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原來一切都是思念 (3)
易渺隔天上班的時候遲到了。 等到早會前,她才狼狽的到了辦公室。 立婷問:「你怎么啦?今天怎么這么晚?」 「沒有啦,下雨天,公車又塞車。」 「剛才陸振宇不知道多擔(dān)心你,每五分鐘就出來看一次你來了沒,把財務(wù)部弄得緊張兮兮。」 「是喔?」易渺拿出手機(jī),發(fā)現(xiàn)陸振宇打了她十幾通電話。 許立婷一臉懷疑,「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我從剛才就覺得你很奇怪?!?/br> 「哪里奇怪?」 「你干嘛在陰天的室內(nèi)戴墨鏡?」 「......」 易渺轉(zhuǎn)移話題,「今天下班后一起吃飯吧,找陸振宇和陳曉一起,我請客?!?/br> 她伸手摸易渺額頭,「你病了,而且病的不輕?!?/br> 「你跟我同醫(yī)院?」 立婷不理她,「吃什么?又吃瓦城?」 「......換一家?!?/br> 「為什么?」 「今天不想吃瓦城。」 于是,下班時候,四人到一間日式食堂吃飯。 陳曉問易渺:「你去玩拳擊?」 「嗯?什么拳擊?」易渺疑惑。 立婷說:「陳曉你白癡啊,拳擊有頭套,不會打到眼睛?!?/br> 易渺扶了扶墨鏡沒搭話,陸振宇打斷他們,「機(jī)器叫了,去拿餐?!?/br> 陳曉識相地把立婷抓下去拿餐。 陸振宇側(cè)頭問易渺:「你們是不是怎么了?」 她反問:「今天打給我什么事?」 「沒事了,以為你病了,不來上班?!?/br> 她低下頭笑了一下,墨鏡遮住她半張臉,看不見她的眼睛,但嘴角上揚(yáng)的弧度很大,聲音帶著朝氣,「謝謝關(guān)心!」 「......」 陸振宇看她笑愣了半晌,「那你要不要一起做慈濟(jì)?很多人比我還會關(guān)心你?!?/br> 易渺笑了出來,看了一下他點菜單,「師兄,你不吃素?」 他聳聳肩,「今天不是齋戒日。」 陳曉和立婷拿著餐盤上樓,四人一同吃了一陣子,易渺把最后一口飯吞下去,放下筷子,清清喉嚨。 「今天會請你們吃飯,是想要和你們道別?!顾f。 立婷咬到一半的食物還沒吞下去,「你要離職?」 「嗯?!?/br> 陳曉接著問:「為什么?」 「我跟何存律分手了?!?/br> 立婷嘴里的牛rou片掉了出來,陳曉把手上的湯匙放下,把紙巾塞到立婷手里。 陸振宇繼續(xù)吃著飯,沒有說話。 「你辭職之后要去哪里?」陳曉問。 「不知道,還沒有打算?!挂酌斓财差^,話題一轉(zhuǎn),「這段時間在默宛很開心,以后如果有時間的話再一起出來吃飯?!?/br> 立婷完全失去胃口,「你們分手為什么要辭職?他都不在默宛了?!?/br> 「立婷,我能留下來,全是因為他。上次要不是他辭職,離開的人就是我?!顾f,「現(xiàn)在跟他沒關(guān)係了,我沒有資格繼續(xù)在默宛,我也不想留下來給自己精神壓力?!?/br> 「說的很有道理?!沽㈡命c點頭,「那你該不會是要玩失蹤吧?我警告你喔,不要讓我找不到你,不然我殺了何存律?!顾弥曜忧们靡酌斓耐?。 徐易渺點點頭,「知道了。」 「陸振宇你怎么都不說話?」立婷問。 陸振宇喝了口水,立婷起了疑心:「你該不會早就知道了吧?」 易渺好奇地看他,何存律難道告訴他了?陸振宇嗆了嗆水,說:「怎么可能?」 飯后,各自道別,易渺本來要自己坐車回去,但是陸振宇硬拉她坐他的車回家。 車上,陸振宇問:「你之后真的沒有打算?」 她看看窗外,有些犯睏,「沒有。」 「去國外看看?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我之前在美國有些人脈,要不要幫你介紹試試?」 她搖搖頭,「開銷太大了,我媽每個月跑精神科,常常都要再去找心理醫(yī)生治療,爸爸的退休金之前就提前快要領(lǐng)完了,根本沒辦法負(fù)擔(dān)的起?!?/br> 陸振宇靜了靜,「我有個朋友,最近剛好想要把手上經(jīng)營的咖啡店頂讓出去,只是因為地段比較偏僻,沒什么人想要去那里做生意,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帶你去看看?!?/br> 易渺看著他,頓時無語。 「怎么?沒興趣?」 「不是......你讓我一直有一種,有一種你早就知道我們要分手的感覺?!?/br> 他心里警報一響,故作鎮(zhèn)定笑了出來,「我像是那種詛咒你們分手的人嗎?」 「......」 陸振宇看看她,語氣誠懇,「你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幫了我,我也會在你失去所有的時候給你依靠?!?/br> 「......」 「你能不能拿下墨鏡?」 「不行。」 他忍不住又笑。 「你說那個偏僻的地方多偏僻?」 陸振宇想想,說:「在山區(qū),不確定正確是在哪里,不過絕對不會在市區(qū),聽說整個鎮(zhèn)子晚上也只有那間咖啡廳在營業(yè)?!?/br> 「旁邊是靈骨塔嗎?」易渺眨眨眼睛。 「不是每座晚上沒人的山都有靈骨塔!」 「......」 他看看她,「有興趣?想去看看?」 「嗯,給我地址吧,我自己去找?!顾f。 「我載你去吧,順便看看要不要整理一下環(huán)境?!?/br> 易渺沒有回應(yīng)。 「你整天處于這么無神的狀態(tài),是巴不得全世界知道你失戀?」 「很明顯?」 「你把墨鏡拿下來?!?/br> 「絕對不拿?!顾D(zhuǎn)頭看窗外。 「拿下來?!?/br> 「不拿。」 「拿下來,拜託。」 「你想干嘛?」 「照相留念?!?/br> 「絕對不拿?!?/br> 「真的不拿?」 「不拿。」 「......」陸振宇忽然不爭了。 她反悔問:「拿了多少錢?」 「除了錢,我什么都可以給你?!顾f。 「......」 易渺眼神飄忽了一下。 兩人尷尬地靜了靜,他笑了出來,「想到哪里去?」 「不要嚇我?!顾残Α?/br> 「容易被嚇的人八字都很輕,你小心一點?!?/br> 陸振宇從后照鏡中看見她的笑,一整天提在喉尖的心忽然輕松許多。 隔天,易渺正式提出辭職,人事部需要一點時間處理,工作也需要交接,等到所有事情都交接完成給新人,時間又過了一個禮拜。 徐爸爸的官司還在進(jìn)行中,但是易渺不敢去探望他,甚至連回家的勇氣都沒有。 易時偶爾會跟她聯(lián)絡(luò),知道她的為難,所以會主動告訴她家里的現(xiàn)況。 哥哥告訴她,徐顧并不怪易渺。 但自從爸爸被帶去調(diào)查之后,mama最近鬱癥又再度發(fā)作,整天不說話。 陸振宇帶著易渺到山上那間咖啡廳看了一下,整間木頭建筑狀況很好,屋齡不算舊,空間也很寬闊,所有機(jī)器設(shè)備都算齊全。 咖啡廳在山里一個市鎮(zhèn)里面,附近除了便利商店,其他賣服飾的、果汁的、簡餐的也很多,人口也比易渺想像中來的多。 整座城鎮(zhèn)被滿山芒草田包圍,連著一整座山脊,云煙繾綣,融化了天際線,在薄霧中,隱約可以見到山腳下車水馬龍的都市,照舊繁華如夢。 她很喜歡這個地方,和老闆商談了一下,決定用一年分期的方式把房子買斷。 在這里重新開始,應(yīng)該很不錯吧? 咖啡廳二樓本來在經(jīng)營民宿,后來變成員工的宿舍,易渺把現(xiàn)在住的房子也退掉了,畢竟屋主是何存律介紹的,她其實不想讓彼此留有任何能夠見面的藉口。 她怕她會控制不住製造出上千個理由去見他。 自從搬進(jìn)這個連到臺北都需要幾個小時車程的山中城鎮(zhèn),一切都變得安靜好多。 空氣很安靜,呼吸很安靜,山很安靜,雨很安靜,心情也很安靜。 雖然剛搬進(jìn)去幾天,易渺還是有點惴惴不安,總覺得還有什么東西遺落在臺北,遺落在她不知道沒發(fā)現(xiàn)的地方。 遺落了什么,她反覆問著自己,沒有答案卻更讓她坐如針氈。 過了一兩個禮拜,她逐漸習(xí)慣了早上五點多通勤的人們會到固定的公車站牌坐公車的聲音;習(xí)慣了隔壁陳mama早上都會多做一份早餐送過來咖啡廳;習(xí)慣了剛破曉時分,山里面還透著一點露氣,呼吸時候胸腔都被打濕了一樣,很涼快很舒服。 在咖啡店一起工作的是一個住在附近的高中生,叫書賢。 因為傍晚人潮比較多,所以他每天放學(xué)都會回山上幫忙,為了賺一點自己的學(xué)費。 書賢爸爸三年前因為心臟病過世了,剩下賣菜的mama一個人養(yǎng)他們家三個孩子,書賢年紀(jì)最大,有個六歲的弟弟和四歲的meimei,他說他要讓弟弟meimei好好唸到大學(xué),以后他萬一發(fā)生什么事情,弟弟meimei也有能力找到好的工作,就可以代替他照顧好mama了。 書賢有先天心臟病。 他說,那是爸爸送給他唯一的禮物,他并不害怕。 易渺難過地說:「怎么會是禮物?」 「要不是因為這樣的病,我不會這么努力生活,讓我看到世界上有那么多事情值得我留戀。要不是這樣的病,我不會拿的到第一名的獎學(xué)金,我不會這么拼命存錢,要不是這個病,也許我會走上壞路,就不會有現(xiàn)在的我了。」他說,「我想,這是爸爸特地留給我,要時時刻刻提醒我的事情吧?!?/br> 易渺聽了好一陣子都沒有說話。 這樣的提心吊膽的日子他可以過得這么明亮開朗,她憑什么因為失了一次戀就這么頹靡? 她開始細(xì)心經(jīng)營著咖啡廳,上網(wǎng)學(xué)做甜點,和書賢mama學(xué)幾道手拿菜,在中午提供中式料理。她跑去咖啡豆的經(jīng)銷商,學(xué)著去分辨豆子的品質(zhì),堅持用公平貿(mào)易的咖啡豆,還去請教別人怎么沖好一杯咖啡。 她整頓好整間店,讓一切邁上正軌,不知不覺之間,時間竟然這么快就過了一個月。 某天易渺和書賢一起準(zhǔn)備打烊時,電視正在播著最即時的新聞:「......林致涉嫌恐嚇前合作伙伴進(jìn)行非法融資,并移轉(zhuǎn)營業(yè)費用、庫藏股票,今日檢方以違反證券交易法,詐欺罪背信罪等十條以上罪名傳喚他到案說明,對外只表示情況并不樂觀......」 她看著新聞畫面中的林致,手里拿著的爬滿泡沫的臟盤子哐啷一聲掉進(jìn)水槽。 「易渺姊?」書賢停下擦桌子的動作,看見她站在流理臺前面晃神,「你怎么了?」 易渺拿起盤子,笑了一下,「沒事,泡泡太滑了?!?/br> 書賢收起抹布,走到她旁邊,輕輕脫掉她的橡膠手套,接過盤子,「我來洗吧?!?/br> 「......」 「又想起那個人了?」 「嗯?什么?」 書賢沖掉泡沫,重新刷了一次盤子,「我常??茨阃砩喜凰X,坐在窗邊那個位置盯著山腳下,偶爾還會唸他的名字,是在想你以前的男朋友嗎?」 「......」易渺站他旁邊,看他俐落地洗著杯盤,「你不是下午就回家了嗎?」 「有時候忘記帶鑰匙,回來拿的時候你都坐在一樣的位置,看著那邊發(fā)呆,我進(jìn)來你也沒發(fā)現(xiàn)。」 「怎么還跑回來拿?mama不在家嗎?」 「mama很早睡,不想按電鈴吵醒她?!?/br> 易渺忍不住踮起腳摸摸他的頭,心里有些感動和心疼,「你mama很幸運(yùn)有你這個孩子。」 書賢動作僵了一瞬,「說什么老人話。」 易渺緩緩放下手,走了神,他問:「怎么了?」 「想起來以前也有人說過我愛講老人話?!?/br> 他笑了出來,「可見你講的話真的很老人?!?/br> 「我承認(rèn)......不過,」她看他側(cè)臉,狐疑地問:「你怎么長這么高?你爸媽都很高嗎?」 「我爸媽都挺矮的。你剛剛是不是摸不到我的頭?」 易渺衝他一笑,拿紙巾把杯子擦乾,她舉起玻璃杯子:「你要不要試試?」 「不用了謝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