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霍明棠的電話，鄭雅岑立刻就后悔了。只不過有些事不當(dāng)面講是講不清的，何況他心情很亂，就算面對面也可能不想談。沒幾分鐘，霍丹妃來電，他暗笑這對兄妹太有默契，滑開接聽，搶在她開口前道歉：「抱歉，丹妃，我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你那邊有受影響嗎？」

    霍丹妃苦笑，她說：「我這邊還好，岑岑你呢？」

    「還好吧。」

    「噯呀，不過我看到有張照把我拍得丑了，真討厭。你不用擔(dān)心我，這事應(yīng)該很快會過去啦，娛樂圈就是這樣子的，有空要不要再約出來逛街啊？」

    「你不怕啊？我們是緋聞男女主角?！?/br>
    「所以更不應(yīng)該被影響啊?！?/br>
    鄭雅岑大笑，霍丹妃比他看得開，他就放心了?；舻ゅ嬖V他說：「不過要是你這幾天忙，就下回吧。下週我跟我男友要出國，不在國內(nèi)。我哥也說了，你常常被誤會，但是相信你的人就是會相信你，誤會你的人如果是好朋友也會親自找你討解釋的，你不用怕。其他不信你也不聽你解釋的人就隨他們?nèi)グ?。嗯？?/br>
    「知道啦。謝謝你啊妃妃，特地打來安慰我?！?/br>
    「錯啦，我是特別打來問你要不要逛街，最近發(fā)現(xiàn)一間店的千層蛋糕很好吃啊?！?/br>
    「哈哈哈?！灌嵮裴中﹂_來，有時他挺感謝霍哥，讓他自己好像也多了一個活潑開朗的小妹。他想著霍丹妃講的話，心情頗為復(fù)雜，霍丹妃要是知道自己被哥哥利用會很受傷吧。

    他講不出口，在客廳里走來走去，這不是霍哥第一次自作主張，難道越重要的事越不跟他商量，是因為他給人感覺不可靠？他抓了抓頭上為了掩藏新造型的短假發(fā)，到衣帽間拿了大斜背袋出來，抓幾件私服扔進去，寫了張字條壓在電視遙控器下面。

    「到友人家避風(fēng)頭冷靜一下，勿念?！顾麎汉眉垪l嘆氣，也不確定對方會不會很快回來，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離家了。抓著斜背袋出門按電梯，發(fā)現(xiàn)對面那戶門外堆著兩個空紙箱，大概有新住戶搬來了。電梯旁的窗子往外看，會發(fā)現(xiàn)底下有好幾個記者在蹲點，這幾棟公寓本就住進不少名人，常有記者在附近出沒，只不過他們都進不來，周圍也沒有樓能出租讓他們偷拍，所以住這里隱私是有保障的。而他和霍哥挑的這棟是最新建成的，還沒住滿，不曉得對面新來的住戶是租的還是買的。

    想著這些事，鄭雅岑覺得離開這里去找郭渢英還是不太妥當(dāng)，乾脆窩在家里就好，躲起來反而更教人懷疑，何況他又沒干壞事。他轉(zhuǎn)身走回住處門口掏鑰匙，驚覺自己把鑰匙忘在客廳桌上忘記帶出來了。

    「不會吧?！惯@一刻他開始唾棄自己，抹臉石化在當(dāng)場，好想原地爆炸。就在這時對面那戶傳來動靜，有人要出來了。他跑回電梯前假裝等電梯，來人出聲打招呼：「哈囉，鄭先生，你好啊?！?/br>
    走來的人跟霍明棠差不多高大，至少一米九的身高，五官深邃，有一頭泛著橘金光澤的紅發(fā)，笑得很燦爛。鄭雅岑回頭看見來人有些訝異，這不就是班恩嘛，和霍哥同一個經(jīng)紀(jì)人。

    電梯剛好開門，兩人一前一后進去，班恩一個人劈哩啪啦聊起來：「很意外我搬來吧，之前我有看到你跟棠哥上葉姐的節(jié)目，就跟程姐打聽了公寓的事，地段好生活機能佳，乾脆就搬來了。而且這里租金好便宜哦，先前我住的地方太大了，每次看完恐怖片我都覺得好可怕，屋里空蕩蕩的。」

    「你之前住哪里??？城堡？」鄭雅岑脫口吐嘈，惹班恩大笑拍他肩膀。

    班恩完全沒掌握力道把人拍得快吐血，直說他幽默，看了下他的裝扮問：「咦，你要出門??？外面很多記者哦，應(yīng)該都是來採訪你新戀情的吧。所以你真的在追棠哥的meimei？」

    「我跟她不是那樣，誤會一場。不瞞你說我本來要出門，現(xiàn)在又不打算出門了，但我把鑰匙忘在家里沒帶出來。晚點找個鎖匠好了。霍哥在工作我不好意思再打攪他?！?/br>
    「哈哈哈，要是你沒其他急事要處理的話可以來我家啊，但我的東西都還沒整理，你不介意的話就來吧。等棠哥回來再回去?！?/br>
    「那太感謝了！」鄭雅岑抱拳感激，班恩說他要去超市一趟，兩人就結(jié)伴出門了。從管理室走出去前班恩不忘替人做心理建設(shè)：「不用怕那些記者，談戀愛不是壞事，何況你說你是被誤會的。」

    「對啊對啊，沒錯！」青年豁然開朗。

    兩個青年擬好突圍前往超商的作戰(zhàn)計劃，就由班恩率先跑出去擋記者們，他長臂一展攔了好幾個狗仔笑說：「謝謝你們來採訪我搬新家?。　?/br>
    鄭雅岑直接朝接腳衝刺，拐個彎閃進超商里面，沒多久班恩也甩開記者到超商里，兩人拳碰拳笑得像小孩一樣。班恩說助理請假，他自己到超商繳一些費用順便領(lǐng)包裹，再買些爆米花跟零食回去吃，鄭雅岑跟他討論爆米花的口味，各自又買了一杯思樂冰坐下來喝，絲毫不介意有人圍觀或拿手機出來拍照，兩人更大方對著鏡頭微笑搞怪。

    班恩說：「你比想像中還隨和有趣?！?/br>
    「他們不是八卦記者，一般民眾拍照我無所謂?！?/br>
    「現(xiàn)在是全民狗仔啦，真的。」

    鄭雅岑吸了一口思樂冰，拿他的話來回應(yīng)：「反正我們沒干壞事?！?/br>
    「哈哈，不過呢，我當(dāng)明星其實是想多認(rèn)識人，多交朋友。很天真搞笑的理由吧？」

    「不會啊。當(dāng)藝人有好的時候，也有不好的時候。比如不花半毛錢就可以去沙漠、極地、叢林跟無人島探險?！?/br>
    「哈哈哈哈──」班恩拍大腿笑，連忙又降低聲量對周圍人道歉。他說：「你果然是鄭活寶，太好笑了。這朋友我交定了，其實我小時候沒朋友?！?/br>
    鄭雅岑不敢相信：「騙人，你這樣沒朋友？」

    班恩抓著自己一撮紅發(fā)笑答：「是啊，因為我紅頭發(fā)。后來搬家才好一點，你不知道有些地方的人歧視紅頭發(fā)吧，但是好在這樣的地方不多。搬家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喜歡紅頭發(fā)的人也很多，就沒再被霸凌了?！?/br>
    「連這種原因都能霸凌啊?！灌嵮裴嗳啾亲诱f：「我也被霸凌過?！?/br>
    「為什么啊？」

    「長太丑?！顾f溜嘴，笑著改口：「不知道啦，有時霸凌的原因很莫名其妙啊。這種事就像自然界的淘汰規(guī)則一樣，在你搞清楚之前都是莫名其妙的?！?/br>
    「確實莫名其妙?！?/br>
    「但是人類世界就好一點，因為我們會去思考，去想辦法。要是霸凌很難杜絕，就想辦法面對跟處理。如果它是一種現(xiàn)象，出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以后要怎么做，就是人類會思考的事。最近我接了一個公益宣導(dǎo)廣告，就跟這個有關(guān)?！?/br>
    「被霸凌的話可以學(xué)著保護自己，我想我就是因為這個契機喜歡上武術(shù)。不過我不會拿來打架，只是讓自己有信心，不會那么輕易受傷?！?/br>
    思樂冰喝完，話題從霸凌不知怎的轉(zhuǎn)到以前求學(xué)遇到的各種奇葩師生，兩人帶了些零食回公寓。霍明棠絕對想不到情人兼室友的傢伙，所謂的避風(fēng)頭是避去對面新來的住戶家里。

    班恩非常好客，叫了披薩跟壽司外賣一起吃，還把冰箱宅配過來的醉蝦拿出來配啤酒，打開電視看新一季的球賽。鄭雅岑一向不看體育轉(zhuǎn)播，在班恩的解說下融入氣氛變得熱血，跟著在螢?zāi)磺皡群凹佑?，兩個人拿出班恩自製的加油棒、彩帶等道具在客廳嗨，最后拿出超商買的爆米花微波，吃吃喝喝直到入夜。

    鄭雅岑吃了不少蝦，摸肚皮打飽嗝。桌上空披薩盒里的蝦殼堆成小山，周圍是掐扁的啤酒罐。明明才兩個人，客廳卻很亂，場面很嗨，彷彿有二十人在聚會。球賽轉(zhuǎn)播結(jié)束，班恩接著看體育新聞，也學(xué)鄭雅岑摸肚子說：「沒想到跟你這么合得來啊，之后有機會常來串門子吧?！?/br>
    「謝謝你收留我啊。唉，我看我打個電話給霍哥好了，不然沒鑰匙回去。」

    「好吧。萬一他沒空，你可以先住這里，不過房間也都還沒收拾?！?/br>
    鄭雅岑謝了又謝，拿手機跑去客廳角落，一看螢?zāi)话l(fā)現(xiàn)有六十多通未接來電，扣掉柒姐、老郭他們以及兩通疑似詐騙集團的，其他全是霍明棠打來的。他嚇了跳，趕緊回?fù)?，那頭立刻就接聽了。

    「你在哪里？」霍明棠話音沉冷，帶著難以言說的威嚴(yán)跟壓迫感，也可能是鄭雅岑心虛所導(dǎo)致的錯覺?？傊牭贸鰧Ψ叫那橄喈?dāng)不美麗。

    「我在朋友家啊?！?/br>
    「郭渢英說你沒去。哪個朋友？」

    「剛認(rèn)識的，在我們公寓對門那戶，就是班恩。他剛搬過來，我忘了帶鑰匙，所以……」

    霍明棠說了兩個字「等我?！谷缓缶蛼炝耸謾C來接人。班恩家的門鈴立刻響起。

    班恩帶著醉意搖搖晃晃走去開門，門外的男人很客氣詢問，他了然笑著朝客廳揮手：「哈囉，你家霍大人來接你。哈哈哈哈?！乖捴v得像霍明棠是來接兒子放學(xué)的家長，但鄭小兒完全笑不出來，面無表情走到門口。

    「走了?！够裘魈恼Z氣很淡。

    「噢?！?/br>
    班恩徹底無視兩人之間微妙氣氛，朝他們揮別：「太好了，這樣你就不用將就在我這里。我都還沒整理房間。再見，有空來玩。」

    鄭雅岑嚥了下口水，緊張低語：「我……」

    「回去再說?！够裘魈牡穆曊{(diào)很輕，帶著冷意，讓人聽著頭皮發(fā)麻。

    鄭雅岑盯著霍哥插鑰匙孔，跟在后頭進屋脫鞋，霍哥替他拿了那雙白色室內(nèi)拖鞋，手朝沙發(fā)比了下對他說：「坐吧?！?/br>
    他小跑步到沙發(fā)坐下，嘆道：「之前也談過，你心里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講，我們好好談。你不要一聲不吭悶著，然后冷不防就出招。我覺得有點可怕?！?/br>
    霍明棠坐到他身旁握他雙手道歉：「對不起，我改?！?/br>
    「那你說，你為什么這次搞這種事？有必要嗎？」

    霍明棠解釋：「最近我們都忙，沒什么時間相處，回來的時間也都錯開了。上了線看到的離線訊息也只是簡短問候，但我看見你跟其他人在留言聊得那么開心……工作時常常聽見有人討論你，他們一下子幻想你是男友，一下子說你如果當(dāng)老公會是怎樣的，更有男的說你這樣有趣可愛，如果是同性搞不好也可以。我就吃醋了，想做點什么平衡心理?！?/br>
    「這叫做點什么……」鄭雅岑汗顏，要是這人說要努力搞點事呢？他快不敢想像了。

    看到青年一臉難以接受，霍明棠握緊他雙手承諾：「我不會再犯了。以后吃醋就直接找你說，讓你知道我的心情。是我自己沒安全感，抱歉。」

    鄭雅岑并不想刺激他，抬手摸霍哥的頭發(fā)、臉龐，吁氣道：「好啦，我相信你。但吃這種亂七八糟的飛醋沒必要，他們討論我是好事，因為我紅嘛?！拐f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雅岑，你不要怕我?！够裘魈纳钪约旱膬?yōu)勢，就是鄭雅岑喜歡我，但他也明白不能仗著這點胡來，只不過這回他沒能控制自己，犯了這種低級錯誤。

    「說實話我真有點怕，你居然連親meimei都利用啊。你那么疼愛丹妃，居然還利用她?！?/br>
    霍明棠聽他這話，有些忐忑鬱悶，他說：「因為我知道她不會受什么傷害?！?/br>
    鄭雅岑聞言，火氣又有點上來了，站起來講話：「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就算你瞭解我跟她，事事都盤算仔細(xì)，萬一失算呢？不要算計人心跟感情，我、我話說得重，但你這次真的反應(yīng)太過度了?！?/br>
    「我不會了。以后也不會了?！够裘魈拇鬼皖^，黯然低語：「原諒我。」

    鄭雅岑看他這樣陰鬱可憐的樣子就心軟了，那么高大英挺的男人此刻低頭認(rèn)錯，不再巧言反駁，坐姿還那么端正，只差沒跪下來，他也不忍心對霍哥咄咄逼人，坐回沙發(fā)上摟著人拍背哄道：「知錯就好啦。心里有事可以找我聊，或找你信賴的朋友講，不要亂來。我以前不也是常找你吐黑水嘛？你可以再依賴我一點啦。這次我懷疑你，我也有不對，但你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了，所以以后我都會相信你?！?/br>
    「謝謝你……」

    「但是這次的事真沒必要?！顾唤闷婊舾邕@人是什么腦回路，只因為吃醋就利用meimei跟自己的男人搞緋聞，未免太奇葩！

    霍明棠說：「我第一次這么喜歡一個人，為了這個人吃醋，反應(yīng)過頭了?！?/br>
    「呃呵呵?！灌嵮裴??！改隳蔷浞磻?yīng)過頭讓我想到某部電影，殺手頭子以為女友帶球嫁別人，把教堂殺的血流成河，被女友追殺了兩集，最后殺手頭子跟女友說，是他反應(yīng)過度了，呵呵。你這樣會不會太夸張？你以前戀愛都不吃醋？」

    男人回想后搖頭：「從來沒有過。也沒發(fā)生過什么好吃醋的事?！?/br>
    「該不會你都是被倒追的那個，從沒主動追過誰？戀愛里都是對方關(guān)注你，你比較沒那么關(guān)注情人？都是別人吃你的醋？」

    「差不多。」霍明棠苦笑，幾乎說中了。他說：「每段感情都是一種嘗試，我沒想到這次一試就這樣。有過教訓(xùn)，我以后不會再犯了。」

    鄭雅岑眼角抽了下，點頭說：「姑且信你。不過你醋勁太大了，想利用緋聞幫我斬桃花，非常勞師動眾又沒必要。我又不會出軌，頂多出柜啊?！?/br>
    「……喔。」霍明棠豁然開朗，頓時更加自厭，前陣子的鑽牛角尖是為了什么？

    「唉。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曾經(jīng)有過什么陰影?！?/br>
    霍明棠淡笑，他說：「陰影也談不上，但影響多少有吧。一直以來我總是發(fā)覺身邊的人都用情不專，最后誰也沒有留下來，每個大人都是那樣的。」

    「霍哥。」鄭雅岑蹙眉輕喊，他知道霍哥說的是霍家那些人，霍哥的成長環(huán)境里，專情的人恐怕不多，甚至一個都沒有，就連自己的父母也那樣，以至于這人對感情極度沒有安全感吧。

    霍明棠聊道：「以前跟你提過，我父親在外面有幾個情婦，母親跟青梅竹馬的對象生下我，又跟父親生下我妹。母親很早就生病走了，父親娶繼母進門，繼母生了孩子。平常父親在外做生意，飛到每個地方都有個家庭，和當(dāng)?shù)氐呐松⒆?。偶爾他打電話回來，繼母會告訴他家里一切都好，同時繼母也在家里亂搞。我為了保護meimei，一直將她看得很緊，她長大了，開始嫌我囉嗦，不喜歡被約束，我也管不了她太多，雖然感情不錯，但也不如以往。

    有時我在想，她想嫁外國人是不是因為被我影響了。到最后，我好像只剩下自己。所以我喜歡音樂，喜歡演戲，這些事可以抽離自我，不去思考過去未來，而當(dāng)下我也只是他人，所以我不會為了宣傳上節(jié)目回顧拍戲的事，到哪里都是過客，一停下來我就只會是被留下的那個，所以不能停下來。一部戲殺青了，又回到了一個人什么也不是的狀態(tài)，我寧可繼續(xù)接下一部戲、寫下一首歌，讓自己失散的部分有歸屬。

    你知道嗎？我母親彌留的時候還對情人念念不忘，對著我喊著她情人的名字。她不記得我……如果演很多戲，創(chuàng)作很多音樂，是不是多少會有人記得我是我？這圈子好像是我僅存的棲所。之前一直得過且過，但是前年遇見你，知道是你提議讓公司找我簽的約，對我來講本來到哪里都差不多，那時我看你還覺得你傻、單純，也許在同一家公司能有點戲看，所以就轉(zhuǎn)經(jīng)紀(jì)約了。

    這么講你大概會怨我，氣我，可是起初我真的拿你當(dāng)消遣。就像游戲一樣，純屬消遣，但這消遣容易上癮，入迷，我看著你關(guān)注我、依賴我的模樣，眼神是清澈的，笑得那么陽光開朗，連生氣那張臉都在發(fā)亮，我很喜歡看，漸漸就挪不開眼，停不下來。鄭雅岑，我是認(rèn)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但我的三觀跟你的三觀不太一樣，我也知道自己有毛病，你能不能等我、再信我一回，我想變得更好，值得你的喜歡。說這些不是想找藉口讓你同情，只是想讓你瞭解我不是那么正?！词刮覀冊谝黄?，我還是害怕失去你?？墒俏視Ω淖?。如果你聽完，還是會怕，那我們……」

    鄭雅岑在他說話途中已經(jīng)低頭掉淚，紅著眼眶，抓住他兩手哽咽：「先、先停一下。等我、唔呃?！骨嗄晡宋亲?，抽泣，他暗罵自己哭個屁，該掉淚的不是他，可是眼淚控制不住。或許是因為霍哥自我剖析的言語比手術(shù)刀鋒利，聽得他一時消受不了心里對對方的心疼和悲傷。

    霍明棠看他邊哭邊抖，不覺透著一股陰冷如霜的氣息，沉重而壓迫，彷彿做好對方提分手的覺悟，如果失去這段緣份，失去對方的心，他不知道自己會變成怎樣……

    鄭雅岑莫名有點冷，他聽霍哥問：「你真的怕我？」

    「怕啊?！灌嵮裴嘌?，霍明棠抽面紙擦他眼淚，動作輕柔，小心翼翼，不知道戳中哪個點害他更想哭。他淚眼望著對方說：「我覺得你家比演藝圈還黑暗?！?/br>
    霍明棠失笑：「還好。黑的是我的心吧?！箍辞嗄瓴幌褚岱质郑牡溃骸甘悄銢]見過圈子里更暗的角落。」

    鄭雅岑抬起雙手求饒：「好了好了，那個有機會再聊。我還不想太快知道?！闺m然不瞭解霍家的情況，但能想像在那樣的成長背景下，霍明棠多少有點不正常是能理解的。

    沒有誰跟誰的三觀是一樣的，人生看似很多選擇，其實更多是以為有得選擇的假像。這些鄭雅岑都懂，他以為他們很相像，事實上根本不同，他無法體會霍哥的經(jīng)歷，反過來霍哥也無法體會他的，但都努力試著瞭解彼此，渴望觸及對方內(nèi)心，感受到目光的追隨和關(guān)懷，那也不算是徒勞無功。

    霍明棠看起來平靜很多，鄭雅岑自己又抽了張面紙擦臉跟他講：「但是不管怕不怕，我都喜歡你?！?/br>
    聽見青年的話，霍明棠眼中浮現(xiàn)溫煦笑意：「嗯。我相信。這些話我只跟幾個人提過，沒有一個哭得像你這么厲害，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所以也能平靜看待。只有你這樣，謝謝，還有抱歉?！?/br>
    鄭雅岑赧顏，別開臉彆扭道：「謝謝、謝什么啦，你也不要難過，現(xiàn)在都講開了就好啦。相處出點問題可以一起面對，不要等到將來無法挽回才后悔。這段時間忙到?jīng)]空約會，我常常想傳訊息跟你聊，但是忙到忘了，可能我也有責(zé)任。但我是真的一直想你，自己吃便當(dāng)?shù)臅r候就在想你這時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吃便當(dāng)，休息時也想著你睡飽沒有，有沒有想我。你不安，我也不安，你寂寞我也寂寞。你不是可有可無的，你是我家霍哥，是我的人。」

    霍明棠沒少聽過這類生澀激動的告白，但唯有眼前這人能滲透他內(nèi)心，言語、情態(tài)、體溫，一切一切，，從最初不以為意的逗弄，到后來不知不覺沉迷，最后不可自拔。他內(nèi)心暴戾燥動、黑暗病態(tài)的部分迅速陷入冬眠、冰封狀態(tài)。

    娛樂圈里不是沒有像鄭雅岑這么心思乾凈又直率的人，只是多少會順從這圈子的生態(tài)、規(guī)則而妥協(xié)，哪怕是備受呵護的星二代，難免也有長歪的，但鄭雅岑就是鄭雅岑，這個人也懂世故，懂得裝傻，看得透別人耍的心眼，可是從來不會變成那樣。就是這樣一個人對他表白，還說關(guān)注了他七年，現(xiàn)在又喜歡上他。

    對霍明棠來說這不是撿到寶的驚喜，而是濃縮一輩子的幸運值才邂逅了這么一個人，是天賜恩典。因此，他是真心的想好好珍惜。

    鄭雅岑回頭發(fā)現(xiàn)霍明棠目光柔和，款款深情注視自己，兩人眼對眼，微微笑，算是和好了。

    霍明棠和人相擁，柔聲低喚：「雅岑。」

    「什么？你講?！骨嗄険蠐项^，情緒平緩之后有點分心。

    「我比自己想的還要喜歡你。」

    鄭雅岑的歡喜甜蜜全寫在臉上，傻笑幾秒后忽然正色詢問：「如果啊，我是說如果，假如我因為生氣這次的事跟你提分手，你會不會因此黑化然后開始各種陰謀陽謀搞我，得不到就毀了我??？我先說這不是懷疑你啊，我只是一個假設(shè)，公堂之上假設(shè)一下。」

    「笨蛋。」

    「不會嗎？」鄭雅岑搓搓下巴，歪頭看他：「那換個走向，你黑化之后各種捧殺，最后我在娛樂圈盛極而衰，然后被你關(guān)小黑屋?！?/br>
    「你可以去當(dāng)編劇了?！够裘魈哪樕届o，內(nèi)心翻了好幾個白眼。

    「咦，所以你真的不是那種黑化之后玉石俱焚的變態(tài)？」

    「你啊……」霍明棠苦笑：「原來你假設(shè)的我是這樣的?！?/br>
    「嘿嘿，不好意思啦。」

    男人半開玩笑告訴他說：「我不會黑化的。因為我本來就是黑的?！?/br>
    「哈哈哈哈。講什么啊?！灌嵮裴瘬粽拼笮?，然后握住他肩膀認(rèn)真說：「還好你黑得很有魅力?！顾麆偛判募铝讼?，不過立刻又覺得霍哥黑沒關(guān)係，有他看著，再黑也就這樣吧？

    和好之后，氣氛輕松許多。鄭雅岑有點想笑，不知道誰的呼吸先亂了，他看霍哥耳根染紅，自己耳垂同時被霍哥小力揉捏，霍哥在他耳畔低啞呢喃：「好可愛。」

    他們一樣在意對方，一樣的害羞，他伸手對霍哥做同樣的事：「你才可愛。」

    霍明棠勾起嘴角，聲調(diào)性感惑人：「不怕我了？」

    鄭雅岑雙眼彎得像半月：「現(xiàn)在不怕?！?/br>
    「鄭雅岑?！?/br>
    青年失笑：「干嘛忽然叫全名？」

    「你戴假發(fā)？」

    「噢，對啊。為了新專輯做造型，染好的頭發(fā)要盡量避免提前曝光，就借了假發(fā)回來?？吹贸鰜戆?？很明顯？」

    「感覺得出來?！?/br>
    鄭雅岑兩手都在抓頭了，他窘著臉問：「我可以現(xiàn)在脫掉嗎？戴太久越來越癢?！?/br>
    氣氛正好，脫下來秀發(fā)網(wǎng)會煞風(fēng)景，霍明棠蹙眉：「你去浴室──」

    「不行了好癢！」青年一把抓下來假發(fā)，發(fā)網(wǎng)把他腦袋裹得像菠蘿麵包，紫白相間的發(fā)霉麵包。他迅速拿下發(fā)網(wǎng)，但發(fā)霉麵包的畫面還是衝擊了身邊的男人?！腹?，好癢哦，脫下來好多了。今天接發(fā)，搞了一整天，本來的頭發(fā)也漂了好幾次才能染出來的，眉毛要等下次再弄。說是什么鈴蘭色，你覺得怎樣？我是覺得有點陰柔，所以討論了一下把左邊這里剃平，比較龐克。你說我如果這種造型穿越古代會被當(dāng)成瑞獸還是妖怪？」他說完自己哈哈笑開。

    鄭雅岑把頭發(fā)抓松，稍微按摩頭皮，前些日子稍微留長的頭發(fā)一下子接到及腰長度，染了一頭的白發(fā)，發(fā)根及發(fā)尾則是鈴蘭灰和幽雅紫色漸層，彷彿整個人都上了特殊濾鏡，透著虛幻的珠光。

    青年雕飾過的五官并非最搶眼，但他純真自然的神韻讓這副軀殼顯得靈氣誘人，他抓亂了幾綹長發(fā)，靦腆朝人笑了笑：「很奇怪嗎？可能看久會習(xí)慣一點。」

    霍明棠忘了呼吸，定定看著他，伸手捧住鄭雅岑的臉在唇上輕吻，像在碰一朵花，不是深吻，卻讓人臉紅心熱，四肢發(fā)軟，一下子墜落到最柔軟甜美的境地。

    「霍哥?！?/br>
    「嗯，好看。」

    鄭雅岑的臉被那雙好看的手撫摸著，撓得他心癢，他亮著雙眼說：「難得我在，你也在，來做吧？」

    把心事攤開才有機會取得共識繼續(xù)走下去，而緋聞、謠言那些東西是虛幻易逝的泡影，很快就被其他更腥煽的話題取代。此刻他們暫忘這些，只想忘情擁吻，復(fù)習(xí)記憶里溫柔而閃亮的部分。

    幾日后他們的cp粉在網(wǎng)路做結(jié)論：「看，果然是幌子吧。人家丹妃姐自己有個高大英俊的外國男友，而且也有其他藝人跳出來說她跟我們家岑岑根本情同姐妹，根本什么都沒有。正宮還是霍男神啦。」

    鄭雅岑恰好也看見了那串帖，每次她們無意的戳中真相都讓他心情很復(fù)雜。事后再回去聽霍哥之前搭某齣懸疑愛情劇的主題曲，那歌詞跟迷幻詭魅的旋律都讓他有了新一番的體悟，果然霍哥不是常人。

    ──「你的淚是王水，腐心蝕骨將我溶解。我魂魄相隨，重鑄真金纏綿不懈。」

    多獵奇兇殘的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