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宵夜 (4)
頭忽然痛的要裂開,他咬著牙開車到醫(yī)院找陳醫(yī)師,他等他的診等了好一陣子,陳醫(yī)生一見到他便笑了出來。 「今天要來也不說一聲,就不用等這么久了?!?/br> 存律拿給他一枚紙袋。 「來了還帶什么禮物?蜆精?你忘了我才是醫(yī)生?」他說,「怎么這么久沒來看看我?身體出了什么狀況嗎?」 何存律看著陳醫(yī)生的笑臉突然出了神。 「存律?」 他回神后說:「嗯,最近比較忙?!?/br> 「身體怎么樣?」 「止痛藥越來越?jīng)]有用了,頭痛的時候也越來越多?!?/br> 陳醫(yī)生看看他,「失眠?」 何存律又嗯了一聲,「最近都要吃安眠藥才能入睡?!?/br> 陳醫(yī)生聽了以后靜默了半晌,「最近食慾怎么樣?」 「比平常容易飽。」 「我先安排你去照ct,等報告出來再來找我。」 「好。」 存律拿了外套正要離開,卻被叫住。 陳醫(yī)生說:「存律,不要再跟自己過不去了。生活還是要好好過,幸福不一定要靠著犧牲才可以獲得,這個道理你一定明白?!?/br> 存律記得這樣的語氣。 那年他十八歲,被一個人送出國的時候,陳醫(yī)生也是用這樣的語氣對他說:「以后我就是你父親,我就是你的靠山,不要再讓自己沉陷在悲傷里面,也不要一直害怕你剩下一個人。知道人和其他群聚動物有什么不同嗎?比起其他群聚動物,人雖然不能獨自生存,但每個人都是孤獨的。」 抽回思緒,他站在診間門口愣了一下,才輕輕帶上門,聽見門關起來的那聲喀擦聲,心里好像也被鑲了把鎖,鎖頭卡緊了,但他不知道怎么地卻松了一口氣。 去完醫(yī)院,頭痛的毛病一瞬間好像消失了。 存律開著車子到一個夜市旁邊的公園,搖下車窗,看著人群聚集離散,夜市攤販的燒烤味充斥整個空間,他一時之間覺得噁心,下車到一棵白蠟樹旁邊乾嘔,即使他覺得反胃,但卻一點也不討厭這里。 他回到車子里,又把車開到易渺住處樓下,站在那條已經(jīng)沒人的人行步道上,地板的磁磚,那刺骨的冰涼,似乎可以穿透腳底一路傳送到他的心臟。 他望著大樓,一層樓一層樓數(shù)著窗,卻發(fā)現(xiàn)她的燈早已暗去,只留下一片黑色的寂然。 他低頭笑了自己一下。 又是一個感性的夜晚。 本來想開車回家的,但當他回過神,發(fā)現(xiàn)他自己竟然把車子停在徐顧的家門口。 何存律像那天一樣,再次看到易渺的父母例行性的散步回家。距離遠遠的,兩個人蹣跚的影子在路燈下被拖的很長很長,緩緩走近他。 他喉頭很乾澀,心臟像是認出了徐顧揪成一團,他不禁握起拳頭。 看著徐顧,他竟然瞬間失去了那份怨恨,剩下的是心疼和不捨。 怎么會? 徐mama對上他的眼神,竟然對他笑了一下。 他錯愕地看著她,一時間忘了呼吸。 他們進家門后,徐顧又一個人走了出來。 他敲敲車窗,存律下了車。 「你來這里干什么?」他口氣不算太好。 何存律看著他,忽然啞然。 「易渺出了什么事?」他緊張地抓住他問。 「她很好?!购未媛傻穆曇粝窨松?。 徐顧放下抓著他手臂的手,「那你來干什么?來找我尋仇?」 「......」 徐顧越來越火大,「你要是讓我女兒怎么樣,或是讓她為你掉一滴眼淚傷一次心,我絕對不會放過你,我管你是不是要先來找我尋仇,我一定先找上你?!?/br> 何存律依舊沉默著。 「以后不要再來了!」他最后朝他吼完這句話后就轉身走進去家門,砰地一聲甩上。 何存律看著車窗上倒映的自己,兩眼都是血絲,有點恍神。 今天太累了。 回到住處的時候早已深夜兩點半,他洗了澡躺在床上,一個漫漫長夜,又失眠了。 隔天易渺去上班的時候,陸振宇跟每天早上一樣跟她打招呼,沒什么異樣。 昨天在會議上的事情全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她今天來上班的時候跟逃難沒兩樣,低著頭,往死里衝。 立婷買了一杯現(xiàn)打果汁給她,「易渺,壓壓驚?!?/br> 易渺很感激,「謝謝?!?/br> 可是昨天會場上所有人怎么壓驚。易渺心想。 陸振宇找了點事把她叫進辦公室,一看見她容光煥發(fā)的臉,挑了挑眉,「昨天睡很好?」 「對啊。」易渺說。昨晚跟何存律分開以后,累得不行,倒在床上一睡到天亮。 他點點頭,「早上那個害你衣服破......害你出糗的那人的爸爸打電話來跟我們道歉,我替你接受了?!?/br> 易渺想起來又丟臉又生氣,「他說什么?」 「他說,林致因為最近感情不順,看到你長得像他以前的女朋友,一時之間控制不了情緒,所以才這樣做?!?/br> 她用指甲掐掐手掌,「除了這個還說了什么?」 「他要給你一筆錢,給你精神補償?!?/br> 易渺覺得生氣到不行,拿出手機要查他們公司電話,「用錢砸人?他們把我當什么?欺人太甚!」 陸振宇起身握住她要撥電話的手,「放心,別衝動,我已經(jīng)幫你拒絕了那筆錢?!?/br> 易渺愣了一下,他繼續(xù)說:「我們公司之前有跟他們合作,甚至在他們剛經(jīng)營初期給了一筆資金,讓他們可以週轉財務危機,但是昨天那件事情讓默宛高層很生氣,已經(jīng)跟他們終止合約,不再進行下一步的合作關係?!?/br> 她很驚訝,「公司替我出氣?」 其實公司本來就想要跟他們解約,只是剛好發(fā)生這件事情,讓默宛有正當理由可以這么做,而易渺充其量不過是支稻草。 但陸振宇看她的眼睛在發(fā)亮,連忙點頭,「是啊。大家各退一步。我會放話下去,要是有人再提起這件事,就負責去收發(fā)室跑一個禮拜的腿?!?/br> 她失笑,「不用這么夸張啦。聽你這樣說,我氣都消了?!闺m然很丟人。 「但是......」 他問:「但是什么?」 「但是那筆錢有多少?」 陸振宇想了一下,用手比了個六。 「六萬?」易渺一點也不意外。 他搖搖頭,「是六位數(shù)。」 她拿了電話又要撥出去,他問:「你要干嘛?」 「我突然需要一點精神賠償?!顾f。 陸振宇很無言,「今天請你吃飯,別再秀下限了,徐易渺?!?/br> 她放下手機,「好啊?!?/br> 他們下班之后到公司對面一間韓式料理吃飯,才開始吃沒多久,易渺手機就有簡訊進來了。 何存律問:「晚上一起吃飯?」 易渺敲字:「今天跟陸振宇先吃了?!?/br> 「在等電話?」陸振宇看她在回訊息問。 「沒有?!顾龘u搖頭。 「何存律?」 她點點頭。 陸振宇眼神黯淡了一點,想起了什么又笑了一下,「我還以為是林致?!?/br> 「我才不屑他的錢。」易渺說。 但是是六位數(shù)啊...... 「好,不鬧你了。」他說,「要不是昨天發(fā)生那件事,你就可以參與我們的會議了,真可惜?!?/br> 「一點都不可惜,我好后悔答應你參加那什么高峰會,準備那么久,沒有派上用場就算了,結果還這么丟臉?!?/br> 陸振宇笑了一下,眼神盈笑,「不過,看不出來,你瘦歸瘦,rou還是有長對地方?!?/br> 易渺整個人漲紅著臉,「下流!」 飯后和陸振宇告別,她拒絕搭他車,一個人散步回家。 明明剛才下班的時候夜晚的天空很清澈,但一下子卻變得云氣朦朧,連月亮也被遮住了。 她走路非常慢,故意想要晚一點回家,沒有叫車,也不搭公車,一個人慢慢步行回去。 踩著一步一步的高跟鞋,她卻覺得自己身輕如燕。 一滴雨水滴到她的臉,一滴又一滴,落在她光滑細緻的臉頰上,冷冰冰的,好舒服。 雨忽然停了。 她抬頭看天空,撞進眼簾的卻是深藍色的傘頂。 何存律站在她身后,蹙著眉,「怎么淋雨?」 易渺笑了出來,「你怎么在這?」 他輕輕一笑,「明知故問。」 她控制著要上揚的嘴角,拉著他走到她家樓下,要拿出鑰匙卻被他按住了手。 「你剛才去哪?」 易渺被問的莫名其妙,「去跟陸振宇吃飯啊,剛才不是有傳簡訊跟你說嗎?」 他點點頭,「飯跟別的男人吃,宵夜只能跟我吃。」 易渺蛤了一聲,「去哪吃?」 「我知道路口有一間很好吃的滷味?!顾呎f邊牽起她的手,用另一隻手撐著傘。 「你想胖死我。」 「有什么不好?我不挑。」他俊顏笑著,臉上像是聚集了全宇宙的星星,在易渺眼中發(fā)亮。 她側頭看他,存律邁開長腿,他的側臉迎著濛濛雨中的燈光,深邃的眼,堅挺的鼻子,就連那平時看起來都那么冰冷的薄唇,都溫柔極了。 易渺一時之間看得出神,他轉過頭對上她的目光,她像是被抓包一樣忙著低下了臉。 何存律笑了笑。 沒料到易渺突然抬頭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他愣了一下,詭異的看向她,她一臉理直氣壯,「你可以吃飯后甜點,我就不能吃開胃菜嗎?」 何存律失笑,眼睛滿滿都是笑意和寵溺,她問:「你笑什么?」 「沒有,我是在想,宵夜應該要回家吃?!顾捯魟偮洌滞缶捅凰词忠蛔?,整個人都被拉著走。 「你走慢一點!」 易渺才剛把家門關上,連鞋子都沒脫就被一把壓在門板上,何存律低下頭覆蓋住她的唇,他的吻很急躁,摟著她的腰,一個接著一個的深吻,帶著一點粗暴,讓易渺有點喘不過氣。 她心臟跳得很大力,四肢卻有點癱軟,抱著他任由他激烈的吻在她唇上反覆吸吮纏綿,她的呼吸很急促很急促,兩個人挨著沙發(fā)坐了下來,雙唇?jīng)]有分開。 易渺的腦袋亂成一團糨糊,手卻不安份地移到他襯衫的鈕扣上,何存律邊吻著她,一邊拉住她的手沉沉笑了起來,「不行,易渺。」 她的手被拉著,恢復了一點理智。而他的吻也漸漸慢了下來,變得溫柔,變得情深,在最后幾個吻之后,他終究離開了她的唇。易渺靠著他的胸膛微微喘息,但她的心臟很不給面子,怦怦怦大聲地跳著,惹來何存律的低笑。 「笑什么?!顾悬c惱羞成怒。 「看來以后要多訓練你吃宵夜。」他笑意不減。 她臉上的熱氣又竄了上來,燒灼著她的雙頰。 這種宵夜太重口味。 他環(huán)著她的身子,閉起眼睛,鼻間只有她的氣息,她的發(fā)香,胸膛上可以感覺的到她逐漸趨于均勻的呼吸,還有她不聽使喚的心跳。 他忽然害怕懷里的她會不會哪一天就突然就消失在他視線里,會不會哪一天發(fā)現(xiàn)了他的不堪他的仇恨,然后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會不會連一句再見都不留? 他忽然有種衝動。 「易渺,我們結婚吧?!?/br> 在空氣都充盈著模糊曖昧的氣氛中,她聽見他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