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如行針氈
一路跑著上了公車,鄭可遙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坐下。她難過的看著窗外,那些一閃而過的景象,就像不真實的夢境,全都是假的。 就像他們之間曾經(jīng)那么好的關(guān)係也是假的,醒來后才發(fā)現(xiàn),只是一場近乎真實、卻又完全虛幻的夢。 原來,我從不曾走進(jìn)你的心里。 鄭可遙感覺鼻頭一股濃重的酸,像鹽酸一般侵蝕著她偽裝的堅強(qiáng),一點,一點,然后她感覺到guntang的淚傾流而下,卻又在接觸到空氣的剎那,陡然成了一行冰冷。眼淚接二連三地淌在她的臉龐,有些不經(jīng)意的流到嘴角,是那樣的咸,又在咸了之后轉(zhuǎn)為苦澀,正如同她現(xiàn)在的心情。 在夜晚這班乘客稀少的公車?yán)?,能隱約的聽見,一個女孩隱忍又悲傷的啜泣聲。 下了公車,夜已深了,公車站距離家里卻還有一段路。剛剛從醫(yī)院里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鄭可遙這才忽然想起自己是非常害怕獨自一人走在夜晚的街頭,那是她不愿提起的陰影。 鄭可遙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走著,即使有路燈的光亮也無法削弱她內(nèi)心的恐懼,只能在心里不段反覆唸著:「快點,再快點。」彷彿這么做就能趕快脫離可怕的夜晚,回到家中。她加緊腳步,走過一個又一個紅綠燈,卻在一個路口前停了下來,前方的路燈忽明忽滅,閃爍不定的樣子更令人感到惴惴不安,她拿出手機(jī),打開手電筒的燈,緊緊的握住手中唯一能帶給她安全感的東西。 微弱的光線照著前方的路,街上只有偶爾幾輛車子呼嘯而過的聲音,其馀時刻就像處于真空狀態(tài)那樣安靜。復(fù)又向前幾步,鄭可遙總覺得有些怪異。 分明聽到了不只一個人的腳步聲,除了自己以外,還有其他人。 她停下腳步,緩緩的回過頭,拿起手機(jī)照了一下,卻是什么都沒有看見。她僵硬的轉(zhuǎn)過身,然后在下一秒毫不猶豫地狂奔。強(qiáng)烈的不安如滔天巨浪襲來,因為這一次,她是確確實實的聽見了,隱藏在黑暗之中的腳步聲。關(guān)上手電筒的燈光,她喘著氣躲進(jìn)一條小巷,身上所有的細(xì)胞都在感知著這恐懼的情緒,她聽見對方的腳步跟著放慢,聲音不斷放大,似乎正朝著她的方向走來。 她不敢呼吸,緊咬著下唇,全身止不住的顫抖著。 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就在腳步聲嘎然而止的下一秒,有人猛然的抓住她的手臂,使她驚嚇的尖叫。 「可遙,是爸爸阿。」一個熟悉又溫暖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鄭可遙在黑暗中模糊的看見了爸爸的臉,使她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 見到自己女兒突然大哭,她的爸爸連忙把她抱進(jìn)懷里,「怎么突然哭了?好了好了,我不是在這嗎?」用手拍拍她的背,「你這么晚回家,我跟mama都要擔(dān)心死了,不是說好就算要晚上才回家至少要有人陪嗎?你去哪里了?」 鄭可遙卻只是在她爸爸的懷里搖搖頭,一個勁的哭。 她爸爸看她這樣也不再多問,勾著她的肩膀,「我們回家吧?!箖扇吮阋黄鹱呦蚧丶业穆贰?/br> 街口有雙眼神看著他們兩人的背影,過了沒多久,就轉(zhuǎn)身消失在黑暗中。 ---------- 「可遙,你怎么了?怎么臉色看起來這差阿?!垢攮Z昀下課時間來找鄭可遙間聊,看見她蒼白的臉色,又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關(guān)心的問。 「阿,我?我沒事,就是昨天遇到了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件事,我有點擔(dān)心?!灌嵖蛇b提起這件事仍是充滿恐懼,馀悸猶存。 高璟昀一聽便知道對方指的事哪件事,立刻握住她的手說:「你沒事吧?確定是同一個人嗎?」 「我沒事,至于是不是同一個人我也不太確定,因為沒有看見那個人,只是那種感覺很相似?!?/br> 高璟昀皺起眉頭,更加用力的握緊她的手,「有事一定要說,還有,不要晚上一個人走,有事你找我或謝新德都可以,絕對不可以單獨一個人,知道嗎?」 看著她真摯的眼神,鄭可遙忍不住笑了出來,并點點頭,「我知道了!」 「你笑什么?我很認(rèn)真好不好!」高璟昀巴了一下她的頭,以示懲戒。 「好啦!我是真的很感謝你,總是對我這么好?!?/br> 撇了她一眼,高璟昀也跟著笑了出來,「干嘛,三八啦!」 兩人笑完一陣后,高璟昀又問:「你昨天不是去看佟靖遠(yuǎn)了嗎?他怎么樣?」 聽到佟靖遠(yuǎn)的名字,鄭可遙渾身一震,又連忙換上平時的表情,「嗯,他沒事?!?/br> 「喔,難怪?!垢攮Z昀點點頭,「聽說他今天回來上課了,你知道這事嗎?」 「阿哈哈,知道阿。」鄭可遙尷尬的笑笑。 「你不擔(dān)心他阿,昨天還擔(dān)心到一臉吃不下飯的樣子,現(xiàn)在應(yīng)該要馬上跑去找他才像你阿!」高璟昀又開始調(diào)侃,果然感動都是瞬間即逝的。 「我才沒有你說的那么夸張,再說,我去了也不會告訴你!」 「好好好,我知道了?!垢攮Z昀說的一臉敷衍。 最后,兩人的交談隨著上課鐘聲,遺憾的畫下句點。 鄭可遙垂下頭,她沒有辦法說出她現(xiàn)在和佟靖遠(yuǎn)是處于一個怎樣糟糕的危機(jī),她不知道該怎么說,因為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他們之間會演變成今日的局面。 對不起,瞞著你了,我最好的朋友。 因為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到了下午,鄭可遙終于鼓起勇氣走向佟靖遠(yuǎn)的教室。 每一步,她都走得如行在針刺上。她會痛,會膽怯,想要退縮,卻已深陷于銳利的針刺之中,不能前進(jìn),也無法后退,因為不管往哪個方向走都是痛的。 椎心刺骨的疼。 儘管如此,她還是邁開步伐。她想知道他現(xiàn)在好不好,她想要親眼確認(rèn)他的情況,她不希望,他的消息全是從別人的話語間聽來的,那樣只會讓她感覺和他的距離更加遙遠(yuǎn)。 終于,花了比平常更久的時間到達(dá)佟靖遠(yuǎn)的教室。鄭可遙不敢站得太近,保持了一段距離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卻怎樣都看不見佟靖遠(yuǎn)的影子。 難掩的焦急全寫在臉上。 來回看了好久,鄭可遙遍尋不著他,正打算放棄時,就看見他從走廊的一頭緩緩走過來。她就這樣看著他,眼神里承載了許多不知該如何說出口的情緒,可他就像什么也看不見一般,徑直的走過她身邊,彷彿路邊的小草那樣的不起眼。 就在兩人即將錯身而過時,鄭可遙抓住了佟靖遠(yuǎn)的手,對方才停下腳步。 「……你好多了嗎?」鄭可遙猶豫后開口,眼神卻不敢看向他,害怕他看著自己的眼神是令人心寒的冰冷。 「我說過了……」佟靖遠(yuǎn)淡淡的開口,「我們并不是好到需要互相關(guān)心的關(guān)係?!?/br> 握著對方手腕的手微微顫抖著,鄭可遙緊閉著雙眼,「你明明說過……,我們是互相喜歡的關(guān)係,我還記得的?!?/br> 這樣一句話,她不知道是下了多大的勇氣才說出口。 佟靖遠(yuǎn)仍然看著遠(yuǎn)方,似乎對這樣的話不為所動,「……你難道,不會分辨真話和謊話嗎?」 聽見他說的話,鄭可遙驚訝得睜開眼睛,看著他淡漠的臉,這樣的他,真的好陌生,明明握著他的手,卻感覺相隔那樣遙遠(yuǎn)。 佟靖遠(yuǎn)不理會她的驚訝,甩開她的手,「我之前說的,全是假的?!拐f完,便緩緩走進(jìn)教室。 只留下鄭可遙站在走廊中央,孤獨又脆弱的身影。 佟靖遠(yuǎn)進(jìn)了教室后,偷偷的朝走廊望去。 看見你難過的樣子,我的心彷彿被撕裂般的疼,我是不是自作自受? 不要相信我,我說的全是假的。 包括「不喜歡你」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