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來由、陸
挑戰(zhàn)結束,兩人搭車子啟程返家,鄭雅岑接過同事遞來的水瓶就拿給霍哥:「喝水。喝到飽!」 霍明棠接過水瓶,眼前青年的笑容就像細雨滋潤過的花木一般美好而耀眼,這么不經意的互動,一瞬間就心動了,毫無預兆。他恍惚間明白過來,自己一直就是活在沙漠中的人,而映在眼中的這個人于他而言是一場雨,能讓枯涸大地復甦的存在。 「謝謝?!惯@句道謝包含了太多意思,只有霍明棠自己體會,此時他太疲憊,喝完水仰首靠著座椅,安穩(wěn)睡了。一闔眼都是那青年各種情緒下的精彩表情,調皮、牢sao、無聊、靈光一閃等模樣,而且始終跟隨著自己。 他想起從前meimei吵著想跟他一起養(yǎng)斗魚,斗魚是種互動性高的魚,有時拿手指在缸子前晃,牠也會認真追著手指搖頭晃腦,養(yǎng)了兩個月他就不養(yǎng),送朋友了。因為他發(fā)現(xiàn)用心飼養(yǎng)寵物,不知不覺會付出很多感情,哪怕是一隻魚,而他并不喜歡這種感覺,因為生命週期不同,能預見將來他會為了寵物傷心,而這讓他意識到自己的脆弱膽小。 那時他認為自己的弱點只要有一個就夠了,就是霍丹妃,而且事實上他也不希望自己過分關注、控制丹妃,隨著年紀漸長,他學著放手,丹妃學著獨立,好像皆大歡喜,可是他心中空蕩蕩的,如同這片沙漠,荒蕪而危險,不管來了什么新鮮活躍之物,都有股死氣將之籠罩。 路途遙遠,霍明棠有時被顛醒,耳邊能聽見鄭雅岑和其他人聊天的聲音,像是困擾又好笑的回顧這次旅程。鄭雅岑哼聲說:「突破什么自我啊,你自己去突破啦。我都被迫突破百萬遍了,最長時間飆汗、沒洗澡、吃蟲烤駱駝、喝尿什么的,沒變人乾簡直奇蹟?!?/br> 霍明棠闔眼,嘴角染上溫煦笑意,他能想像鄭雅岑帶著怎樣的表情跟其他人聊天,連聲音都很生動的一個人,也難怪會讓他有一瞬的心動。 這頭說多了話又口乾的鄭雅岑找到水瓶補水,聊天告一段落,其他人除了駕駛都在小憩,他小口小口飲水,眼尾斜睞霍哥,看到那張好看的唇變得有點乾裂,不由得心疼可惜。腦海閃過被霍哥舔眼淚的事,心口發(fā)燙,后頸和頭皮有一股酥麻奇異的感覺漫延開來。一想到能回家,他腦海就是四個大字,普天同慶,但想到暫時要結束跟霍哥冒險的旅程,竟然有點寂寞。 完了完了,是不是被極限環(huán)境挑戰(zhàn)給玩壞啦,鄭雅岑摸摸心口想著。中途轉機時,他偶然從其他人口中知道沙漠里聽見的野獸怪叫其實是胡狼,只覺得是劫后馀生,好想毀約,不過毀金賠償金他不想付……還是繼續(xù)挑戰(zhàn)吧,達成挑戰(zhàn)獎金。 某赤道上的叢林一隅。 一名渾身包括頭臉都沾泥巴的女人在岸邊升火烤著一隻剝皮鱷魚,對面坐著眼神空洞的男人,女人拿刀俐落片著鱷魚rou遞給伙伴說:「吃吧,這是我們合力捕到的成果,別客氣哦,雖然升火什么的你都沒幫上忙,不過因為你是我閨蜜的男人,我會負責把你完整帶回去的。吃吧?!顾蚪蛴形冻灾{魚rou,含糊念著要是有調味料就好了。 男人身上跟臉相對乾凈,但皮膚有許多蚊蟲叮咬的紅腫,兩眼血絲,他接過rou串猶豫道:「我參加這個節(jié)目會不會破壞香草葛格的形象啊。抓鱷魚什么的……」 「不會啦。」 「那你好歹顧一下自己形象吧。你不是玉女偶像嗎?」 「是啊,我是?!刮鸿疵氪穑l規(guī)定玉女不能宰鱷魚,其實她也不喜歡玉女兩個字,真土。 郭渢英乾笑,嚼著烤過熟的rou,心想這女人就算一個人被丟到沙漠也能自己回來吧。萬萬沒想到這女人會是自己女友的閨蜜,將來他們情侶要是吵架,找上魏璐哭訴,他會不會跟鱷魚一樣被剝皮? 后來播出節(jié)目,魏璐男友力爆表而大受觀眾歡迎,至于鄭雅岑的人氣在一開始下滑到谷底后反彈,原先有人罵他端著明星偶像的架子去扯霍男神后腿,后來隨他們兩人微妙的氣氛及互動,罵聲不可思議的低弱了,像是等著看另一場好戲一樣。 而霍明棠則由于平穩(wěn)的表現(xiàn)及可靠的實力,升級成了男神中的男神,人氣大漲。 網友a:「怎么覺得花瓶岑發(fā)牢sao其實是跟棠哥撒嬌?!?/br> 網友b:「什么你覺得,根本就是!」 網友c:「他們私下好像交情不錯,先前看感覺他們畫風不同,一個那么蠢的花瓶跟一個實力派暖男?,F(xiàn)在看覺得自己真糟糕,他們兩個好配啊?!?/br> 網友d:「樓上腐女!是說──我也同感!」 網友e:「同感 1」 鄭雅岑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傳成什么樣,一回住處洗洗睡了。 *** 回國后,鄭雅岑聽說郭渢英還在挑戰(zhàn)中,節(jié)目為了宣傳而進行了一次簡短採取,所以他錄了一段話給好友打氣,祝他們下回的挑戰(zhàn)都能順利。柒姐邀他和其他藝人朋友一起去做spa,他趁機發(fā)牢sao,順便跟他們講挑戰(zhàn)經歷,把遭遇的苦難當成笑料做成梗。 間隔的一週內也去上了一個訪談節(jié)目,大爆自己喝尿的心路歷程,說完對著鏡頭喊話:「我也常逛網的,不要再叫我跟霍哥喝什么交杯尿啦,你們這群小變態(tài),那太重口好嘛!」 交杯個屁。到現(xiàn)在鄭雅岑都還有心理陰影,而且回國第二天就收到鄭尚海來電調侃:「小時候你說你沒有那么喜歡校外教學,原來你比較喜歡這種野外求生?該不會是抖m吧?!?/br> 鄭雅岑笑罵,抖m你個頭! 休息期間他和霍哥沒有特別約出來見面,只有每天傳一傳訊息,在知道霍哥有健身習慣之后,兩人也會互傳健身后的照片,或是請教練幫忙側錄。這種事跟其他朋友也會做,只不過鄭雅岑通??催^就算了,主要是炫耀自己身材,而現(xiàn)在他會默默把霍哥丟的照片都存起來,有時看著照片發(fā)呆,什么也不想,假裝自己還像在沙漠里一樣,有霍哥在就很安心。 日子過得飛快,幾天后又到了第二輪挑戰(zhàn)者抽籤。這回的地點改在某個很漂亮的都會公園,一樣的大螢幕和舞臺,一樣的主持人,陣仗仍然浩大,還多了不少圍觀民眾。這次比之前多了些工作人員,鄭雅岑他們這組就多了個隨行記者桂鴻藻,大家都喊她綽號小紅棗。 這回出發(fā)前各組都有做過體能訓練,鄭雅岑和霍明棠更是把消瘦的肌rou又練又吃的補回來。他們抽中的地點是極地挑戰(zhàn),要去高緯度地帶,只是他們都沒料到節(jié)目會瘋了似的搞出變態(tài)企劃,讓他們兩個挑戰(zhàn)者出場時就挑戰(zhàn)高空跳傘。 儘管有專業(yè)教練,這依舊是很危險的事,教練向駕駛確認了高度后就帶著霍明棠躍下,鄭雅岑則一臉驚恐被半推半抱的飛出去,緊接著是一組攝影人員。鏡頭拍到霍明棠繃著臉有點嚴肅,當他看見鏡頭后扯開嘴角燦笑,雙手比著大姆指,表現(xiàn)得淡定自在,而另一頭鄭雅岑整個人呈崩潰狀態(tài),怪叫著聽不出是哭是笑。 約一分鐘自由落體后才感受到浮力,讓人像鳥兒般展臂乘風,旋轉、滑行,他們俯瞰著下方壯麗的景色,冰山、冰河,還有樹林、河流,全被白雪裹覆得如同幻境。 降落后鄭雅岑最快速度找到霍明棠撲抱,滿臉淚痕,霍明棠好笑的拍拍他背后,教練們迅速收傘,拋出繩索將所有人分組環(huán)腰系上,盡速移動到更安全的地方開始教授求生技巧。傳授的內容有繩結的應用,以及一些工具cao作,醫(yī)寥人員跟拍攝人數(shù)和上次差不多,就多了小紅棗這個記者。小紅棗問他們接下來有什么打算,以及詢問這次任務內容。 霍明棠說要先確認方位,任務有兩項,一是找到藍色冰河,二是找到巨大間歇泉。鄭雅岑搶話道:「當然是先離開這里啊。冷爆了,我的手快沒、沒知覺了?!顾麄兌荚谄疵顒邮种福裘魈拇炅舜晔种竽缅l找方位,幾息之間天氣驟變,從適合跳傘的天氣轉成陰天,風雪增大,連邁步都困難。霍明棠提醒鄭雅岑用教練講的蹬雪步法跑起來,過沒多久他拉住青年喊:「不能再跑了,風雪太大,失溫過度會陷入混亂,我們得就地休息?!?/br> 由于霍明棠的判斷,鄭雅岑選擇相信他,兩人就地刨挖雪地,至于小紅棗則跟其他人避到附近去,留下專業(yè)的拍攝團隊繼續(xù)工作。 半小時之內他們挖了一個不深不大的雪坑,恰恰好夠兩個大男人躺。霍明棠把新積雪壓成團塊堆在出入口擋風,留了間隙通風,一邊下指令讓鄭雅岑取出睡袋、鋪上繩索。鄭雅岑把繩子迂回鋪好,減低他們身體跟雪的接觸面,再拿出睡袋先擱一旁,繼續(xù)往下挖出一個較深的凹陷處作為冰井,讓冷空氣有地方下沉。 兩人分工做完這些,鄭雅岑說:「奇怪,睡袋怎么只有一個?」 「剛才沒仔細看裝備,不是兩個都在你那里?」 「不可能吧。一人一個才對啊。」鄭雅岑邊講邊展開睡袋,錯愕道:「是雙人睡袋?」 「那就用吧?!够裘魈牟豢蜌獾奶蛇M去,招手說:「快躺進來?!?/br> 「怎么會給雙人用的?!灌嵮裴妇?,嘀嘀咕咕。 「不清楚,可能是贊助商想讓大家看看雙人睡袋的用處吧?!够裘魈恼f完把對方拉進睡袋里,朝出入口的方向喊了聲晚安。 「是嗎?怪不得之前領裝備覺得怪怪的?!顾南?,別組一男一女也不可能發(fā)這種睡袋,只有他們這組能利用了。 霍明棠聽他小聲念了句好冷,提議道:「冷的話乾脆抱一起,反正外面的人看不到。」 「要抱嗎?你不會嫌我?」 「還是你想趴我身上?」 「那樣也怪啊?!惯€是抱吧。鄭雅岑有點想笑:「一直想試試這種取暖方式是不是很實用?!?/br> 環(huán)腰摟背,冷到覺得怎樣的姿勢都無所謂,甚至連彼此呵出的空氣都覺得溫暖,鄭雅岑數(shù)著霍明棠的睫毛,心跳得厲害,傻呼呼說:「好像比較不冷了?!?/br> 「那就好?!?/br> 鄭雅岑感受著對方寬厚的胸膛和擁抱,心思蕩漾,一時卻不知道該講什么,霍明棠一雙眼直勾勾的看來,他問:「你又這樣看我?!?/br> 「怎樣看你?」 「像妖怪看唐僧,北極熊看海豹,虎鯨看企鵝,我看……」 「嗯?」 「像我看你一樣?!?/br> 霍明棠神情興味盎然,淡柔詢問:「你怎樣看我的?」 「你,很好?!?/br> 「怎樣的好?」 鄭雅岑怯怯低喃:「好到我有時覺得,危險,不妙了?!顾恼f完了,又被牽著鼻子走了,明明是他想試探點什么,有些曖昧不明是美好也危險的,他不知道該不該涉險探究。 霍明棠沒有再問他話,卻將手臂收緊,把他抱得更牢。他投以疑問的眼神都沒得到回應,可能對方看不懂吧,于是他啟齒問:「為什么抱這么緊?」 「我冷?!够裘魈牡穆曇袈牪怀鲆稽c顫抖或畏冷的感覺。 「我們這樣好像遇難。」鄭雅岑試著換話題。 「遇難你還這么開心?!?/br> 鄭雅岑愣了下:「有嗎?」 「你笑了。」 「可能是因為有你作伴。而且冷死比熱死好吧?能這樣睡死也好過熱死。」 霍明棠默默注視他十幾秒,有點煞風景的講:「也不一定是睡死,萬一凍傷冷死的話,下場也是很慘的。冷到最后會覺得熱,非常熱,這跟燒燙傷是相反的,燒燙致死到最后其實是感覺到冷的。也算一種物極必反吧?!?/br> 鄭雅岑眼角抽了下,這怎么越聊越獵奇啦。 外面天色暗得快,他們沒開燈,偶爾霍明棠會舉高手去測通風程度,然后再縮回睡袋里把鄭雅岑當暖爐一樣抱緊。環(huán)境是黑暗的,鄭雅岑的精神有點緊繃,他隱約察覺到自己對霍哥的心情是什么樣的,同時也懷疑對方是不是有相同的意思,否則為什么屢屢做出一些誘惑人心的神態(tài)、言語或舉止? 「睡不著嗎?」霍明棠出聲關心。 「可能平常都一個人睡,這樣抱著也不好睡,霍哥你也是吧?還是躺回來怎樣?」 「……讓我再抱一下?!够裘魈念D了下:「你像小暖爐一樣?!?/br> 演過幾部偶像劇的鄭雅岑又怎會不清楚這是怎么一回事,他覺得自己好像被撩啦,是錯覺嗎?不是錯覺嗎?不管是不是他的情緒都亢奮得睡不著,可是他很怕是自己一廂情愿。 他總覺得自霍哥拉他進睡袋之后他就掉坑了,再也爬不出來,這男人如果不是對他有點意思就絕對是惡魔! 思量再三,鄭雅岑認為這有可能是他們兩個同甘苦共患難后的一種錯覺,因為太依賴對方或太惦記對方所導致,不是有什么吊橋理論嗎?為了再度測試這是不是錯覺,有必要呼喚現(xiàn)實,于是他說:「霍哥,你記不記得我整型?」 黑暗中一片沉默,鄭雅岑輕喊:「霍哥你睡啦?」 不是睡著,是因為青年的問題太跳躍,霍明棠出聲回應:「沒睡。我知道你整型,怎么了?」 「覺得我好看嗎?」 「好看?!?/br> 鄭雅岑咬了下唇內rou,一時不小心問話就歪了,問歪了還沾沾自喜的他大概沒救了,已經是喜歡上霍哥了吧。人工美,暗戀同性前輩,果然人活著秘密跟弱點只會越來越多嗎?他絕望害怕得感到眼前一黑──眼前本就是黑的。 「哈哈?!灌嵮裴瘒娦?,被撓癢了。他扭了扭身體想躲,出聲制止:「不要鬧!」 「你的背這么敏感,很怕癢。」 「為什么要撓我癢,你無聊?。 骨嗄晡?。 「嗯。太無聊了。現(xiàn)在好多了,睡吧?!?/br> 鄭雅岑還想抗議罵人,但感受到對方放松肢體,自己又躺回原位睡。睡夢中因為感覺到冷熱差,他又不自覺縮到霍明棠懷里,兩人緊緊倚偎。 睡了一覺,外面風雪消停,霍明棠把人叫醒之后離開雪坑,重新整裝后確認方位出發(fā)。挑戰(zhàn)進展得還算順利,在第二天下午就找到了藍色冰河,那是一種難以言喻、宛如夢幻的淺藍色。它是歷經久遠時間沉積的冰雪,由于自身重量擠壓排出空氣,不像普通冰雪有氣泡將陽光散射呈白色,僅陽光中的藍光能穿透而呈青色。 「好美?!灌嵮裴芍园l(fā)出讚嘆,置身藍冰世界中,他心情愉悅,飄飄然的旋身一圈,不經意對上了一雙飽含柔情的笑眼,接著觸電似的跳開視線。 霍明棠捕捉到那人細微的表情變化,對方是不是察覺了什么,但他并不著急,免得越追,對方跑得越遠,而是等候一個時機,一招擊中重心的時機。他走近提醒:「這里不安全,拍完就快走吧?!?/br> 很多人并不清楚這些古老藍冰乍看堅實,其實也極其脆弱,一不小心就可能剝落、崩塌,曾經就有人因此被壓死。一行人迅速遠離這里前往下個目的地,找尋地熱區(qū)域的間歇泉。 這里的天氣詭譎多變,脫離冰河地帶進樹林后就開始飄起細雨,他們決定去溪谷間發(fā)現(xiàn)的洞xue躲一晚,沿途照著之前學過的求生知識收集一堆白樺樹皮。白樺樹皮富含油,即使在濕冷雪地也能用來點燃取火,他們把樹皮揉松之后點燃,弄好火堆烤一烤僵冷的四肢。 片刻后重新確認裝備和飲食,基本上和前次差不多,也有一包果乾、高熱量餅乾棒,一點二公升的大水瓶。 嚴熱或酷寒的環(huán)境都容易令人脫水,但極地比沙漠更易取得淡水,他們將組合炊具盛滿雪開始煮,喝著熱水驅逐寒氣,兩人緊緊挨在一起取暖。小紅棗凍成了小蘋果,她頂著微紅雙頰採訪他們,鄭雅岑對著鏡頭回應一些垃圾話,歡迎大家來冰與火的國度參加什么的,模仿企鵝走路,借衣服穿套把自己穿厚模仿雪怪,把周圍人都逗笑了。 走了一天路都沒發(fā)現(xiàn)食物,只好拿出果乾吃。鄭雅岑邊吃邊打瞌睡,腦袋重得點了幾下,肩上有人輕拍,他回頭望,發(fā)現(xiàn)霍明棠已經把雙人睡袋準備好了,并且溫柔優(yōu)雅的說話:「吃完來睡吧?!?/br> 鄭雅岑愣愣點了下頭,心理活動卻飛速運轉著,這該說什么才好?飽暖思yin欲?不不,他單純就是想睡覺,只不過有霍哥陪睡讓他心情變得很復雜,羞怯、尷尬、不安、欣喜,總之霍明棠往那里一站,這個洞窟都瞬間蓬蓽生輝……好吧,也沒那么夸張。 這次兩個人各躺各的,其實還是緊鄰著,那些工作人員也都去休息了,周圍一片寂靜,但能清楚聽到自己和身邊人的呼吸,他們兩個好像連呼吸都有默契的越來越一致。 「洞xue里也蠻冷的?!灌嵮裴f著,試探性拿手肘往對方那里蹭了蹭。 「等下就不冷了?!?/br> 「霍哥你不怕冷了?」 「現(xiàn)在還好?!够裘魈奈⑽⒋酱蚝乔罚]眼休息。 「喔?!?/br> 聽出鄭雅岑想聊,他問:「太冷睡不著嗎?還有一個空瓶,你可以拿來裝尿,用尿瓶保溫,聽說效果很不錯。」 「不要再說尿了。」他對尿都有陰影了。 霍明棠低聲笑著,側臥面對他說:「可以抱你嗎?小暖爐。」 「又冷啦?那你抱尿瓶吧?!?/br> 「……」何謂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以尿還尿,這大概就是了。 鄭雅岑得逞的笑了下,挪了下位置把霍哥的手臂挽來抱住,他說:「抱著不好睡,就這樣吧?!固闪嗽S久他說,空氣里都是下雨的味道,霍哥跟他說那其實應該是孢子的味道。他也不知道霍哥講的是真是假,總之好像很厲害,什么都懂,沒有什么懷疑的相信了。 快睡著時,鄭雅岑恍惚間好像聽見了耳畔有人呢喃著喜歡。 「你喜歡我嗎?」也可能是「我喜歡你。」抑或是都有,都沒有。那聲音他認得的,沉穩(wěn)溫柔,讓人聽著覺得可靠安心,又有點神秘。 是霍哥的夢囈吧,可能是某齣劇的對白,某首歌的詞。如果是現(xiàn)實里對他講,那就好了。鄭雅岑徘徊在夢和現(xiàn)實交界,迷迷糊糊揣想著。 半夜里鄭雅岑被霍明棠喊醒,霍明棠說工作人員叫醒他,說是外面有看頭。他皺眉撇嘴問:「什么看頭啊?」他真的很厭煩半夜被擾醒,上次沙漠里地震就把他睡眠跟心情都搞得很惡劣。 他咋舌跟著霍哥往洞外走,聽到外面的人發(fā)出連連驚嘆,他正想抱怨,一出來也跟著發(fā)出「哇──」毫無新意的驚嘆聲。 是極光。 幽綠、粉紫色的光幕在夜空流轉,令人有種時空錯置到久遠神話中的錯覺,這是繼海市蜃樓之后讓鄭雅岑感到不可思議的現(xiàn)象,雖然已經看過許多圖或影片,也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親眼看到的感受還是非常新奇。 他請同事幫忙拍照,和霍哥勾肩搭背的攝影留念,歡喜雀躍的樣子儼然就是個觀光客。拍完照,情緒慢慢平緩下來,接著睡吧。 天剛亮沒多久,霍明棠拉著鄭雅岑稍微做點暖身cao,把空瓶拿來裝雪放到衣服隔間里,利用活動時的體溫把雪融化成水。離開洞窟繼續(xù)前進,來到了一條河,這條河不深,水頂多到大腿,而且河道不寬?;裘魈奶嶙h把衣物脫下來盡速涉水過去,鄭雅岑不敢置信:「會冷死吧!」 霍明棠開始脫衣物,只留一條下半身穿的內褲,整個人控制不住的在風中發(fā)抖,踩進水里更是抖得rou眼都能看出來,他顫著話音喊:「沒事。留意腳步就好,過來吧?!顾樕渚脑谒胁叫?,試圖替下一個涉水者找好路線。 鄭雅岑看霍哥已經快到對岸,咬牙脫衣,把衣物塞背包里,手拎著襪子一腳踩進水里?!概P哦哦哦靠!」鄭雅岑慘叫,霍明棠在對岸喊他,提醒著要盡量張開兩腳避免被水流沖力絆倒,他感覺那冰冷刺痛是身入骨rou里的,喊著好幾聲救命。 一上岸就抓出乾爽的衣物穿套,他聽到已經先到對岸的小紅棗還在拿他們兩個的身材作文章,不禁繃住形象克制自己別太失態(tài)。才渡完河,天氣又變了,不得不找個遮蔽處躲雨,附近沒有像前一晚的山洞,他們找來樹枝和松枝綑成一個遮蔽處躲風雨,再扎了一排防風圍欄,一方面阻擋風直接灌入,一方面防止火堆熱氣外流。 或許是冷的緣故,熱量消耗得特別快,他們感受饑餓的頻率遠勝于上一次。又冷又餓,只能喝水了,喝完了還能再到外面找水。水喝多了想尿尿也是困擾,這次鄭雅岑堅決不喝尿,也不用尿瓶,兩個人穿得一身厚,互相抱在睡袋里過夜。這一日特別糟糕,只有冰冷的河,還有下不完的雨,也沒有山洞,耗大半天自己做遮蔽處,晚上更沒有極光之類的美景鼓舞精神。 但是鄭雅岑意外的沒有太難受,身體雖然各種痛苦,精神上是平靜甚至有點激昂的狀態(tài),因為他意識到自己對霍哥有特別不同的感覺,這種就算到世界盡頭都不離不棄的氣氛讓他有點上癮。 「還好這種地方沒有什么危險的rou食動物?!灌嵮裴半S口提了句。 霍明棠回:「說不定有熊?!?/br> 「熊?」鄭雅岑驚疑不定。 「不過我們應該不會遇到,我亂說的。而且你看,我們有升火了,熊不會輕易靠近的?!够裘魈木褪侨滩蛔∠霊蚺幌虑嗄?,卻又擔心青年被自己嚇得睡不著。因為覺得可愛喜歡而想戲弄,又會因此憐惜不已,真是一種矛盾心態(tài)。 疲睏戰(zhàn)勝了饑餓,終究是睡著了。最后一日是餓醒的,這天行進還算順利,腰間系著繩索保障安全,避免有人掉落冰隙間,上午就到了地熱區(qū)域,到處都有冒蒸氣的水洼或地洞。這里的雨水流到地面裂縫下,被地底高溫蒸發(fā)成氣體,所以光是走在這區(qū)就能感受到冷熱交替的溫度。 霍明棠在前方開路,部分冰河融化后成了網狀水流,他勘查環(huán)境后指著前方河流提議道:「泡個溫泉吧。」 鄭雅岑欣然同意,這種露天溫泉他還沒試過。于是兩人合力搬動石頭在水道彎處堆筑出一個小灣,讓高溫熱水和冰河的冷水交匯在石頭灣內,兩個人直接脫光光泡澡。他馀光偷瞥了霍哥的鳥,毛發(fā)濃密、體型健碩,沉睡時就頗可觀。 甫抬眼,霍哥在看他,他故作大方笑了下,兩腳盤著來不及併攏。霍哥笑得意味深遠,說了句很好看,他反射性道謝,耳根紅了。 背對兩人的記者小紅棗是唯一的女性,她認真採訪他們的感想,霍明棠說是很新鮮的體驗,鄭雅岑就擺出滑稽表情開始耍寶了,搬起一塊石頭解說道:「天然溫泉,可以自行調節(jié)冷熱,還有一種手動的趣味喲?!雇嬷嬷蜆窐O生悲,他一邊屁股被旁邊土石燙了下,慘叫一聲。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霍明棠已經把人摟到身前,大掌摸上青年的腰臀檢查了:「燙到哪里?腰?屁股?腿?我看看?!?/br> 鄭雅岑感覺腰側和臀rou被若有似無的揉了下,幾不可查的在人懷里一顫,嗓音微啞低語:「沒、我沒事,還好吧。哈哈?!?/br> 霍明棠有些不悅,拉著他說不泡了,順便用背影替青年擋住其他人的視線,兩人匆匆穿回衣服繼續(xù)挑戰(zhàn)任務。之后的路途,腹鳴此起彼落,像在共鳴似的,避開濕軟高溫的土地走著,霍明棠也不禁沉吟一句好餓,鄭雅岑再附和一句餓死了,反覆幾次像在念經。 「想吃火鍋?!灌嵮裴f。 「還有關東煮?!?/br> 「想吃咖哩火鍋?!?/br> 「帝王蟹?!?/br> 「咸酥雞?!?/br> 「麻辣豆腐煲?!箖扇藳]完沒了的念著食物名。 小紅棗失笑對鏡頭表示:「他們現(xiàn)在玩起了美食接龍。棠哥你們在找食物嗎?不知道樹皮能不能吃?!顾_玩笑的,誰會真的啃樹皮對吧?那兩人都很幽怨的念著食物名,對其他人完全不理睬,鄭雅岑被小紅棗念煩了,忽然大叫:「我對見死不救的你們才不屑一顧。哼。」 小紅棗吐嘈:「因為你們在挑戰(zhàn)極限求生啊喂?!?/br> 霍明棠忽地拉住鄭雅岑,手指山毛櫸樹上說:「看,印第安人的麵包!」 「麵包!哪里?」鄭雅岑雙眼迸出精光,卻只看到樹枝上一顆、兩顆淺米色的小球,疑惑道:「那是麵包?」 「達爾文菇,俗稱印第安人的麵包?!够裘魈呐噬蠘鋵⒅ι祥L的菌菇全部摘下來和他分食,味道極淡,沒什么熱量,但聊勝于無。 鄭雅岑原本擔心有毒,但霍明棠見多識廣,加上一旁那些人沒阻止,所以就大膽吃了。他吃完對霍明棠咧嘴笑,兩秒后笑中含淚:「好像更餓了?!鼓枪诫y道也會開胃不成。 「那邊看看?!够裘魈睦蜷L滿地衣的古老熔巖地帶移動,小紅棗不敢置信的看他們倆蹲下來採摘地衣往嘴里塞,說是充饑。 「咳咳?!构瘌櫾逍那閺碗s,她配著旁白說:「總在螢光幕前發(fā)光發(fā)熱的兩位男神,鄭活寶及霍男神,自今天突破極限到了新境界,嘗試著一般人不會吃的地衣。兩位能形容一下味道嗎?」 「你自己吃看看啊?!灌嵮裴乐q絨細草瞪她。 「想像力就是調味料?!够裘魈拈]上眼,細嚼慢嚥像在享受,那樣子實在很令人好奇他想像到了什么。半晌就聽霍男神低吟:「嗯……蟹黃粉絲煲的粉絲、蟹rou、香菇那些……」 小紅棗:「哦哦!」 「都沒煮就開始生嚼大概就是這樣吧?!够蚴潜饶菢舆€糟。 「呃?!剐〖t棗不死心:「那達爾文菇、地衣這些跟之前您在沙漠吃蝎子那些比哪個好吃?」 霍明棠和鄭雅岑同時斜睨她,異口同聲:「你吃吃看就知道?!构瘌櫾暹B忙搖頭,嚇壞了。鄭雅岑勾起一抹壞笑,左頰酒窩陷得特別明顯。 眼前一大片地衣好像能吃到飽,但他們并非真想吃這鬼東西吃到飽,只是暫時充饑,趕在日落前抵達了巨大間歇泉,雖說看著它噴發(fā)也是很刺激和驚嘆,可是兩名挑戰(zhàn)者的身心都非常疲倦,在十幾秒的歡呼之后就迅速的熄火,用死魚眼盯著間歇泉看。 小紅棗等他們拍完挑戰(zhàn)者歡呼的畫面,湊近訪問:「恭喜你們又一次達成任務,獎金翻倍。請問你們此刻在絕景前贏得獎金的心情如何?」 「不錯,終于能回家吃大餐?!够裘魈你紤行Υ?。 「拍完收工吧。什么極限環(huán)境挑戰(zhàn)環(huán)求生,根本極限挑戰(zhàn)茍延殘喘。走了走了,回去人界吧。這地方不是人待的地方?!购煤玫氖澜缃^景被嫌成這樣,黑粉照罵不誤,但欣賞他直率作風的人也越來越多,這話后來還被網友各種引用而成了一個梗,紅了一陣子。 鄭雅岑講完哈哈笑,小跑步追上霍明棠的背影,兩手掛到男人肩上一起走,光明正大撒嬌。他在霍明棠耳邊嘀咕:「之前柒姐還叫我當作是觀光,我看她觀光最好是能觀成這樣啦。觀落陰都沒這么累?!?/br> 聞言,霍明棠忽然朗聲笑開來,雖說是抱怨經紀人的內容,但由鄭雅岑講出口有種喜感,他看這人越看越可愛,也越發(fā)的喜歡了。 *** 鄭雅岑他們歸國后聽說郭渢英挑戰(zhàn)失敗,魏璐一人單挑沙漠任務,而且還贏了,獨得獎金。另外兩組,其中一組的女星棄權退賽,由一名新人候補替上,另一組則是男女兩人互動有點曖昧,冒著許多粉紅泡泡,節(jié)目也藉機炒作。 鄭雅岑一回來就給家人打電話報平安,回t市進入休眠期,聽著姪女說話唱歌的聲音睡著,沒想到這一睡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噩夢。中途意識到是夢,卻怎樣都醒不來,硬是要醒還會產生夢中夢等恐怖循環(huán)。 在那個噩夢之初,他不僅隆鼻、削骨、墊下巴跟額頭,還植發(fā),而且就連照片都修很大,高老闆跟柒姐給他看一個企劃讓他全身整型,他不愿意,結果拿護照搭飛機去國外散心,沒想到飛機失事害他遇難,被海浪沖到一座孤島上。幸好島上有個帥到宇宙爆炸的土著給他東西吃,還幫他做了一件草裙穿,這才發(fā)現(xiàn)他原來身上一件衣服都沒有。 土著很眼熟,他想不起來是誰,不過土著非常照顧他,甚至還懂生活情趣摘了漂亮的花給他,又拿水果榨成汁、果rou跟海鮮做料理來款待他,他吃得很開心,但沒想到飲食里都加了天然催情物,吃飽喝足之后就被土著推倒了,草裙一掀發(fā)生了一連串必須打上超厚馬賽克的事,原來土著救他是把他當成伴侶的。 最恐怖的是夢里他還生了一個姆指大小的孩子,并且將那個孩子放到神奇的椰子里投海漂走,那孩子漂到另一個島國被一對有錢夫妻撿到收養(yǎng),取名為椰子太郎,而且熟稔劍道,稱號一吋劍客。該子長大之后的模樣和郭渢英一模一樣! 他思子過度每天都在海灘邊晃,有天救了一隻椰子蟹,椰子蟹為了報恩載著他去海底王宮找小美人魚吃比目魚壽司。 這串夢糅合各地故事變成大雜燴,不僅毫無邏輯,還又臭又長。好不容易醒來他還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回到現(xiàn)實,進浴室沖澡后就立刻找霍明棠吐苦水,并把夢境描述一遍。這是他第一次到訪霍明棠租住的地方,兩室一廳,空間寬敞,一個人住綽綽有馀。 由于他習慣浮夸的表情動作,描述夢境時把霍明棠逗得幾次大笑,他知道很可笑,但還是硬要講完,一旦做噩夢就要說給別人聽,這樣才不會倒楣,這是他的個人習慣。 兩個大男人坐在客廳說話,音響播放著淡雅輕松的背景音樂,不時響起霍明棠的大笑或是鄭青年的夸張表演。鄭雅岑拍大腿強調:「最扯的是我還跟土著上演狗血言情戲碼,什么你愛的是我的皮不是我的人,但土著說他發(fā)自靈魂愛著我的全部,于是我脫下頭上假發(fā)說這樣你也愛嗎?我,脫假發(fā)噯,他叉的我飛機遇難都還有頭發(fā),為什么后來變成假發(fā)啦?而且為什么我兒子是一吋的郭渢英?。坑植皇亲C件照片,一吋、郭渢英,一吋香草葛格哦,真的香草夾都不只一吋了還……我是腦洞有多大才做這種夢啊可惡?!?/br> 霍明棠稍微斜倚著沙發(fā)單椅,一手半攏在唇上掩著抽動的嘴角,憋笑說:「看來這次你壓力太大了?!?/br> 「我也這么想?!?/br> 「不過土著老公有多帥?」 「不就你嘛?!灌嵮裴摽诙?,自己一驚,乾笑敷衍:「就是一堆雜夢啦。我有個習慣就是做噩夢一定得講給別人聽,這樣才不會衰。這種怪夢跟荒唐的內容,隨便講給別人聽也會不好意思吧??墒俏矣X得講給你聽沒關係。」 「為什么?」 「沒為什么?!灌嵮裴犷^,為難一笑:「這次回來一度也想學那個退賽的女星一樣不錄了,唉,好累。雖然是難得的體驗啦,但是有點煩?!?/br> 霍明棠和他對望:「為什么煩?」 「這次回來看了下網路反應,有人說我們都是照劇本來的。雖然執(zhí)行任務是按游戲設定,但過程是自行發(fā)揮,哪可能編這種劇本。照劇本?照劇本我還用得著這么辛苦?」 霍明棠認同笑應:「真真假假才有意思。什么樣的人跟事都有,你不必放心上,他們會討論表示他們有在觀看節(jié)目,我們把接下來的工作盡力完成就好?!?/br> 鄭雅岑聽著有理,但他還有其他揪結的煩惱,訥訥低噥:「還有啊,有人說什么我跟你感情好成那樣也是演的。」 「隨他們去猜吧。」 「這我知道,但、但是傳得有點那個……」鄭雅岑怕說了對方會想疏遠他。 「哪個?」霍明棠的語調聲線都極盡誘惑,單單二字已能令聽者酥了骨頭,肢體發(fā)軟。 鄭雅岑垂首歛眸,撓頰小聲說:「就說我們故意賣腐,都算好的,還有一則留言罵我根本不應該去參加節(jié)目,好狗運分到跟你一組,最氣的是講我根本豁出性命在撩漢。撩個屁啦,我、我才沒空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啊,快餓死了還撩什么撩?!?/br> 「所以說豁出性命啊。」 「但我沒有啊。」 「噗?!够裘魈臎]憋住笑,他頷首接話:「對,你沒有?;沓錾诹脻h的是我?!?/br>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