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欲絕但為君 9 走闖險地若等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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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寧宮內(nèi),皇后的壽宴就從接受百官祝賀開始。 由于并非上朝議事,今兒個除了宴席之外,還有歌舞戲曲可瞧;百官遂是攜家?guī)Ь斓?,平時難得入宮的妻小這回能來的都來了,女官則是連同夫婿一併邀來,一時間堂下擠了數(shù)百人,品秩低的還得排到殿外去。 所幸賀禮是已由宮人先行收齊,若像昨兒個家宴一個個收,只怕收到入夜也尚未開席。 凰寧宮的大殿與當(dāng)今圣上的鳳藻宮相比,無論規(guī)?;蚴钦嫉氐群敛贿d色;只因大煌朝女子亦能登御極之位,如為女皇掌權(quán),凰寧宮便是朝堂,反之則以鳳藻宮為主;凰寧、鳳藻有如陰陽兩極,彼此對等,相輔相成,并無高下之別。 隨著歌女翩翩起舞,器樂齊奏,文武百官列席而坐,數(shù)百盞長明燈接連點燃,一時凰寧宮前宛如白晝,戲臺上的戲班子粉墨登場,著實吸引著眾人目光。 皇后飲了水酒,心底正歡快,一雙眼不經(jīng)意瞟向身側(cè),卻發(fā)現(xiàn)寶貝女兒鬼鬼祟祟,活像是隨時想拔腿開溜的模樣。 「玨兒,想去哪兒呀?」 聿玨暗叫一聲糟,尷尬地回過頭?!改负?!」 「打從百官殿前祝壽開始你就心不在焉的,這回纔開席,你又打算上哪兒去?」 「欸……」她瞧了瞧左右,碰巧聿琤過來敬酒,遂指了指前頭?!赴?!皇姊來了,母后,我內(nèi)急!暫且告退,去去就回!」她雙手輕壓著肚腹,趁著皇后轉(zhuǎn)移注意的當(dāng)頭趕緊開溜。 「欸!」不過一眨眼功夫,那身穿華貴紫服的可人兒就這樣離開了?;屎笤尞惖氐芍强瘴?,不由嘆息,「這聿玨真是……」 「母后,琤兒敬您一杯……」見皇后神色無奈,她瞧見那空位,心里便有了個底?!疙搏k跑了?」 「這ㄚ頭,就不知又野到那兒去!」皇后舉杯一飲而盡,聿琤偎近皇后的同時,雙眼準(zhǔn)確地鎖住昇陽侯的席位,發(fā)現(xiàn)總是與聿玨胡鬧的谷燁卿亦不在席間,心里便有了個底。 她暗笑,回頭順從地對著皇后道:「需要遣人把聿玨給找回來么?」 皇后瞧了大女兒一眼,輕撫著聿琤的玉冠?!覆患?,讓她離開一陣,有琤兒陪咱看戲也是一樣的?!够矢铂b遂是放下酒杯,靠近皇后說了幾句話,逗得皇后哈哈笑。 她彈了彈指,隨侍在側(cè)的裴少懿就像個影兒般,替她們斟酒佈菜,皇后于是專注地望著戲臺子,怕是連身旁坐著聿琤都給忽略了。 皇甫聿琤對裴少懿招了招手,美眸流盼,定在那空空如也的軟座上?!附辛P松過來這兒伺候,你且去把聿玨給帶回來;母后壽宴,她卻跑到別處逍遙,不像話!」 裴少懿的眸子閃過一絲精光,應(yīng)承之后退了下;戲臺子上頭的武戲正來到高潮處,關(guān)公手持偃月刀,單騎過五關(guān)斬六將的驍勇英姿,引來滿堂喝采。 * 谷燁卿帶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心情,前來昨兒個「樂極生悲」的白梅樹下赴約。 「奇怪……聿玨?」派了貼身宮女過來傳話,卻不見人影,到底玩什么把戲? 霎時,一道人影自上頭落下,谷燁卿抬頭張望,卻給那翩翩飛舞的紫紗裙襬給迷惑視線,就這一頓,額際猛然遭到重?fù)簦?/br> 先賞個爆栗再說!「我去你的!你給我跑、跑得不見人影!」皇甫聿玨氣炸了,想起昨天被他撇下,明明比他足足矮了一個頭,卻是衝著他又踢又打!「平常稱兄道弟,結(jié)果大難臨頭各自飛,一點道義都沒有!」 「哇、哇哇!別打、別打!」谷燁卿只能抵擋,向后飛躍幾步;聿玨提裙趕了上去,他苦著一張臉討?zhàn)?!「公主殿下!姑奶奶!菩薩娘娘,別打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啦!」 聿玨的玉腿才離地數(shù)吋便僵住了,精雕玉琢的小臉皺著,好半晌才放松下來,順了順裙子。「行!暫時放你一馬?!顾僦剑p手環(huán)著胸,谷燁卿料定她還有后話,沒高興太早。「幫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這樁恩怨就算一筆勾銷!」 他扶正了頭頂上的冠,皺眉問道:「什么事兒?」 她咬唇輕笑,自袖里拿出一小包藥粉,「你替我去尚食司走一遭,把這玩意兒丟進(jìn)唐老儒的菜餚里!」 「這個……」谷燁卿接過一聞,驀地瞪大了眼?!笧a藥!」 「讓他清清腸胃嘍!」瞧谷燁卿面有難色,她朱唇一抿?!竾K!本宮比某人講義氣,會在外頭替你把風(fēng)!喂!干是不干?一句話!」 瞧瞧這張威脅性十足的俏臉……他,能說不么? 兩人鬼鬼祟祟的接近處理百官餐食的膳房,谷燁卿心底便越發(fā)不踏實?!秆缦线@么多朝臣家眷,哪里知道哪一份是給誰的?」 聿玨睇著他,露出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竸e忘了他可是負(fù)責(zé)司禮的大禮官,大伙兒動筷子了他還沒入席;他的菜餚肯定要比其他人上得慢;本宮問過了,韓內(nèi)官負(fù)責(zé)他的菜,你儘管往那個高頭大馬的宮女去,絕對不會錯!」 高頭大馬……谷燁卿連抗議都無法,就這么被聿玨趕鴨子上架;尚食司掌管除了專管皇族成員的御膳房外,其馀宮人都在另外一處料理。事到如今,谷燁卿只能自我安慰,就算下藥下錯了人,至少不會誤放到某位貴妃或是皇子的餐食,落了個意圖謀害的罪名。 唐縉于朝中品秩儘管不如爹親谷仲良來得高,到底是王室公卿子弟的夫子,又是深受皇帝陛下信任的大學(xué)士,萬一追查起來,聿玨當(dāng)然不會承認(rèn)是自己干的,這不等于要他替她背黑鍋? 早知道就陪著她一塊兒被罵!谷燁卿悔不當(dāng)初,事到如今,只能硬著頭皮干了! 那韓內(nèi)官乃是庖廚出身,帶外族血統(tǒng),模樣與旁人大不相同。他才推門進(jìn)膳房,立刻便看見了遠(yuǎn)處負(fù)責(zé)分派上菜的她。她膚色深黑,朝服硬是比周遭的人大上一號,凝肅的神情讓人很是忌憚。所幸今日與會者甚多,她不見得能分神注意到他。 他先是晃到眾多宮女太監(jiān)之中,一副像是好奇來此看菜色的模樣;有幾人對他報以疑惑眼色,但因他一身紫服,無人敢上前盤問。他等了一會兒,終于看見有個太監(jiān)急急忙忙來找她,她快步離開,徒留下成堆熱騰騰的膳食。 機(jī)不可失!他將藥包夾在指間,若無其事地接近韓內(nèi)官「把守」的區(qū)域,張目一望,待上的羹湯足足有二三十盤,他差點沒花了眼,耳邊卻彷彿聽見聿玨耳提面命——『他的菜肯定要比其他人上得慢』。 到底是哪一盤才是唐學(xué)士的?谷燁卿心底發(fā)急,遍尋不著,口中于是念念有詞起來?!柑茖W(xué)士的菜……他的菜、他的菜……」 「這位公子,有何貴干哪?」一串低沉冷肅的問候自身后傳來,谷燁卿急得額際滲出斗大的汗珠,驀然回首。 只見高頭大馬的韓內(nèi)官捧著一盤瓜果,居高臨下地盯著他瞧,「他的……菜!」終是找到了目標(biāo)……只因那瓜果上擱了張字條,明明白白寫著「唐縉」二字。 面對韓內(nèi)官皮笑rou不笑的揚(yáng)唇,谷燁卿除了乾笑之外,再也無法擠出別的表情。 * 聿玨狀似輕松地在門外轉(zhuǎn)悠,近乎是間到舉起掌來拍蚊子的地步。 等了又等,谷燁卿就是不出來?!高@小子也未免去得太久了點?」 她嘟著嘴,腳尖一蹬,繡鞋踩上欄桿,百無聊賴地沿著走踏了一段,幾個宮人不由驚呼,她趕在惹來更多注目前跳了下來,跑到另外一頭。這兒距離凰寧宮殿前較遠(yuǎn),相對地來往的人也少了許多。 她隨意張望,不預(yù)期的卻是在暗處瞥見了個人影兒。 著朱紅朝服者雖多,來者身形卻是纖細(xì)惹眼的。聿玨好奇地定睛一瞧,在瞧清了來者臉面時,欣喜地?fù)P起了笑! 是裴少懿! 她正欲揚(yáng)手,不料她似是突遭身后來者扯動,整個人又有一半虛掩在陰影下。聿玨方寸一緊,眸子緊盯著裴少懿,想瞧清抓住她的究竟是何人,她瞇細(xì)了眼,隨著腳步轉(zhuǎn)移,牽著裴少懿的那人臉面也越發(fā)鮮明…… 就這么一眼,聿玨登時傻住了! 將裴少懿拉進(jìn)角落處私語的,不是別人,正是被皇甫聿琤視為如意郎君的—— 梅穆。 *** 湘君一行來到縣城外郭一處偏僻所在,附近人家稀稀落落,已可見水田蹤影,若無人指點,還以為自己已經(jīng)遠(yuǎn)離譙縣。 「就在那里!」天色將晚,湘君瞇細(xì)了眼,順著熊二指向位置一瞧,是座佔地約莫兩三戶的大糧倉,外觀看似有些破敗,門口卻安排了壯丁把守,神情戒備;不消說,定是王猛私設(shè)賭場之所在。 湘君將兵器交給老余,姿態(tài)間適地跟著熊二,「熊大哥,有勞帶路了!」 兩人自遠(yuǎn)處靠近便引來壯丁盤查,見那男人伸手欲搜湘君的身,熊二一手橫了過來,粗聲粗氣的道:「老子帶朋友過來見見世面,玩?zhèn)€幾把!你這樣可是讓咱面子掛不住???」 那男人瞧湘君外貌文弱,活像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書生,又瞧瞧熊二,便放過了?!噶隙銈円膊桓襾y來!進(jìn)去吧!」 糧倉里頭別有洞天,除了地面上的建物之外,還挖有地窖;以此糧窖的大小推估,若是堆滿米粟,別說譙縣,就算是再把附近幾處縣城百姓都算上,也足夠支應(yīng)數(shù)月之久。 這么大的糧倉想必是官家所有,竟是廢了,還挪作私營賭場?湘君暗自心驚,這譙縣的黑幕,興許比她所想的還深許多。 不過里頭賭客的吆喝聲很快召回思緒,熊二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邊,壓低聲響道:「王猛不在這兒,有可能在底下?!?/br> 「那咱們在底下動手?!瓜婢芏亟炎?,忽覺一陣暖熱拂面;原來底下的賭眾較上頭還多,而且不乏衙役等公門中人;衣著華美的地方顯貴亦有之,想不到王猛此人,臉面卻是忒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