跪的視線,這回?fù)Q羿珊呆愣在原地,眼底倒映著他向上抓握的雙手,老掉牙的猜謎游戲,左右手如鏡面般的騰空在她伸手可觸及的位置等著。 「我知道你已經(jīng)找到了答案,我來帶你回家的?!够剡^神的她,情緒高漲的擺出不可思議的神情直問著為什么,而他的答案卻總使她眼前模糊一片。 如料想的選擇,左邊的手掌緩慢攤開,一枚銀色的女戒靜躺在他的手心,沒等她的回應(yīng),耀杰逕自的將選購的婚戒套入她的無名指,結(jié)果十分吻合,也不枉費他翻遍整個租屋處才找到的學(xué)生時代玩笑時所測量的戒圍。 「你愿意做我的老婆嗎?」 他輕牽著她的手印上他溫潤的唇瓣,瞳仁間流淌出的愛意經(jīng)溫度送達(dá)至她的心,羿珊頰上的淚痕又添上了一條,模糊間抽取著桌上的面紙盒,不斷著擦拭著毀壞形象的鼻涕。 等待她回應(yīng)的同時,耀杰起身,一個手勁便將她的人埋入他的胸膛,指節(jié)分明的手掌摸著她柔順的發(fā)絲,別于幾個月前的不同,此次帶來的是代表我愛你的玫瑰花束,與其被動的等待著她的歸來,耀杰選擇為自己的人生主動一次。 他沒曾如此愛過一名女子,以前沒有,未來也只能是她。 要說他不懂得吃虧兩字怎么寫,那他還真想寫給那些碎嘴的人看看,出席自己的愛情典禮,看著自己一次次的碰撞又如何,最終繞了個圈,她回來了就好。 耀杰有些想笑,自己當(dāng)初是哪里來的膽子才敢放她一個人離開自己,只能說這次的賭注做的太大,贏了她就不會再輕易放開了。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顾僖膊还苣樕系臏I水如何潰提,雙手環(huán)繞著他的頸間,耳邊低語著她的應(yīng)答。 -- 「不好意思,請問這里怎么走?!骨逶闷鹨粡埑瓕懙刂返陌准垎栔愤^的民眾,每年固定的今日都會來上這里一趟,只是今年的自己記憶又減退了些,卻不滅他以往的慣例,一束滿天星加上一盒鐵盒子,他捧著它們走往路人指往的暗巷。 早一步的抵達(dá),他刻意的延后相約的時間,清垣起身來到大樹旁的墓碑前佇立著,刻畫上的名字由于風(fēng)吹日曬而糊了些,徒手拍動卡在上頭的灰塵,放下身后鼓起的后背包,打開拉鏈拿出園藝用品,自個兒在她的墓旁又種下了一株株滿天星。 手套上沾滿泥,順道將花叢邊的雜草給連根拔起,每年都重復(fù)的同樣的舉止,今日的西風(fēng)不大,微弱的吹拂著人臉宛若她的小掌輕觸。 周遭的事物像是靜止般的沉靜,清垣靠著樹旁席地而坐,一覽著自己種出來的花叢,戴上了白色的耳機,放入收音機的卡帶,反覆播放的某個片段,我好想你。 縱使自己的記憶被醫(yī)師診斷可能會日漸愈下,仍將羿琴留下的東西在手里緊握,可他多次生死關(guān)頭的經(jīng)歷后,清垣發(fā)覺握在手邊的是自己不甘心的執(zhí)著,他想改變,為了自己。 有些疲倦,他闔上眼細(xì)數(shù)著這十年來的荒誕,眼看自己也從血氣方剛的少年人邁入了被叫大叔的年紀(jì),不該胡鬧了,清垣槌了槌自己為了尋路發(fā)痠的大腿。 再一次睜眼,眼邊充盈著晶瑩滑落,面前站了個佳人,身穿著她當(dāng)年的那一席白色裙裝,頭上還帶了個草帽,手里捧著一大朵滿天星,臉上露出無比幸福的笑靨,雙腿在樹林間跳動著,時而轉(zhuǎn)圈、時而小碎步的左右躲藏,他想這樣就夠了。 揉揉自己酸澀的雙眸,女子的身影不見了,只留他一人聽著自己錄製的經(jīng)歷流淚,今年的他不喝酒,而是去超商買了罐綠茶。 起身,清垣走向不遠(yuǎn)處的紅色欄桿倚著,眺望著城鄉(xiāng)間的黑色人影,等待著約定的時刻。 「你說要怎么了結(jié)過去?」 人未到聲先到,熟悉的聲線在耳邊響起,清垣下意識的朝音源處探,只見她衣著簡便的慢步走來,他佇立原處的等著她在瞳仁間的人影逐漸變大,兩人間隔著一個拳頭的距離,她環(huán)顧著他看過的風(fēng)景問道。 「你今天還好嗎?」同樣一句話,事過境遷,兩人對視一笑,清垣肯定的給予回覆,手插著牛仔褲后頭的口袋,嚥下寶特瓶裝的無糖綠茶,苦而回甘。 「曾經(jīng)我以為我會一輩子都活在羿琴的死之中……」 喝完的空瓶子隨手?jǐn)[放在地上,清垣拿起他所珍視的日記本攤在欄桿上,搖搖欲墜的,單頻著書背的依靠點撐著,他撕下了其中的一頁凹折成型。 羿珊先是一陣驚呼,而后沒多加追問著理由,看著他折成了一架紙飛機,伸手一躑,它便乘著風(fēng)飛往遙遠(yuǎn)的藍(lán)天。 「只有這樣是還不夠的?!刽嗌航舆^它,舉止輕細(xì)的在寫滿黑筆字的紙張里添上了一抹紅色笑顏,紅筆的書寫使飛機更加的絢麗,配上助跑的幾步路,羿珊朝天空大喊著我好想你,jiejie能聽到的吧?她想。 兩個人宛如回到童年般的爭搶著將日記里的一頁頁都化成承載幸福的送信者,拋向天際,揮別過去,紙飛機接二連三的追趕著移動中的白云,他們不停歇的在欄桿邊唱起那首她曾經(jīng)哼唱過的一首曲子。 沉浸于追憶的過程,兩人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對談,清垣也許是被熱情的太陽曬的出汗,他轉(zhuǎn)身跑至樹蔭乘涼。 jiejie,這次我就不欠你了。回首,羿珊看著刻有羿琴名字的石牌想著,墓園邊的滿天星如是應(yīng)答她思緒的搖曳著枝葉。 「對了,這個給你?!刽嗌合袷窍肫鹨碌膹陌刑统鲆粋€紅色信封,一手抵擋著刺眼的光線,一手將信紙交付到他的手里。 她的柔和聲線劃破了原有的寧靜,這個結(jié)果早如他的預(yù)期,很難看出清垣面底下的心思,只見他神情不改的拆開黏附愛心的接合處,一張金框邊的紅色喜帖映入眼簾,上頭的花樣設(shè)計別出心裁,照片里頭新人的依偎景象令人好生羨慕,再度闔上了帖子,他不說半句話,確切來說是哽在喉間沒法脫口。 「雖然很突然,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來?!够槠谟喍ㄔ谙聜€月中,忙著籌備婚禮的羿珊身上洋溢著幸福的氛圍,清垣只是回之一笑,便不再多說。 「那我先走啦!婚禮見?!?/br> 夕陽馀輝照射在兩人臉龐,收下婚訊的清垣靜靠在粗大的枝干上歇息,他有些弄懂了先前對羿琴所說的抱歉為何意,驀然涌上的情感在與羿珊道別后消逝殆盡。 記得自己記憶很差的,就連同這一點點也一起忘了吧!他想。 「恭喜你??!祝你幸福。」影子逐漸拉長,靛藍(lán)色的天空將人的思緒丟到好遠(yuǎn)好遠(yuǎn)的以后,視線里她的身影沒入巷子間之際,清垣才緩慢脫口。 西風(fēng)帶走殘留在欄桿下的紙飛機,幸福也隨之降臨,如果說給人幸福是一種本事,那未來的戀念也會一直營運下去。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