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但你是一切

    夜色安瀾，月色清晰，晚風襲過頭頂?shù)闹θ~婆娑作響。

    他很早，就從許君毅口中認識了她，詩歌、童話，還有冬日里沁了雪水的薔薇花，那些形容詞夸張得太過分，他也曾嗤之以鼻。

    但在這里遇見她的第一眼，一切瞬間具象化。

    心動，來得猝不及防……

    于朋友，她會貼心地為每個伙伴捎帶早餐，于愛人，她會借著運動會開幕式廣播公開告白“我喜歡你”，她注定是人群中的焦點，幾乎無人不愛她。

    最初，他只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著他們海誓山盟，再生離死別，他甚至全力配合隱藏當年兩人欲私奔時的出鏡行蹤。

    但，天不遂人愿。

    程宵翊觀察審視了她許久，當然窺伺他人是不道德的行徑，直到死寂的葬禮上，所有人都在哭，惟獨她沒掉一滴淚。

    夕陽西下，她一聲黑色禮群漫無目的地走著，像被攝魂后的魍魎，忘記了喜怒哀樂。

    余暉將單薄的身影無限拉長，穿過深綠藤葉斑駁光影，投在她明暗交織的側(cè)臉上，暈上一絲薄涼冷寂的色調(diào)。

    蒼白的，易碎的，惹人心疼的。

    他不放心，一路跟著，慶幸人最后是倒在他懷里的。

    自此一發(fā)不可收拾，他蓄謀已久地，小心翼翼地，自作主張介入了她的生活，步步為營，把對她的愛欲抽絲剝繭，絲絲縷縷滲透進她日常的方方面面，再難剝離。

    他讓她重新學會愛，卻只能愛他一人，怎么不算卑鄙無恥呢？

    ……

    臨大的東cao場，哪怕深夜，也是喧囂吵嚷，到處充斥著歡聲笑意。

    程宵翊只穿這襯衫西褲，卻難掩通身出類拔萃，滿身成年人的沉慵疲倦，也在青春朝氣的校園里，頻頻引得過路人側(cè)目。

    手心被汗?jié)窳艘槐橛忠槐?，他并不確定她是否會來。

    自始至終，只有那串被捎帶的紅繩腳鏈，是只屬于他的“絕無僅有”。

    cao場的上空，不知何時漫天煙火向星辰，火樹銀花，流光溢彩，而地上、樹上、同學們的手上都點亮了熒光棒，不遠處手捧大束玫瑰的少年，羞怯且深情凝視著滿臉驚喜的少女。

    原來，是他誤闖了別人的告白儀式。

    “程宵翊！”

    聽到熟悉的呼喚，他猛地回頭，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看見了彼此。

    俞薇知就站在路燈旁的大樹下，發(fā)絲如瀑在耳際旁輕舞，雋秀纖弱的身影深深刺進他的眼眸。

    她眸底盈著水汽。

    他就站在原地，難以置信，而那一瞬間，遠而望之的心上人如從天而降，急切的步伐宛如腳底生風，奮不顧身投入到他的懷抱。

    張開的雙臂錮緊她的身體，嗅到那熟悉的薔薇氣息，所有的悲歡喜樂都比不得此刻的緊緊相依。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程宵翊捧著她的臉，平復(fù)著呼吸：“你記得，你記得，是不是？”他反反復(fù)復(fù)地確認。

    “對，我記得！”懷中的她，顫栗的聲音帶著難抑的泣聲：“我差點找不到你了。”

    臨大的過往，是她一度不愿觸及的傷痛，但她仍拜托紀珩再仔細查一遍，才發(fā)現(xiàn)被她忽略過的細枝末節(jié)。

    俞薇知看過那年臨大夏運會的視頻留念，于人潮中一幀幀反復(fù)找尋，似乎攝影師也格外偏愛帥哥美女。

    被拍到的她被朋友簇擁著，笑得春光明媚，無憂無慮，許君毅明朗寵溺的眸光，眾目睽睽下有目共睹，

    而他眉骨稍抬，凌冽漆黑的眼眸亦緊緊跟隨，像冬日后的霧卻悄悄泯然。

    “你好，我是俞薇知，是許君毅的女朋友。”

    “你好，我是程宵翊?！?/br>
    是他跟她說的第一句話，運動會上，相親宴時，訂婚禮前，他似是怕她忘記，每次見面總是這一句自我介紹。

    “程、宵、翊~”

    原來這世上還有第二個，她能記入心上的名字，原來他一直在她身邊，以各種形式有形無形地幫助著她。

    她卻一直在推開他，推開這個能給予她溫暖的人。

    他的聲音有些破碎：“知知，我這個人并不君子，反而矛盾又自私，我滿心期待你會記得我，哪怕是支離破碎的殘影，又怕你發(fā)現(xiàn)我卑鄙隱晦地窺伺?！?/br>
    “過去，我只是愛情的旁觀者，現(xiàn)在卻置身其中，不能自拔，我越幸福就越愧疚，唯恐……”

    “唯恐這愛情和你，是我‘偷’來的?！彼曇艋逎?，手指顫抖，深邃的黑眸猶若萬頃山海淪陷。

    “那你為什么還靠近我？”

    “因為無法抗拒?！?/br>
    俞薇知眼眶泛起薄透的紅，眼神卻是溫柔且堅定的：“在沒和你在一起前，這顆心早就死了，哭不出也咽不下，無可救藥，直到遇見你，是你幫我完成自我救贖?！?/br>
    “他于我是刻骨銘心，那你為什么不相信，我對你也是無法抗拒，我說過我只在乎當下，但如果是你，我愿意期待未來?！?/br>
    “我喜歡你，也許時日尚淺，但你要給我時間，別一蹴而就連機會都不給我……”

    她杏眸里映著透明的漂亮煙火，情緒滿漲的委屈，落在他眼底，卻是難能可貴的生動與鮮活。

    此話于無聲處聽驚雷，破空而出，兩人一直被擱置的芥蒂終于說清楚，忽然間柳暗花明，仿佛清風霎時吹走了心上的陰霾。

    “真的？”他鼻音低沉。

    “你抱抱我好不好？”她無措又狼狽地埋首在他頸側(cè)，聲音悶悶的：“你不要不相信我?！?/br>
    “我愛你。”

    “知知，哪怕是騙我，也別那么殘忍，記得騙久一些?！币驗樗麜斦?。

    其實她從來不在乎主動被動，她只在乎轉(zhuǎn)瞬即逝的幸福，能不能夠抓牢。鮜續(xù)zнàńɡ擳噈至リ：yu shuwx.

    那愛情是什么？

    愛從不是負累，不是虛而不實的泡影，是錦上添花的童話，是觸手可及的美夢。

    在代表愛意的三個字出口時，她哭到難以自制，郁結(jié)于心的憤懣委屈，似江河宣泄而傾，她已是他生命不可分離的一部分。

    璀璨的焰火垂幕而下，她抬頭迎上程宵翊深情噬人的眼眸，如銀河匯集，群星閃爍。

    幾秒后，他清厲的拇指拂過她的眼睛，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旁邊同學表白成功，空氣中似有薔薇花盛放時的香氣，她張開雙臂緊緊環(huán)住他，勇敢攀吻上他的唇，在喧囂人海中與他纏綿，愛讓人義無反顧。

    愛情從來不是一切，但你是一切。

    那一刻，

    仿佛又一個夏天，悄然而至。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