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琳，藥……你在做什么？」聿珶狐疑的瞄向袁既琳身后，「藏了什么東西？」

    「哦！沒有，只是差點(diǎn)把高句麗進(jìn)貢的蔘給弄掉了?！乖攘詹恢圹E地把東西掩藏在背后?！傅钕聛砟盟幍牟皇牵俊?/br>
    「是呀，好了么？」

    「再一會兒就行……我似乎好像還聽見殿下叨念著什么？瞧你眉頭打了好幾個(gè)結(jié)似的?！顾S手把東西放進(jìn)藥缽，拍去衣袖上的藥末，迎上聿珶。

    「哦，父皇說二姊要出嫁，似乎很堅(jiān)持要我陪他一道回宮；我是在擔(dān)心他莫不是賞識著藺內(nèi)官，或?qū)λ碛邢敕ā?/br>
    「殿下要隨圣上一起回宮？」袁既琳不禁心頭一喜，「若是給二公主道賀，相信娘娘一定也會同意的！」

    「你怎么跟父皇說一樣的話？」

    「事實(shí)如此！」袁既琳攪了攪藥鍋，瞥了香案上的香枝估算時(shí)辰，這才給聿珶捧上一碗湯藥?！改?dāng)真要自己來？何不遣宮女來幫……」

    「我只是想有點(diǎn)事兒做，稍微排解排解?！构馐窍氲巾搏k與湘君的事她便憂心忡忡，更別說聿玨還得當(dāng)著眾人的面強(qiáng)撐笑臉，光想像便叫人不忍卒睹?！改俏疫^去了。」

    「嗯，殿下千萬小心腳步?！?/br>
    「我知道！」聿珶嫣然，走出藥庫前依舊對袁既琳方才藏掖的藥缽瞧了兩眼。

    等到聿珶當(dāng)真走遠(yuǎn)了，既琳這才斂起笑意，她輕壓著肚腹，走回藥缽，取出方才藏著的東西。

    那東西素有人形，卻絕非她口中那進(jìn)貢的蔘；仔細(xì)瞧了，竟是一只扎妥的草人。

    「您回宮也好……」袁既琳含著淚，把草人扔進(jìn)暗格里。

    無論如何，她都不愿讓聿珶知道這件事。

    無論如何都不愿。

    ＊＊＊

    聿玨就這么眼睜睜的瞧著傅迎春拿出那黃澄澄的圣旨。

    「這是……給湘君的？」她不敢置信地望著聿琤。

    「父皇知道我要給你道賀，便頒了旨要我?guī)斫o藺湘君……我等接旨！」聿琤拉著聿玨在圣旨面前跪下。

    她對著湘君宣讀，而從未預(yù)料到會是這等陣仗的湘君與她面面相覷，在既驚且懼的心情下跪接旨。

    當(dāng)傅迎春開口宣讀——「……封藺湘君為四品御前帶刀侍衛(wèi)……」時(shí)，聿玨再也無法耐住性子，不等傅迎春讀罷就上前欲搶。

    「云暘公主！您這是……」

    「什么御前帶刀……」聿玨拉著圣旨，不顧將它扯成兩半之險(xiǎn)，也要瞧個(gè)明白！

    但在清楚瞧見圣旨上頭明明白白說要提拔湘君做那什么御前帶刀侍衛(wèi)時(shí)，聿玨忽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是傅迎春眼明手快拉住她。

    「公主殿下！沒事吧？」她伸手就要接過圣旨。

    「怎么會這樣！」聿玨又驚又怒，圣旨上頭的白紙黑字立刻成了一片模糊。為了避免她太過激動，聿琤趕忙伸手架住她，要迎春把圣旨給搶過去?！甘裁磿r(shí)候的事！什么時(shí)候擬的旨！」聿玨緊緊掐握著聿琤，執(zhí)意要個(gè)答案。

    聿琤吃痛的抽著氣，既是歉疚又遺憾的搖搖頭。「聿玨……你冷靜一點(diǎn)；其實(shí)箇中原因，你該明白的不是？」

    「我怎么明白！父皇這圣旨下得太莫名其妙了！他沒見過湘君幾回，為什么封她這么高的官！」聿玨緊緊握住聿琤的手，雙腿不住軟倒?！复箧ⅰ野萦毮悖√嫖胰ハ蚋富是笄椤婢?、湘君不可以去當(dāng)什么御前侍衛(wèi)！」

    聿琤亦是苦著一張臉，她柔柔低嘆，摟著已是哭成淚人兒的聿玨，「你的痛苦，大姊明白！可圣旨已下，父皇身為一國之主，豈能出爾反爾……」

    「她是我的陪嫁！我才與母后說過的！才說過的……」

    聿琤不動聲色，頗能理解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复箧⒅滥銈儌z情同姊妹；可……藺湘君代我大煌出戰(zhàn)那西荻勇士，贏了面子又贏里子一事，文武百官都瞧見的。打從那時(shí)候起，父皇便對藺湘君很是賞識，這不？能讓父皇動到圣旨，足見他對湘君的看重……」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聿玨當(dāng)真激動的失了理智，將聿琤雙手一拋，胡亂抹著淚起身?！赶婢?，你不能接旨！我……我這就找母后說情去！」

    「聿玨！」

    聿琤忽地厲聲喝道，讓急忙想奔凰寧宮的聿玨收起步子?！改憧芍啦唤又嫉暮蠊?？」

    「我……」

    「輕則殺身之禍，重則滿門抄斬！」聿琤凝肅著容顏，一步一步踏到聿玨跟前，「大姊知道你捨不得！可飛黃騰達(dá)與滿門抄斬，你要藺湘君挑哪一個(gè)！」

    聿玨身子狠狠一顫，瞪大雙眼瞧著近在咫尺的聿琤。她柔柔的搭上聿玨肩頭，不由分說地扳過聿玨臉面?！刚f到底，藺湘君一身武藝，確實(shí)出彩；這樣的人才能不放在父皇身邊，為他所用？你還記得你來毓慈宮時(shí)，不是說過希望能替咱分憂解勞？現(xiàn)下便是個(gè)大好機(jī)會！」

    什么……什么大好機(jī)會？

    「你只消出讓藺湘君，便能彰顯你對父皇的一片孝心……天底下沒有比這更容易做到的事兒了。」

    一片孝心？

    此時(shí)此刻的聿玨全然無法思考，不管是孝心也好、還是狠心，她只覺自己一顆心碎得片片、裂得血rou模糊?！缚墒窍婢俏摇?/br>
    聿琤輕摟著聿玨，轉(zhuǎn)而對湘君施壓。「藺湘君，藺家上上下下一百七十馀口的人命，這回全系于你一人之手。是光耀門楣，或是另一種下場，由你決定?！?/br>
    她揚(yáng)起下巴，傅迎春奉上圣旨，而顧懷安手捧朱紅官服、烏紗帽與令牌，儼然是現(xiàn)下就要落實(shí)這份差事。

    傅迎春單膝一跪，對著亦是隨著主子哭得淚漣漣的湘君說道：「藺護(hù)衛(wèi)，莫要辜負(fù)了圣上一片美意?！?/br>
    湘君咬著牙，死盯著迎春手中的圣旨，轉(zhuǎn)而凝望著聿琤懷里的聿玨；聿玨也望著她，對她不住搖頭。

    「不、不要接……我的湘君……」

    她重重的對圣旨叩了個(gè)響頭，此時(shí)此刻，整座端碩宮靜得出奇；大殿之內(nèi)所有人無一不聽聞這聲叩響。

    「臣……謝圣上恩典……」她涕泣著抬起淚眼，顫著聲調(diào)謝恩。

    當(dāng)湘君終于捧起圣旨，潸然淚下之際，聿玨亦像斷了線的人偶，就這么昏倒在聿琤懷里。

    此時(shí)此刻，聿琤的嘴角，終是浮出一抹艷麗又殘忍的笑。

    ＊

    當(dāng)聿玨再次醒來時(shí)，發(fā)現(xiàn)自己已是躺在熟悉的眠床上——

    「你醒了?！?/br>
    還有枕在眷戀不已的人兒腿上。

    湘君微微一笑，以輕柔無比的姿態(tài)撫著她的額。

    聿玨眨著眼，眼眶酸澀；湘君還在！還在她身邊……她轉(zhuǎn)而面向湘君的身子，不顧一切的貼靠著，嗅著湘君身上的體香與溫暖。

    她一度還以為那圣旨不過是夢境一場，卻在瞧見湘君身上的朱紅官服后，明白一切……都是真的？

    「湘君！湘君……」乾涸的眼再度泛出淚水，她掙扎著從湘君腿上爬起，雙手緊緊圈住這副眷戀又依賴的懷壑?！改愀页黾?！你是我的人！快說，你哪兒都不去！我的湘君……」

    湘君回?fù)碇?，忽覺這一切都荒謬的可笑，然而圣旨無情，她更是明白，聿琤嘴上說的那些警告，恰恰成了掌控她生死的緊箍咒。

    她無聲含淚，像是怕碰疼了聿玨，低低的在聿玨耳邊說：「我也不愿去，我只想待在你身邊?！?/br>
    然而，無可奈何。

    她無法置家人于不顧，更是明白，若是不從，恐怕連聿玨都要受到牽連。

    聿玨定會為了保她不惜一切代價(jià)，若真把事情鬧成那樣，恐怕才是真正著了聿琤的道！

    聿玨的淚很快就染濕了衣襟，「大姊呢？」

    湘君搖頭，「太子她走了?！?/br>
    聿玨哭得連嗓子都啞了，溫?zé)岬臏I滴在湘君頸間，每一顆都顯得痛徹心扉?！笧槭裁磿谴箧砀嬖V我……明明是祝賀我出嫁……卻又把你從我身邊奪走……」

    湘君抿嘴，篤定的語氣中摻雜了一絲惱怒——「那是她的主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