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都城以后，神凌耀第一時間給家人報了平安。群聊說了一遍，又找家人各自單說了一遍。因為mama打的錢最多，所以她給mama發(fā)的愛心也最最多。

    這是她第一次一個人出遠門，她們擔心得要死。

    “我跟教練老師還有其她同學一起，沒事的。”

    她順手拍了張合照，將同伴們收進了鏡頭里。除去一名男選手之外，老師同學全都是女性。

    這場集訓將占去大半個暑假。她的隊友兼對手都是中學生，跟她年齡相仿，來自全國各地，共有五十個孩子。

    初來乍到，根據(jù)前期境內(nèi)聯(lián)賽的總分進行排名，神凌耀的個人名次剛好在第十。

    集訓結(jié)束后還會再比一次，屆時前1－5名能夠代表國家參與國際競賽，前6－10名則會被分入洲賽。擇優(yōu)上場，余下選手都是備選，基本沒有出場機會。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就是高強度的理論和實驗培訓。

    雖然神凌耀是全隊智商最高的，隊友大多在一百二三十上下，但在這個全民卷王的國家，面對一眾刷題經(jīng)驗極其豐富的狠人同學，她的表現(xiàn)并不算出彩。

    她既不是最努力的，也不是最有經(jīng)驗的。備賽時間不算長，初三下冊才開始自學、刷競賽知識點，晚了別人很多步。

    就這，還是在她們當?shù)貙W校根本就沒有物競隊的情況下進行的。

    除此之外，實驗項目，對她來說更是一則致命的短板。身為寒門子弟，神凌耀沒什么機會摸設(shè)備，從小到大的科學課都是純理論課，很多東西都是第一次嘗試。

    她的競爭對手大多來自重點高中。是為打比賽專門培養(yǎng)出來的精英子弟，這些孩子跳過了常規(guī)課程，日常學的練的，都是物競。高一就對接了頂尖高校的教授導師，論資源，普通人難以望其項背。

    這讓神凌耀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聰明’并不是硬通貨。雖然在小地方可以秀同齡人一臉，一旦對上有備而來的天之驕子，就不怎么好使了。

    放一起比較，她也墮落成了只會阿巴阿巴的小寶貝。此前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竟也有這么一天，智商帶來的優(yōu)越感崩塌得七七八八?？稍u委并不會因為她智商高就把獎發(fā)給她。若是這樣，也不用舉辦什么競賽了，大家都來測一下智商就行。

    哪怕是這種世界級的青少年競賽，也依然沒到考驗絕對智商的程度。凡是不看聰明程度的，像什么知識儲備、最新科研動向、基本學科素養(yǎng)……那就都是她不怎么擅長的領(lǐng)域。

    在焦頭爛額備戰(zhàn)的同時，她無比深刻地意識到就連這場比賽也不是終點。

    最難的并不是人類設(shè)定的狹窄競技場，而是這個沉默而恢宏的宇宙本身。因為它沒有勝負，也沒有終點。

    所有人都在路上。

    她第一次覺得就算輸了，也沒什么。浮世虛名，何足掛齒？

    “mama?。∥乙赖袅?，我都開始參禪悟道了。我現(xiàn)在滿腦子不是物理，而是宇宙星辰和人類存在的意義?！蓖聿透依锶艘曨l時，因為自覺希望渺茫，她一整個就是精神崩潰的狀態(tài)。

    家里人勸她不要胡思亂想、不要緊張，像兒時那樣用‘勝敗乃兵家常事’來開解她，甚至連什么‘但行好事莫問前程’、‘過剛易折’的大眾雞湯都拎出來說了。

    洗完澡，抱著衣服出來，少年在洗衣機前托著下巴默立。然后打通了哥哥的電話。

    以往集訓最長也只有一周，衣服都是抱回家洗的。這是她頭一回獨立生活這么久，自理能力受到了嚴峻的挑戰(zhàn)。

    “哥哥，只有兩件衣服可以用洗衣機洗么？”

    神卿卿遠在天邊，眼淚都要掉下來。想到自己一手嬌慣大的小魔女形單影只無人照顧，頓時心疼不已。

    “可以的寶貝，你看程序里有沒有‘速洗’……”

    “懂了。”

    電話被掐斷了。

    神凌耀一股腦把衣服甩了進去，試圖回憶哥哥平時是怎么做的。她從來都是脫了就不管的，干凈衣服會自己折好出現(xiàn)在衣柜里，就像魔法一樣。

    “哥哥，要放多少……皂粉？”小皇帝又一臉困惑地呼叫了家屬，“這個消毒液也要一起放么？還有這個……什么香珠的也是現(xiàn)在放？”

    她一樣樣看了看名字，有種準備炒菜的錯覺。為什么洗兩件衣服要帶這么多亂七八糟的？

    她好像知道為什么行李箱這么沉了。回頭就把沒必要的精致小東西都扔了。她不懂一個人生活要帶些什么，所以是爸爸和哥哥替她收拾的行李。

    神卿卿耐心做了指導。最后提醒她把內(nèi)褲和襪子撈出來，別用外面的洗衣機混洗私密衣物。

    全部搞定之后，神凌耀擦干手滾上床，靠著枕頭看平板。

    備賽資料有紙質(zhì)版的，也有電子版的。除了草稿紙，她實體書一本沒帶，參考書、習題和講義都存進了電子設(shè)備。

    在平板上寫過的筆記，全都同步到了家里另一臺設(shè)備上。平板是她用自己和哥哥共同的小金庫買的，同款不同色，她們兄妹一人一個。

    想著睡前再卷一卷，她又點開了筆記軟件。加載完畢后，發(fā)現(xiàn)末尾新加了兩個筆記。

    打開第一個，發(fā)現(xiàn)這是個井井有條的錯題集。

    神卿卿能看到她刷過的題，所以在自己的平板上抽空給她整理了錯題。不僅批改了那些她還沒對答案的題目，連錯誤原因都打上了簡明扼要的備注。

    “等卷子發(fā)下來了，凌兒也拍給我看看?！彼{牙耳機里的聲音說，“哥哥幫你更新錯題集?！?/br>
    因為是在寢室，神凌耀不方便說話，打字回復：“壞東西，你是要感動死我么！”

    親哥果然還是好使?。?/br>
    第二份筆記，是老師發(fā)的電子講義。

    白天除了模擬決賽瘋狂考試，訓練員偶爾也會開課，快速過一下重點講義?？梢杂秒娮赢a(chǎn)品的時候，神凌耀就會跟哥哥連麥。她還把課堂用的ppt都拷下來了，神卿卿聽了也看了，基于自己的理解做了點筆記。

    后續(xù)她復盤講義時，可以對照著看。

    ——在學校里的時候，神凌耀自詡天賦型選手，心高氣傲，很少記筆記。

    上課時大家都記到眼累手累，她最多寫點關(guān)鍵詞。重心只在聽講，爭取課內(nèi)消化，能不動筆就不動筆。

    復習時，或者有別的需要時，從來都是蹭他的筆記看的。為了照顧懶妹，方便她瀏覽，他自小就寫得一手好字，字體規(guī)整，跟印刷機有得一拼。

    她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妥之處，也會當場給他改了。他的筆記本成了兄妹共享財產(chǎn)，翻著翻著就能看見她留下的記號。

    不一定是正經(jīng)符號，也可能是愛心和不同語種的‘我愛你’。

    到了這里，她也還是老樣子，就像小助手還在自己身邊一樣。

    熄屏前，雙胞胎照?；サ劳戆?。平時她們在家也會上網(wǎng)聊天，不同房，就等于異地戀。

    神凌耀：“親親寶寶?(?????)不要哭喔，凌大人敲想你！”

    顏文字、迭詞以及感嘆號，都用得飛起。這大概是她表演型人格發(fā)展到某種極端時的表現(xiàn)了。

    雖然神卿卿根本就沒哭，但這也并不會妨礙他跟meimei說sao話：

    “恐怕需要很多親親才能平靜下來。夢里的親親不算。”

    “回來親暈你。晚安么么?！?/br>
    發(fā)完這串sao話神凌耀就丟開手機了，懶得看回復。

    睡前雙要素：親親和晚安，只要這兩個都給出去了，這就是一個合格的晚安儀式。

    她固然是個很會煩人的，這神卿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能為任何雞毛蒜皮的小事鬧得不可開交，少給一個他就會讓她見識到人類物種的多樣性。

    有時候她都不明白他在介懷什么，問了半天才知道：她沒有一出門就牽他的手，而是過了馬路才想起要拉手……或者是路過時沒有親他之類的。嬌氣得要死。

    第二天，神凌耀頂著大黑眼圈起床了。

    上午總?cè)滩蛔〈蝾?，多次掉線。為了保持清醒，聞了點哥哥準備的防困噴劑，刺激神經(jīng)。

    然而在洶涌的睡意面前，什么招都不管用，最后她只恨不得沒帶枕頭來教室。

    昨晚她睡得很不好，一則是認床，水土不服；一則是睡前學習，導致她噩夢連連，夢里都是錯題。那些被她手誤抄錯的公式，全都活了過來嘲笑她。

    數(shù)學是物理的基礎(chǔ)，她能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完成大部分計算題，卻不一定能保證準確率，會因為各種各種的弱智原因掉鏈子。

    這夜，神凌耀吸取了教訓，睡覺前不搞學習。她本來就沒有這個習慣，這是一次很失敗的嘗試。

    同寢的室友有打游戲的、有看課外書的、有跟家里人視頻的，氣氛比想象中的要輕松很多。

    神凌耀戴上耳機，裹著被子靠在墻邊，啟動了平板某軟件。

    屏幕里出現(xiàn)了一個小房間。窗簾緊閉，光線昏暗，什么都看不清。

    房間里，床頭柜上忽然綻開一束藍光。聽到叮咚提示音之后，一只手拿過了這抹光。

    “哥哥這么早就睡了？”

    神卿卿打開手機，一眼就看見了meimei發(fā)來的消息。

    不等回答，他又收到了第二條消息：“開燈，戴耳機?！?/br>
    視頻里的男孩丟開手機，揉了揉眼睛，再次伸長胳膊探向床頭柜。點開夜燈之后，房間里就亮了起來。

    這下神凌耀能透過屏幕看清楚哥哥的臉了。監(jiān)控攝像頭運轉(zhuǎn)正常。

    穿著睡衣的神卿卿戴好無線耳機，又按了按床頭燈，將亮度調(diào)低。

    連麥以后，男孩耳機里傳來冷冰冰的機械女聲：【凌兒好想你，我不在的時候，你也能睡得這么安穩(wěn)？】

    神凌耀并沒有開口說話，她只是輸入了文字，由軟件自動轉(zhuǎn)換成語音。系統(tǒng)音是沒有感情的，就像她臉上現(xiàn)在的表情一樣。

    “我也想你。”神卿卿倒在床上，低聲應付，“凌兒什么時候睡？今晚別熬夜了，不然又起不來?！?/br>
    從第一句話起，他就知道自己一舉一動都正在小魔女的注視下，所以沒有多余的小動作，只是躺著。就算隔得這么遠，他一樣活在meimei的掌控和支配之下。

    【主人想看看你再睡?！?/br>
    神凌耀拉近鏡頭，放大哥哥的臉。連他的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我想摸你的臉。】

    神卿卿略猶豫，伸手撫上自己的臉頰，有些羞澀：“這樣？”

    【我只能隔著屏幕摸你……】耳機里的聲音消失了幾秒，再次響起，【千千，把手放進毯子里?！?/br>
    神卿卿下半身蓋著小毯子。男孩聽話地探下手，又停住，臉上浮現(xiàn)疑惑：“放進去做什么？”

    神凌耀緊盯著那只停在邊緣的纖白長手，毫不猶豫地推了美麗的電子蝴蝶一把：【玩你的雞雞。我想看你玩?！?/br>
    *高速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