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蛋】關(guān)于情人節(jié)(2)
“成,你怎么了?” 秦杏吃了一驚,情事上一貫遲鈍的她沒有讀出成不衍眼中妒忌,卻也察覺出不對。她微微傾身向前,手搭上他的肩膀,語氣很是關(guān)切: “你不太舒服嗎?還是有什么難纏的事?要我找安吉說說嗎?” 他垂下眼簾一瞬,再抬眼看她時又是往常笑吟吟的模樣,深灰色的豎瞳雖多少有些非人感,但這時倒透出些溫和。 “沒什么。杏你多想了。我只是有點緊張?!?/br> “哦?!彼乱庾R地用指腹摩挲著成不衍的肩膀,習慣性地安撫他,“如果有什么事,你只管跟我說??偛荒芤恢倍贾皇悄銇韼鸵r我。” “你也不用太把這份工作放在心上,現(xiàn)在家里的開銷已經(jīng)有人承擔了。辭職對我們都沒有影響,請假更無所謂。” “成,你用不著緊張?!?/br> 成不衍怔了一怔,才反應(yīng)過來秦杏是把自己說的“緊張”理解為擔心請假扣工資,他一時間很有點哭笑不得。 “我不是擔心工資。我是怕你不喜歡茲利珀星,它太貧瘠了,你可能會很失望。” “怎么會失望?” 秦杏笑著搖了搖頭。 “現(xiàn)在除了普威狄星,我覺得所有的星球都挺有意思?!?/br> 她接著低聲跟成不衍抱怨:“老林被達莎扣在那兒收了好久刺玫馬鈴薯了!他想把我哄過去一起受罪,還好我機靈,及時把他屏蔽了!” “你也不怕林出來找你算賬?”成不衍搭在秦杏系帶上的手挪到了她腰上。他維持著半蹲的姿勢傾身向前,把秦杏罩得嚴嚴實實的。她恍若未覺,仍在志得意滿地講著話: “他找我算賬?老林現(xiàn)在可不敢惹我,我剛剛逮到了他走私卷煙的路子,他最近正提心吊膽著呢。” 秦杏還要再講近來“打壓”老林的“豐功偉績”,忽見有人給她撥來了視訊,她瞧了眼光腦,立即大驚失色,急急去推成不衍,慌慌張張地催促: “快!咱們快走!” 她沒有拒絕視訊請求,光腦指示燈亮個不停。 “他醒了!咱們再不走,又不知道他要鬧出個什么!” 成不衍面色略微一變,但也沒有再說什么,坐到駕駛座上利落地啟動了飛行器。一脫離大氣層,成不衍就把飛行器調(diào)成了自動駕駛模式。 光腦的指示燈一反常態(tài)地戛然而止,秦杏如釋重負地嘆出一口氣。 “應(yīng)該是托利亞把他勸住了,不然他可不會善罷甘休?!?/br> “杏在家吃過飯了嗎?”他摸著她的膝蓋,體貼地詢問。 “沒有。我們不是要出去吃嗎?” “是,杏想去哪兒吃?要不要試試茲利珀的餐館?” 秦杏從善如流地點點頭,補充著要求道:“我們找家小餐館吧。那些大地方總是搞得太花哨,價格貴得嚇人,味道卻談不上特別好。” 成不衍笑道: “剛才你還勸我不要計較錢,這會兒自己又想著節(jié)省了。” “你也知道,現(xiàn)在開銷都是他來出?!彼嫔细〕鲆稽c若有若無的紅色,“成,你是沒有見到,他偶爾查帳的那個模樣——” “而且要是我不花他的錢,他甚至鬧得更厲害。” 他搭在她膝蓋上的手慢慢向上,將將觸到她腿根時被她一把按住。 “成,別鬧?!?/br> 他收回手,對她微微一笑,在她臉頰上印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我們?nèi)コ悦姘??好不好??/br> 離開茲利珀星的這些年,像拂曉之際凝在草葉上的一顆晨露。當太陽慢悠悠地探出頭后,它似乎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草葉仍是那片草葉,茲利珀仍是那個茲利珀,改變微乎其微。 成不衍牽著秦杏的手走進那家面館,其實稱為“面”館不夠準確。茲利珀語里稱這種食物為“葉”,只是轉(zhuǎn)譯為通用語就成了“面”。 “要兩碗葉,一碗厚的,一碗薄的?!?/br> 成不衍用茲利珀語向面館老板道,大鍋前忙忙碌碌的老板應(yīng)了一聲,身旁的機械手及時給老板遞去兩只才清洗消毒過的大碗。 “我小的時候吃過幾次,味道還可以。沒在茲利珀以外吃到過,你嘗嘗看?” 秦杏盯著那只蒸騰著熱氣的大鍋,鍋里熬煮的東西被厚重白汽遮得看不清,一股濃郁的、帶著某種草藥味的香氣勢不可擋地朝她涌過來,教她食指大動。 “光聞著就很香?!?/br> “吃著更香!” 老板笑瞇瞇地遞來兩碗葉,對秦杏的肯定自信地加以補充。面館老板的通用語講得和老林不分伯仲,一樣習慣把字咬得又重又硬。 “你們趁熱吃!小心燙!” 兩人笑著應(yīng)和老板,成不衍搶先接了那只托盤,端起兩碗葉和秦杏隨便找了一張桌子坐好。 不大的店面里只有六張桌子,他們斜對面的那張坐著兩個人,正在閑聊著家里的瑣事,偶爾發(fā)出音量失控的笑聲。 成不衍把兩碗葉從托盤上移下來,打開桌上的調(diào)料罐,舀出一勺黃澄澄、香氣四溢的調(diào)料汁加進葉里,把碗推給秦杏。 “嘗嘗看,我們換著吃?!?/br> 推到秦杏面前的這碗是厚葉,形狀類似于橄欖葉。春綠色的葉片最厚的位置約有半個指頭厚,中間的顏色比越來越薄的兩端稍稍深一些。那碗湯汁原本清澈如水,在加入調(diào)料汁后立時呈現(xiàn)出一種若有若無的金色。 她用湯匙舀起一片葉吃掉,第一口就感受到葉片奇妙的口感和味道。它中間的部分入口即化,回味甘甜。兩端則沒有這樣軟嫩,而是更為爽滑,那股草藥香氣更為明顯。 湯汁雖然極其清澈,味道卻頗為醇厚,嘗得出是用骨頭、rou類長時間精心燉煮后制成的高湯,不僅毫不油膩,還鮮甜得令人欲罷不能,惹得秦杏不舍得停下勺子。 成不衍短促地笑了一聲,“這么好吃嗎?” 秦杏有點窘迫地擦了擦嘴角,故作淡定地道: “味道確實不錯。我也沒在別的地方見過這個,應(yīng)該是茲利珀的特產(chǎn)吧?” “我覺得也是,你再嘗嘗薄的。” 嫩綠色的薄葉細長如柳葉,波紋狀的邊緣使得它微微蜷曲著。這碗成不衍沒有加調(diào)料汁,它不像是食物,而像是自柳蔭下舀起的一碗飄著新葉的清水。 “真漂亮!” 秦杏忍不住贊嘆道。 薄葉的味道和厚葉差不多,只是口感截然相反。它是脆的,嚼起來多了幾分趣味。湯的鮮甜弱了些,醇香濃厚得與它的外觀大相徑庭,飽腹感更強。 她狡黠一笑,當下便拉回那碗厚葉,把薄葉推給成不衍。 “我要吃這一碗!” 除了某幾件事,成不衍向來對她包容得過分,任由她動作。見她吃得額頭沁出細汗,又拿出帕子幫她拭凈。 “我猜你也喜歡厚的。” “其實兩碗味道都很好,但是厚的這碗味道更甜一些?!?/br> 她饜足地喝下一大口湯,小聲抱怨: “托利亞最近限制我的糖分攝入,吃一塊糖都要盯著我——” 秦杏的話只說了個開頭,桌子之下,成不衍的尾巴就忽然探了過來,輕輕掃了一下她的小腿。 她下意識地攥住他的尾巴尖。成不衍含笑看著她,一雙深灰色的豎瞳鎖住了她,顯出過分的專注和熱枕。 “成!” 她捏了一下手里攥著的尾巴,壓低了聲音警告他,“還在外面呢!” “我也沒做什么,杏,你接著說?!彼Φ煤苁菬o辜。 秦杏警惕地打量了他一番,面前的厚葉香氣撲鼻,她看看食物,又看看成不衍。 “一直都是我在說,現(xiàn)在該你說了?!?/br> “說什么?” 他看著大快朵頤的秦杏,知道她是被食物蠱惑,故意打斷她的享受。 她有點艱難地咽下嘴里的東西,道: “什么都行,講講你最近的事?你那個納恰列星的項目推進多少了?” “不太好,新派給我的人一個不如一個,全都要我手把手地教,沒有和杏搭檔的時候順利。” “你可以再等一等,等我結(jié)束掉和馬克的項目就能來幫你。我還可以再帶上馬克,他后面應(yīng)該沒有別的事了。馬克雖然脾氣臭得和老林有的一拼——” 桌子之下,那條傷痕累累的尾巴又開始囂張,它慢慢貼上她的腳踝。秦杏的一張臉不由得飛上一片淺紅,成不衍知道,她絕對沒有辦法忘記他們之間的那些事。 “成……” 他沒有回應(yīng)她,而是自顧自地講起了別的。 “小的時候,我每次路過這些攤子、餐館,都會趕緊跑開。瓦埃勒不受歡迎,像我這樣的混血更不受歡迎,我不想惹麻煩。” “有一年,又是mama的生日。他那天早上到得太早,只唱了一支短歌就匆匆走了。mama沒有被安撫好,我哄了很久她才安靜下來。我氣狠了,晚上他再來的時候,特意揀了許多大石塊砸他?!?/br> “他還是一樣任由我砸他。等我沒力氣的時候,他才慢慢走上前,他第一次離我這樣近,他知道我非常恨他?!?/br> “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身上到處都是傷,他遞給我兩碗葉,什么也沒有說,轉(zhuǎn)身就走了。” “那時候瓦埃勒非常受敵視,他只身離開族群,身上早沒了財物。我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他怎么弄來的那兩碗葉?!?/br> “那是我第一次吃葉,味道很好?!?/br> 秦杏握住成不衍的手,他看到那雙墨綠色的眼眸里只有他。 他們什么也沒有說。 成不衍低下頭,大口大口吃起了薄葉。 “我當然相信你有這個能力?!?/br> 被蒙住眼的秦杏抓著成不衍的小臂,隨著他向前走。 “但是前段時間他也看好了那艘私人飛艇,準備購買的時候被告知已經(jīng)提前售罄了——他們一共只做了五艘。” 她感覺到身后的成不衍貼了上來,道:“而且那艘飛艇貴得離譜,沒必要非得買它。我真的覺得我們買飛行器更合適?!?/br> “親愛的?!?/br> 成不衍用雙手輕柔地教秦杏的臉轉(zhuǎn)向正前方,解開了她眼睛上的眼罩。 那艘流線型的飛艇懸浮在湖泊之上,銀灰色的艇身和其下的水波都漾開一片粼粼的光。 他湊上來,與她咬耳朵: “我見你喜歡,就順手幫了賣家一點小忙。” 她先是驚喜,但很快又露出點憂愁: “它太扎眼了,開它肯定會被說的?!?/br> “我沒想讓你開它。我們可以把它當作一處秘密住所用。”成不衍解釋,“比如像這種時候,你和我可以來暫住?!?/br> 他在“你和我”三字上加重了語氣,秦杏剛剛恢復(fù)的臉頰瞧著又顯出了紅色。 “好。” “上去看看?我記得你最喜歡的就是它的內(nèi)部設(shè)計?!?/br> 飛艇的內(nèi)部是一個巨大的米白色圓形空間,cao縱臺前有兩把柔軟的特制椅,它們可以變形重組為寬大的床鋪用于休息。 秦杏搶先栽倒在其中的一把椅子上,正如它夸張的宣傳詞,它柔軟得像“一場醒來就忘記的夢”。秦杏無法想象它變成床鋪后該有多舒服。 成不衍在cao縱臺前一番點點按按,飛艇的整個上半部分變得透明,外面的景物清晰可見。秦杏抬起頭,懶洋洋地看著飛鳥掠過蔚藍的天空,她感到此刻沒有人能比她更愜意了。 “別忙了,成,好好休息一會兒?!彼w貼地建議道。 他湊到她近前,秦杏輕輕地伸出腳踢成不衍的腿,嗔他: “我沒叫你過來,你到那張椅子上休息去?!?/br> 成不衍高大的身影再次罩住了秦杏。 “我還有件必須要忙的事——” 他的兩只手慢條斯理地齊齊按下了她扶手之下的按鈕,安全系帶立刻纏住她的身體。不能動彈的秦杏睜大了眼睛看著成不衍。 “杏,我們得好好談?wù)劇!?/br> 成不衍揉捏著她的耳垂,笑意不改。 “你在今天——我們的日子,和我談了多少次別人?” 秦杏再一次對上那雙深灰色的眼睛。 這一次,她終于讀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