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豐年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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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細雪開始從天上紛揚而落。 現(xiàn)在看著算是宜人的小雪,在不到一天之后就會轉為一場席卷整個大興安嶺的特大暴雪。外面熱鬧的鞭炮聲逐漸寂靜下來,村民們都各自回家了。 放在以前,這樣殘酷漫長的冬季里,能存住的食物只有酸菜、土豆和風干的臘rou,想要見點新鮮rou食,就得上山去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打到些獐子、狍子或者野兔之類的。不過現(xiàn)在,只要國道沒因為大雪而封路,村民們大可以愜意地在家里貓冬。 大風大雪的北國里,一棟棟亮著暖色燈光的房子,好像一座座靜謐的孤島。 晚飯后蘭朔先檢查了門窗是否關緊,再把需要他審批的文件逐一過目,到了十點半,他洗過澡回到房間時,卻發(fā)現(xiàn)謝縈正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 “你干什么呢,小縈?” 她沒回答,走近時蘭朔才發(fā)現(xiàn),她正微微低著頭,很安靜地看著桌子上放的一只玻璃瓶。 蘭朔看過去,發(fā)現(xiàn)那瓶子里盛著某種微微泛著米色的透明液體,已經空了一大半。 他想了想,記起這好像是今晚那位大娘一起帶過來的,是她們家自己釀的高粱燒酒,原本和那幾大包干果一起堆在角落里,估計是被她翻出來的。 “你喝的?”條件反射的一句疑問出口,蘭朔又覺得這不是廢話嗎,只好又清了清嗓子叫了一聲:“小縈?” “……”這次好像終于聽到他說話了,少女的頭動了動,轉過來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表情非常認真,還是不說話。 蘭朔知道她不是一點酒量也沒有,可平時喝的都是紅酒、果酒或者清酒,不過淺嘗輒止而已。 而高粱燒……是蒸餾酒,屬于白酒,度數(shù)一般不會在30度之下。 暖色的燈光下,少女的臉顯得很白皙,不像是那種醉酒上頭的緋紅,可她嘴巴微微撅著,看著有點發(fā)怔,也不像是完全清醒。 四目相對幾秒鐘,蘭朔下意識地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少女一把抓住他的手,好像很不滿自己被當作醉鬼對待,擲地有聲道:“我知道這是五!” ……他好像也沒問她這是幾吧? 不過蘭朔沒來得及想這么多,因為他那只手已經被她一把抓住了,因為動作很迅速,還發(fā)出了清脆的一聲“啪”。 手被謝縈抓著,見她一點也沒有要放開他的意思,蘭朔只好在她身邊很近的地方坐下。 任何一個醉鬼都不會肯承認自己喝醉了,更何況謝縈似乎還認為自己很清醒。蘭朔只好眼觀鼻鼻觀心地坐著,任她認認真真地研究自己的手。 先把手掌攤平了,又一根一根地抓著他的手指折起來,最后把他握成拳的手包裹在掌心,盤核桃一樣摸來摸去。 如此溫暖柔軟的手指,指甲晶瑩之下透出粉色,像一朵花。 謝縈畢竟有不少前科,蘭朔不由得有點懷疑她是裝的,但是再一想,她做出這種行為的時候如果是完全清醒的,那好像問題更大…… 還沒等他想出來應該怎么辦,謝縈好像已經對他的手失去了興趣,突然抬起了頭。 又是清脆的一聲“啪”,她一下用雙手捧住了他的臉,因為用力不小,這聲音顯得異常清脆。 蘭朔:“……” 少女跪在床上,像看不清一樣,湊近了一些來打量他。兩人的鼻尖都快要貼上了,她好像是覺得自己的頭太重了,又一低頭,把額頭直接磕在了他的鎖骨上。 室內很溫暖,蘭朔穿的是件質感極好的睡袍,領口很寬松。他剛洗過澡,皮膚微涼,被酒精燒得有些發(fā)熱的臉貼上去,感覺非常舒適。 蘭朔低下頭,只見少女低著頭靠在他頸窩里,白皙的脖頸裸露在外。似乎是覺得這個頭向前傾的姿勢維持著不舒服,謝縈膝蓋很快又往前挪了挪,直接坐在了他腿上。 ……她是喝醉了,他可沒醉。 蘭朔看著她,幾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不過短暫的幾秒鐘,他都說不清自己心里到底劃過了多少個念頭,最后還是開口,試圖哄她先下去。 “小縈,你……” 謝縈低著頭,不但根本沒聽,甚至還變本加厲,把手按在了他腹部。 醉酒之后的世界自有一套邏輯,在謝縈眼里,她只是覺得這個人身上的氣味熟悉而且好聞,而且?guī)еc涼意的皮膚摸著也很舒服,想再貼近一點。 一只柔軟的手按在自己腹部,跟擼貓一樣慢悠悠地揉著,蘭朔閉上眼睛默數(shù)了十個數(shù),謝縈根本沒有一點要停的意思,似乎還因為覺得他的睡袍很累贅,非常不耐煩地往旁邊掀了掀。 蘭朔深呼吸兩次,最后實在受不了了,忍不住一把按住她的手,把這雙非常沒有酒品的手壓在腿上。 謝縈終于抬頭看著他。 四目相對,蘭朔想了一下措辭,先揀出最重要的事來問:“小縈,你知道我是誰嗎?” 少女看著他,眼珠先是很猶豫地轉了轉,然后表情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理直氣壯,估計是想起來了。 “蘭朔啊!” 蘭朔松開她的手,沒想到她的手一得到自由,立刻就摸了回去,還大有要當場把他身上這件睡袍立刻扯掉的意思。 女孩坐在他腿上,這一下簡直是沒處可躲,蘭朔條件反射地抬手,最后只來得及護住自己的腰帶,防止被她一下全拽掉。 這樣的動作到底代表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到底能不能反應過來,不過謝縈向來理不直氣也壯,又是清脆的一聲啪,她一巴掌拍到了他手上:“你干什么!” 蘭朔:“……” 他索性以退為進,把腰帶的末端遞給她,循循善誘道:“可以給你,不過你得先告訴我你想干什么?” 這一下好像是觸發(fā)了她的某種開關,謝縈沒有接,好像是很認真地開始思考,時間長到他都以為她是不是卡帶了,她才慢慢抬起含著水氣的眼睛,很真誠地看著他,軟軟地開口道: “……有點想做?!?/br> … …… ………… 室內靜默了三秒鐘。 蘭朔發(fā)誓自己長到這么大的二十八年里,絕對不會有一刻比現(xiàn)在更難熬,他只覺得自己的眉心都在突突直跳。 倒是謝縈在沉思將近半分鐘后,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恍然大悟,好像終于想明白了自己原來是準備干這個,于是她開開心心地把那截絲質衣物放回他腿上,順便張開雙臂,一臉“怎么還不過來抱我”的表情。 蘭朔渾身頓時定住。 被她這么上下其手地摸了半天,身體反應確實也已經沒法掩飾了。 ……但是,至少不能在她不清醒的時候。 蘭朔覺得自己畢生耐力恐怕都要用在此刻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壓住聲音,試圖跟她講道理:“我不是不愿意,小縈,但我們等到明天好嗎?” 話音落下,他也怕再多等一秒自己都會后悔,趕緊一把扣住她的手反剪到背后,另一只手繞過她大腿部分,把人橫抱起來,準備把她放回床上躺著。 懷里的女孩好像在吸著鼻子,很小聲地說:“你……” 蘭朔低頭無奈地問:“怎么了?” “你敢不聽我話!” 一共六個字,前面還是軟軟的耳語呢喃,后面就變成了激烈的質問。 謝縈用力踢著腿,沒掙開他,蘭朔剛把她放到床上,她就鯉魚打挺一樣直接坐了起來,隨手抓了個枕頭就朝他這邊扔過來。 ……真是堪比見鬼的發(fā)展,蘭朔覺得自己腦子里那根弦也快要繃斷了。 心知這是醉鬼喝完酒之后精力還沒發(fā)泄完,電量耗空估計就好了,蘭朔接住那只枕頭,深吸了幾口氣,嘴角扯出一個笑容,循循善誘道:“對,我就不聽你話,怎么了?” 謝縈的回應是從床頭柜上抓了只橘子扔了過來。 果然他的估計沒錯,滿天亂飛的橘子和枕頭并沒維持多久,差不多也就十分鐘的工夫,謝縈就不再扔東西了,上身沿著床頭慢慢滑下去,最后縮回了被窩不動了。 終于把這個無法無天的醉鬼按回床上,給她拉好被子,蘭朔都不知道自己臉上現(xiàn)在是什么表情,反正笑容是肯定維持不住了。 手指在少女臉頰細膩的肌膚邊輕輕拂過,男人嘆了口氣,低聲道:“行了,晚安,這個賬我們明天再算?!?/br> ……等等,他忽然想起來,房間里就這一張床。 這下蘭朔的表情是真的有點麻木了。 在小木屋里他們也不是沒有同床共枕過,可是那時她頂多是半夜搶搶被子什么的,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萬一她半夜再爬過來在他身上摸來摸去,他就是道心如鐵也抵擋不住了。 男人認命地站直身體,一晚上的事情,他去沙發(fā)上湊合一下吧……況且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他需要的不是電熱毯而是冷水澡。 他正準備轉身,背后的衣服又被一把抓住。 蘭朔這次連眉心都在抽,回頭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女孩眼睛里好像漾著點水氣,臉上的表情也有些茫然,很小聲地對他說:“睡不著?!?/br> 蘭朔伸手在她嘴上捏了捏,把她捏得像只小鴨子,謝縈說不了話,好像也不準備繼續(xù)發(fā)表意見,而是抓住他的手臂,把臉朝他手背上貼了貼。 蘭朔:“……” 他在謝縈床邊的地板上坐了下來。 被她這么折騰了半晚上,也可能是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反而能冷靜下來了。蘭朔就著這個姿勢,用另一只手關了燈,屈起一條腿調整坐姿。 她之前說過,她哥哥會給她講睡前故事。 再豐富的知識也有盲區(qū),蘭朔不得不承認他的確不知道她喜歡聽什么睡覺,只能講點自己小時候聽過的故事,一邊用另一只空閑的手在她身上輕輕拍著。 一個叫吉佩托的窮木匠做出了一個會說話的木偶,希望它能成為他的兒子,給他取名為皮諾丘。木偶皮諾丘夢想著成為一個真正的男孩,從此踏上了旅途,在路上遇到了狡猾的狐貍和貓,以及善良的藍仙女…… 還沒講到皮諾丘因為說謊而鼻子變長的橋段,女孩已經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睡熟了,抓著他手臂的力度松了松,側臉倒是還很安靜地貼在他的掌心里。 耳畔響起了很勻稱的呼吸聲。 今晚她上來就給他鬧這么一出,結果睡著的時候看起來又是這么寧靜乖巧,讓人心里一下就軟得不行,只想這一刻能維持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蘭朔低頭看著她。 窗外的風在凄厲地呼嘯,他卻突然漫無邊際地想起了某個草長鶯飛的春日,不記得是哪一年,可能是在他還是個少年的時候,也許是在多洛米蒂,也許是在那不勒斯,每一片山谷里都開著不同的花,樹木在發(fā)芽抽條,草地被風吹過時彎下溫柔的弧度。 大概是人在這樣精神極度放松的時刻會本能地選擇母語,他輕聲講著這個小段落的結局,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換了種語言。元音溫柔的意語,本來就很低沉的聲線,此刻更是如同呢喃的夢囈。 “Finita è la notte e la luna, si scioglie lenta nel sereno, tramonta nei ali. è così vivo settembre in questa terra di pianura, i prati sono verdi……” 在漫長的旅途之后,木偶離開了朋友們,把心藏在古老的城堡里,那是他最珍貴的東西。 時針指向十二點整的時候,蘭朔看了看表,覺得自己也差不多是時候該去沙發(fā)上睡覺了。 就在這一刻,他聽到了一個聲音。 起初很細微,但是持續(xù)不斷,而且在逐漸變得響亮。像一盆迎面潑過來的冷水,讓他的神色登時一凜。 有敲門的聲音,正在門外一下一下響起,在風聲中顯得異常清晰。 咚…… 咚,咚……咚…… ——— 對不起小蘭,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別急,你在這個副本一定會吃到rou的(雙手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