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轉角,遠在咫尺 10
心說如此,沒幾秒鐘便送上了大腦,腦袋控制手腳的速度很快,幾乎是下一秒鐘的事情,圈上韓昊書頸子的雙手、踮起的腳尖、胡亂湊上的一吻。 又是一氣呵成。 這晚上所有進展都快得嚇人。 都說衝動是魔鬼,現下望著眼前人一臉訝然無措的被推出浴室,我倒挺喜歡這魔鬼。 輕輕帶上門,一連串動作沒出多大聲響、多少時間。 「沒人在嗎?」 隔音稱不上好,能很輕易地聞見開門聲起。 「什么事?」不難聽出話里有幾分慌亂,來不及收拾。我笑了,進門以前的心亂像從未有過。 「我……能進去說話嗎?不用五分鐘?!?/br> 「里面有點亂,事情不多的話在這里說吧?!?/br> 「嗯……」 停頓捲起幾分引人遐想的情愫,曖昧、羞澀云云,畫面大概和幾年前一樣吧,林歆喬那次。 想想,我撞見過不少次人家和他告白啊。 需要多久的心理準備,才能換來五分鐘里,支撐雙腿的氣力?這問題我同樣想過不少次,卻始終沒有解答,又是不敢探尋的答案。 深呼吸的聲音,似乎是為了股足勇氣,「昊書,認識你兩年多……」誠意多動人,我卻捂住了耳朵。 原諒我并不想聽見其他女孩以這種態(tài)度、這種語調去闡述他的好。即便不過是掩耳盜鈴、鴕鳥心態(tài),也望騙過自己,假裝那些細節(jié),只有自己知道。 細若蚊吶的聲音其實不難略過,就當作真是蚊子在耳邊拍翅,嗡嗡震動罷。直到完全靜寂了,我才放開耳邊雙手。 盯著門板,穆然越發(fā)地長,我是怕的。 因為此情此景,多像曾經,我以為勝券在握的一場情仗。 腦袋嚷著的是不要答應、不會答應,眼前上演的卻全然反之,慌啊、亂啊,多不能接受—— 「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br> 所以當這話被堅定地道出,拎著高高懸起的那顆心一起,緩緩落地,我?guī)缀鯚釡I盈眶。 可又有幾分不容忽視的,負面預感。 浴室拉門由外向左側推開,不用哪怕零點一秒的停頓,我將腦袋埋進他懷里,雙手環(huán)上白衣裹著的窄腰。當早已習慣的掌心溫度覆上背脊、腦后,手心攥著他衣服的力道更是重了些許。 「為什么吻我?」 「明明是你先的,兩次?!?/br> 我不明白為什么他不應話了。 「韓昊書,我喜歡你?!?/br> 在他身邊,害怕安靜似乎成了習慣,脫口的告白輕盈也沉重,有些像是為了填補空白的隨筆撇畫。 可再隨意,也是實實在在汲了色彩的筆劃。 所以沒得到半點回應,還是難受、還是揪起了心。 緩慢地抬首,鼻尖輕輕蹭過沾著水氣的休間衫,最后停在他下顎的高度。 太近的距離反而什么也看不清。 尤其是,近得望不見雙眼的距離。 「為什么不說話……」掌心將衣擺掐得更緊?!笧槭裁床蛔屛铱茨愕难劬??」 心跳飛快,原因卻不再如方才。 我不明白、不明白,腦袋轉不過來,為什么擁抱又被加深? 推不開也退不了,然而我更害怕的卻是這份想退出他擁抱的心思。 「喂,韓昊書……」手足無措,幾乎都帶上了哭腔。沒有壓抑的哽咽溢出口,似乎是第一次,妄想用眼淚博取誰的同情。「你能不能別不說話?要拒絕也好不答應也罷,我不是沒準備好接受這的勇氣?!?/br> 「但我真的很怕你不說話了?!?/br> 起作用了。 像被話音的顫抖敲松,背上溫度也不那么灼人。 他的主動后退、虛覆側臉的掌心,溫溫的火點燃潮溼,眼眶似雨云,承載不了更多水氣,索性撒手,于是便下雨了,細雨綿綿變作傾盆。 雨針扎得疼,臉上心上都疼。 哪一個站在雨中的人會駐足不前、僅拼命抹去明知擦不掉的狼狽? 假如要給解答,我想撰下:戀愛的人。 較肌膚粗糙的指腹輾轉于眼下,逃過攔截的咸溼一路流往兩瓣軟唇間的縫隙,透明淌過略沉的粉與無濁的白,落進更深的緋紅,輕點味蕾,骨牌效應似,引得全身顫抖。 水的透明澄澈佔據,當是清冷、是沁涼,然當guntang的紅闖進它曾留下印記的領地,只得敗陣。 唇貼得密合,闖入的舌尖勢如破竹,沒有半點緩衝停頓,似要捲走所有牽起冷顫的眼淚,卻無意識間帶來更嚴重的顫慄;皓白的齒沒有按兵不動的策略,若另一批參與爭戰(zhàn)的軍馬,吮磨撕咬,實打實的痛,神經卻像給人麻痺了,全然沒有撤退的意思。 然后、然后……還真下雨了。 蓮蓬頭怎么這么容易打開我不知道,只是雙腿一軟,尋個地方支撐,哪知手摸啊摸,按到的是冷水開關。 冰冷包覆全身,脣齒纏綿的熱度和情迷全散了場,只剩距離過近的害臊,和溫度差異過大而致的呀然。 下一秒,水關上了,冷意在室溫下更明顯,我打了個哆嗦。 再下一秒,一聲嘆氣灑在空氣里頭,韓昊書皺了皺眉頭,下一個動作竟然是奪門而出。 ……唉。 云霄飛車算什么?這無腳本段子刺激多了。 這感覺大概就是把八點檔三集劇情全濃縮在半小時里,今天送醫(yī)院、明天死亡宣告,跨一個週末再播下一集就是五年后死而復生了。 手足無措為何物,今天以前的我還真是沒資格發(fā)表看法。 「若菲?!挂苍S是這不到一小時里頭,情緒起伏過大,這一聲叫喚的突然輕柔,其實晃不起心上多大波紋。 「我要離開了?!箘h節(jié)號無聲填滿我的腦袋。 意外地仍然平靜。 他的聲音一向是令人安心的,至少于我而言,不該像是如今這樣飄邈,像走過幾萬光年的距離,才終于傳入我耳中。 好遠、好遠——像一直以來,我以為的、我們之間的距離。 可事實不是證明了嗎? 我們之間,不過一堵墻,只是邁出一步就能擁抱彼此的距離。 「去哪里?」 「……美國?!?/br> 輕輕一扯拉門,倚在上頭的韓昊書微一踉蹌,我立時伸手環(huán)上他纖瘦的腰際。 「我等你?!顾伎紴楹挝??全然沒被我用在今晚的談話間,可每一言、每一行卻比以往任何一次深思熟慮后的行為還要懇切、且確信其正確?!覆皇翘靽揖偷取!拐f得有幾分打趣,可沒有半分只是玩笑。 嘆息很重,數不清這是今天第幾次從他口中發(fā)出,「我可能永遠不回臺灣,歸期全憑運氣而定?!?/br> 哪里不知道,你怕誤了我。 「我就等到畢業(yè)那天,好嗎?!?/br> 「不到一年時間,我想賭這一把。」 「畢業(yè)那天,如果你沒出現,我就放手?!?/br> 又沒了回應,我卻不怕這等靜寂。 是種感應,覺得他不會搖頭。 而事實是,他轉過身,擁我入懷。 「什么時候走?」 他笑得苦澀,話音微顫,并不明顯,「還有一週?!刮也徽Z,將他擁得更緊。 知道嗎,關于韓昊書的感應,有時準得我都怕。 例如我能猜到,我們根本沒有時間了。 沒有那一週、沒有那一年,更沒有以后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