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瘟疫之源〉
「阿育吠陀?」 「沒錯,這里是瘟疫的起點,醫(yī)學(xué)的圣殿,刺梨的產(chǎn)鄉(xiāng)。」 「刺梨又是什么?話又說回來,你剛才說這里是瘟疫的起點?」因陀羅駭然。 「唉啊,別擺出那么可怕的臉嘛,這里已經(jīng)沒有瘟疫了。」阿須云說道,「哇,好大的白虎啊,是神明大人嗎?不曉得是何方神圣。」隨即面色興奮的湊近因陀羅身后的夏克緹。 「咦?咦──!?」因陀羅一連發(fā)出了驚疑的兩聲驚嘆。 「好棒喔,除了羅革大人之外,我從未見過其他神明,吶,可以摸摸看嗎?」阿須云亢奮的雙頰泛起了紅暈,激動又害怕的對著夏克緹虎視眈眈,雙手空懸在胸前有些進(jìn)退兩難,伸也不是,退又不愿。 阿須云的神情顯眼的流露出一股“好想摸”的氣勢,再加上那雙舉止猥褻的雙手,整個渾身散發(fā)出一股令人避之惟恐不及的癡漢氣息,「不然,就…就讓我畫下來可好,拜託?!?/br> 正當(dāng)因陀羅面色為難之際,夏克緹卻一個敏捷回避,退出距離阿須云十步之外的地方,「噁,這個人身上有股好濃的臭味,我討厭他,雖然用很重的香料味掩蓋,但還是蓋不住尸體和血的味道。」 「尸體和血?」因陀羅不禁驚呼道。 「哇,有那么明顯嗎,我都用香料薰過了耶?!拱㈨氃朴行怵H的苦笑著,「真不虧是神明大人,果然躲不過您的法眼,啊不對,靈鼻?!?/br> 「不過…小朋友你好神奇喔,你能夠跟神明大人溝通嗎?」阿須云看著因陀羅與白虎之間的互動不由好奇道。 隨即,因陀羅向阿須云自我介紹了一番,并對于自己的來歷據(jù)實以告。 「我名因陀羅,那隻白虎是繁衍與創(chuàng)造之母夏克緹,還有另一位地質(zhì)神艾正棲在我體內(nèi)休息著,我們前來這的目的本來是想找瘟神羅革替我的朋友丹努許解毒,但羅革說祂沒有解藥就飛走了?!?/br> 然而,聽聞了這一番話的阿須云卻赫然驚恐的伏身跪下,「我…我有眼不識泰山,竟對救世主大人如此不敬,還望您海涵。」 因陀羅驚慌失措的趕緊讓對方起身,「別這樣啊,很尷尬啊,再說了,我也不覺得我自己是救世主,我覺得真正的救世主是丹努許,就是我那個受傷的朋友,若非他的勸言,我也不會走出我自己舒適的小圈圈,所以他,丹努許才是真正的英雄?!?/br> 「啪啪啪…」阿須云跪坐在地上面目感動涕零的鼓掌著,「太謙虛了,您實在太謙虛了,還有您與您朋友的情誼,實在叫人太感動了?!?/br> 「那個,能請你起來嗎?」因陀羅對于阿須云變化莫測的情緒表現(xiàn)感到很無力。 「我決定了,如若羅革大人不愿出手相助,那就由我來當(dāng)你朋友的主治醫(yī)生吧?!拱㈨氃泼腿黄鹕?,向因陀羅驕傲的宣布著,「放心吧,因陀羅,我一定會把你朋友的毒給治好的,賭上我阿須云的這條性命?!?/br> 「不用這么嚴(yán)重吧?!挂蛲恿_有些受寵若驚的勸著冷靜。 「嘛,我先帶你們進(jìn)入阿育吠陀吧,至于落腳處,不嫌棄的話就住我家吧,反正我們家也是開診所的,我家里還有一個哥哥,我哥哥非常聰明,對毒藥也頗有研究,一定能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幫你朋友解毒的?!拱㈨氃拼罅Φ呐闹蛲恿_的肩,自顧自的說道。 說著,隨即又將目光轉(zhuǎn)向處于戒備姿態(tài)的夏克緹,面露苦惱,「嗯,不過夏克緹大人這個模樣進(jìn)城似乎不太好呢?!?/br> 聞言,因陀羅隨即呼喚道,「夏克緹?!瓜目司熈⒖桃鈺?,避著阿須云湊近,從下腹育袋捧出昏迷中的丹努許,小心翼翼的交給因陀羅后隨即化光回到腰帶里。 「哇,竟然真的棲在人身上啊,好神奇啊。哇,這個就是你朋友丹努許嗎?嗯…這刺青,不過臉色真的好差啊,我們還是趕緊進(jìn)城吧?!拱㈨氃贫四吡艘谎?,隨即道。 看了看個頭稍小卻能把一個成年人穩(wěn)穩(wěn)挨住的因陀羅,阿須云忍不住職業(yè)病發(fā)作。 「嗯,不重嗎,還是我來揹吧。」阿須云好心的想要接手,卻被因陀羅笑著婉拒了。 「沒事,我很強(qiáng)壯,我們走吧?!挂蛲恿_笑著避開了阿須云的手。 看著領(lǐng)先走了幾步的因陀羅,阿須云覺得有點心靈受創(chuàng),他嗅了嗅自己,不禁懷疑道,「真的有那么臭嗎?」 「阿須云!」就在阿須云質(zhì)疑著自身氣味之時,因陀羅已遙遙領(lǐng)先的走到了城門前了。 阿須云帶領(lǐng)著因陀羅進(jìn)入阿育吠陀,城內(nèi)氣氛與城外的荒廢枯槁有如天壤之別,城內(nèi)人才濟(jì)濟(jì),街道整齊甚至還布置了不少綠色植被,沿街陳列著不少攤販與店舖,看起來十分的熱絡(luò),生機(jī)蓬勃,完全不似被瘟疫肆虐過的災(zāi)區(qū)。 「好棒,簡直是末世里的綠洲?!挂蛲恿_嘖嘖稱奇的讚嘆道。 「沒錯,這里是我們的綠洲,阿育吠陀?!拱㈨氃朴蔀轵湴恋恼f道。 「喔,阿須云你回來了啊,這次工作順不順利???」 「喔,非常順利呢?!?/br> 「阿須云,一陣子不見你什么時候多了個這么大的兒子啦,哈哈哈?!?/br> 「別胡說,這位小兄弟是來求醫(yī)的?!拱㈨氃蒲鹋瘩g的說著。 「這樣啊,抱歉了小兄弟,作為賠償,你等我一下?!箶傌溊祥洸缓靡馑嫉恼f著,往自己的攤位上擺弄了一番,隨后遞上一杯用陶杯盛著的黃澄澄果汁。 「來,老闆請你的,這是我們這特產(chǎn)的刺梨所榨的果汁,對身體很好。」阿須云接過杯子遞到因陀羅面前。 「謝謝?!挂蛲恿_應(yīng)了一聲,隨即展現(xiàn)出驚人的臂力,在阿須云驚呆了的神情中,單手托住背后的丹努許,面色從容的接過刺梨汁,豪邁的一飲而盡。 「酸酸甜甜的,好喝?!挂蛲恿_面色歡喜的評論著,隨后出聲問著身后的丹努許,「丹努許,要不要喝點刺梨汁或許會比較舒服喔,丹努許?」 然而背上的丹努許卻僅以細(xì)微的鼻音「嗯…」示為回應(yīng),似乎并無轉(zhuǎn)醒的跡象。 「看來你朋友的狀況真的不太樂觀,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拱㈨氃普f著,因陀羅面色哀愁的點點頭,隨即加快了步伐。 阿須云回到家中隨即見到坐在柜臺后,正在端著卷軸打瞌睡的身影,立刻上前喚醒道,「奈撒特耶,快醒醒,有患者上門了?!?/br> 「嗯?哈,歡迎回來阿須云。啊,有患者上門啦,抱歉抱歉讓你們看到我的丑態(tài)了。」一個與阿須云面貌一模一樣的青年,正昏昏欲睡的打著呵欠。 「奈撒特耶,這位是因陀羅,這次的患者是他背后正昏迷不醒的丹努許,丹努許身上似乎中了某種毒素,現(xiàn)在正是命危一刻,拜託你拿出看家本領(lǐng)了。」阿須云迅速簡潔的介紹了一番。 「因陀羅,這位便是我跟你提過的哥哥,我的雙胞胎哥哥,奈撒特耶?!挂蛲恿_聞言,禮貌的頷首。 奈撒特耶捏著下巴沉吟了一會,「毒嗎,阿須云你領(lǐng)因陀羅到后面病房去,讓患者平躺在病床上,我準(zhǔn)備一下工具馬上過去?!?/br> 「來吧因陀羅,我?guī)氵^去?!巩?dāng)因陀羅在阿須云的引領(lǐng)下穿過門簾時,卻瞥見了柜臺后奈撒特耶的特殊,他的下身坐在一具特製的輪椅上。 安置好丹努許不久后,奈撒特耶隨后推著輪椅進(jìn)入病房,停駐在丹努許的病床邊開始進(jìn)行初步的檢查,觸脈動、識口目鼻舌等器官,向因陀羅詢問了中毒的經(jīng)過,而因陀羅誠然以告,只盼能早日救治好丹努許。 「沒想到你竟有如此際遇,這下棘手了,連夏克緹大人都束手無策的毒,我們?nèi)祟愓娴挠修k法解出嗎?」得知驚人內(nèi)幕的奈撒特耶不禁面露苦澀的躊躇著。 「奈撒特耶試都還未試呢,怎么能說這種喪氣話呢?!拱㈨氃屏⒖虜n住奈撒特耶的肩膀,對他加油打氣道。 奈撒特耶立刻受到了鼓舞,「你說的沒錯,我們一定要試試看?!拐f罷,在徵得了因陀羅的同意下,從丹努許的指腹採了點血液樣本。 「我會試著解讀這些血中的毒素,另外,能否麻煩因陀羅請出夏克緹大人和艾大人呢,畢竟這種毒素乃是因二位神明的毒融合而成的,若欲解毒必須要向兩位神明那兒擷取些樣本,我的請求雖有冒犯但請見諒,拜託了?!?/br> 奈撒特耶語氣殷切,更不恨得伏跪在地,看得一旁的阿須云心急的跟他搶著,「奈撒特耶你腿不好,由我來代替你跪吧?!?/br> 因陀羅有點無奈的看著面前互相搶著跪地的奇怪雙胞胎兄弟,最后付之一嘆,「都別跪了,我問問祂們是是否愿意出來露個臉?!?/br> 「艾說沒問題,但夏克緹說,叫那個渾身臭味的傢伙走開祂就現(xiàn)身?!乖卺缜罅硕竦囊庖姾?,因陀羅如是道,然而卻也深深的刺傷了阿須云的內(nèi)心。 「嗚哇…我去沖澡就是了嘛?!贡缓莺菹訔壍陌㈨氃屏⒖炭拗w奔而去。 接著,由艾率先出場採集毒血樣本,面對室內(nèi)突如其然現(xiàn)身的白色巨象,奈撒特耶眼中除了詫異更多的驚喜,艾在化光消失前更說了一句鼓勵,并由因陀羅轉(zhuǎn)述。 「令吾大開眼界吧,醫(yī)者。」此話一出,大大振奮了奈撒特耶的心緒。 而當(dāng)夏克緹現(xiàn)身時,不同于對阿須云的嫌棄,甚至主動湊近奈撒特耶,「呦,和那個臭臭的傢伙一模一樣的雙生子啊,但是你香香的,人家喜歡你?!?/br> 消失前,夏克緹同樣對其報以期許,「醫(yī)術(shù),人類文明中充滿智慧與正能量的美好結(jié)晶,別令吾失望了,吾優(yōu)秀的孩子呦?!?/br> 接下來的日子,奈撒特耶和阿須云傾心貫注于分析毒素的工作上,診所也因此暫時歇業(yè)了,偶有同為醫(yī)者的人上門客套寒暄,在得知診所歇業(yè)的原因后,都會忍不住往分析毒素的研究成果中多瞄幾眼,并興致勃勃的懇求參與。 「太有趣了,雖然這么說對患者家屬非常失禮但我必須說,這個特殊的毒素實在是一項重大的新發(fā)現(xiàn),若能成功破解,那將是多么美妙的成就,請務(wù)必也讓我參加這項工程。」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因陀羅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結(jié)果這個消息,在阿育吠陀內(nèi)不脛而走,透過醫(yī)者間的口耳相傳,以及研究者在醫(yī)會上發(fā)表的分析論文,杏林之眾無不是一陣議論紛紛,上門請求參與的醫(yī)者絡(luò)繹不絕。 「啊,又失敗了,這個方子不對,再換一種試試?!?/br> 「我就跟你說了吧,這個菌種與這種藥屬性相剋,你偏不聽,我就說應(yīng)該用這個?!?/br> 「不對不對,我認(rèn)為失敗的癥結(jié)點是出在順序,這個方子是沒有錯的,只是我們搞混了順序?!?/br> 「我有異議,我認(rèn)為方子和順序都沒錯,是劑量弄錯了,我要求重來一次!」 「沒錯沒錯,我同意,的確有可能是劑量問題,再試一次看看吧?!?/br> 奈撒特耶的研究室自從開始研究毒素后,便總是吵吵鬧鬧的,內(nèi)容永遠(yuǎn)與毒啊、藥啊、分析啊…脫不了關(guān)係,真的是一群相當(dāng)熱衷醫(yī)學(xué)的知識分子,廢寢忘食的程度,彷彿是渴求于知識而永不饜足的一群蠹蟲。 「大家真的好厲害啊,明明才睡了一會,一清醒馬上又全心投入于研究之中?!挂蛲恿_都不禁佩服得五體投地。 「哈哈哈,大家都是從瘟疫中倖存下來的人,正因為親身經(jīng)驗過那樣的惡夢,才會對于醫(yī)學(xué)如此求知若渴。無知是病,知識即藥,這個觀念從此根深蒂固在我們心中?!拱㈨氃埔贿吳兄汤嬉贿吪c因陀羅間聊著。 「瘟疫…是什么樣的景況?」因陀羅一邊榨著刺梨,小心翼翼的向阿須云提問道。 后者聞言一愣,沉寂了半晌,勾起了一抹苦澀的笑靨,「是地獄啊?!?/br> 「對于當(dāng)時尚年幼的我而言,這個城市即是我的全世界,當(dāng)時的阿育吠陀并不叫這個名字,比起之前的名字其實世人更常稱呼這兒為“隔離區(qū)”,因為當(dāng)時幾乎是全城患疾,且每個人的病狀都不盡相同,瘟疫的鼎盛時期,世面上同時蔓延著十三種流行病,凡“庸醫(yī)”束手無策的患者全都會被扔進(jìn)這里以示隔離,避免感染其他健康的民眾。 然而,即使及早隔離了城里首發(fā)染疫者,也無法使該城倖免于難,因為疫病爆發(fā)前的潛伏期,患者已在不知不覺中感染給了他人,此疫一人中標(biāo),百人感染,那名首發(fā)者被送來這沒多久后,他的城市隨即淪陷為第二個隔離區(qū)。」 「我當(dāng)時恨極了這個世界,恨極了神明、恨極了世界上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權(quán)者。瘟疫殺死了我的父母,還害得奈撒特耶雙腳感染被迫截肢,我當(dāng)時真的恨得不得了?!拱㈨氃莆罩说兜氖直成媳隽饲嘟?。 對此,因陀羅提出了質(zhì)疑,「我不懂,瘟疫是羅格帶來的,為何你們還愿意稱呼尊祂如神圣呢?」 然而,阿須云卻是當(dāng)場噗嗤而笑,「噗哈哈哈!好可愛的想法,不過的確,你與世人的想法同樣,都認(rèn)為瘟疫是羅格大人造成的?!?/br> 「不是嗎?」因陀羅遲疑道。 「當(dāng)然不是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