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三:金柵鎖(9)在劫
再次見到太子時,他通身彌漫著顯而易見的輕松。梁允玨示意一旁的福安將托盤里的東西呈上,“今日得了個想要很久的物件?!?/br> 林南嘉一眼認出來,托盤中的帛書正是當年她同謝玦的婚書,上面還寫著“指鴛侶而先盟,謹訂此約”,可是他們再不能做鴛鴦璧合了。 梁允玨動了動手指,就有人遞來了燭火。明黃的火光在紙上蔓延,落得一片灰燼。 “好了,孤不會虧待你的。”梁允玨凈了手,用白綢擦拭著,“說來也是好笑,你那表哥竟然還想討得孤的保證,求孤好好待你。呵,孤的母后都未曾和孤說過這種話,他算什么?” “殿下何必為了無關緊要的人動氣?!绷帜霞我蕾嗽谒麘阎?。她已經(jīng)清楚,梁允玨就是喜歡她順從的模樣,索性忍住內(nèi)心的厭惡曲意逢迎。 梁允玨鳳眼半瞇,審視著她,“當真是無關緊要的人?” “自然是。民女也是如今才想清楚,燕雀怎么比得上九霄的真龍呢?!?/br> “你倒是會說?!绷涸诗k勾了勾嘴角,溫熱的大手揉捏著林南嘉的楚腰。 “殿下,現(xiàn)在還是白日……” “孤要的就是白日宣yin。” —————— 林南嘉難得出了院子,在池塘邊散心。她瞥到一旁的假山邊飄過白色的衣角,忙尋了借口支開文蘭。 林南嘉撥開假山邊的翠竹,試探著向里面低聲詢問:“玦表哥,是你嗎?” 假山內(nèi)是中空的,微小的話語也能聽得一清二楚,一個白衣的公子貼著山壁站在里側(cè),“囡囡,你還好嗎?” 林南嘉不愿看他,吐出的話如道道傷人的溫柔刀,“你還來找我做什么?是想看我在太子身邊過得有多好嗎?” 謝玦伸手,想同幼時一樣抱住她,終究還是沒有靠近,“囡囡,別嘴硬了。你我自幼長大,這套說辭騙不得我?!?/br> “表哥,你清醒一點,你我之間已經(jīng)沒有婚約了。”林南嘉無意中抬起手,廣袖落下,露出布滿淤青的雪肌。 謝玦怔怔地看著那些傷痕,“殿下待你還是不好嗎?我本以為將婚書給他時,他分明允了我會好好待你的。” 林南嘉諷刺地笑了,“那些大人物怎么會把地上的螻蟻當回事呢?” 她聽得外面的桂香在暗示她文蘭要來了,匆匆說道:“玦表哥,此后你做你的朝臣,我做我的東宮侍妾,不好嗎?從此你我便橋歸橋,路歸路吧?!?/br> 林南嘉轉(zhuǎn)身便要離去,謝玦卻抓住了她的袖口。玉面垂覆,他的眼中大霧彌漫,卻如同救贖眾生的天神,帶著莊嚴的凝重,“囡囡,求求你等等表哥。我一定會想法子救你的?!?/br> 林南嘉還是沒有忍住,偷偷勾了勾他的小指。話語就這樣順著淺淺的嘆息吐出嘴邊,“好,囡囡等你。約好了,我們一定會京城再見?!?/br> 她走出假山,正巧趕在文蘭過來前,沒有引起絲毫懷疑。 “林姑娘,殿下說了過兩日便要啟程回京?!蔽奶m恭敬地站在她身畔。 只剩兩日了啊。林南嘉失神地看著池塘對面的桃樹,玦表哥就是有心也無能為力。罷了,就讓他認清自己的無能為力也好。 ———————— 太子晚上又來了。 這幾天他日日宿在這里,一晚上叫叁四回水也是常有的事。都說太子允玨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但他似乎很沉迷于她的身體。 他也無意在她面前偽裝出那套圣人君子的表相,是以林南嘉敏銳地察覺到,他心情不佳。 “乖乖的那位好表哥,今日膽敢跑去官府報官,說孤強搶民女。還真是癡情” 林南嘉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她沒有想到謝玦竟然選了如此激進的方式,相當于當眾撕開了太子身上虛假的偽裝。太子在謝府內(nèi)行事大膽,是吃準了謝府衰敗,還要依附于他,為他保密。但鬧到官府面前則不同了,他定然還要在意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名譽,容不得一點塵粒。太子怎么會善罷甘休呢? “所以你猜,他怎么樣了?” “南嘉愚鈍,還請殿下賜教?!?/br> 梁允玨輕笑一聲,揉捏著她的纖纖玉手,“府尹直接判此為假案,打他二十大板。孤到的時候,他已經(jīng)被下了大牢,竟然還倔強地說什么‘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真是迂腐?!?/br> 林南嘉的心提了起來。表哥的身體,如何受得住這樣的折磨。表哥怎么這么傻呢?這大梁未來都是太子的,只要他想,便是滅了謝氏滿門都無人敢言。世間焉有龍頭鍘,烏云障日遮青天。 這一晚,梁允玨對她格外狠戾,就仿佛想把她釘死在身下一般。林南嘉遭受不住,半途就昏了過去。 —————— 林南嘉坐在馬車內(nèi),謝府眾人送別太子的恭維聲通過窗帷的縫隙飄了進來。她仔細辨別著,想認出玦表哥的聲音,自然是落空了。昨日她已聽桂香說,玦少爺被抬回府中。他大概還需在床鋪上養(yǎng)傷吧?只希望不要誤了進京的日子。 梁允玨上了馬車,倒還端著那副芝蘭玉樹的樣子。奢華寬敞的馬車緩緩駛出城門。林南嘉知道,經(jīng)此一別,于她而言就是永別了。 馬車在郊外的路上走了一會兒,突然停下。福安匆匆撩開門簾,附在太子耳邊說了什么。梁允玨倒是神情自若,仿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卻還是起身下了馬車。 林南嘉無從猜測有何意外,只依稀聽到有人壓抑的悶哼聲,似乎還有長劍拔出劍鞘的冷冽聲。 不過片刻,梁允玨提著把沾血的寶劍上了馬車,眉宇間帶著和風化不開的寒氣。 他一邊慢條斯理地用白綢拭劍,一邊沉聲道,“乖乖不必擔心。不過是幾個不長眼的賊人,竟然敢攔孤的馬車?!?/br> 他厭惡地喚來福安,吩咐他將沾滿污血的白布拿去燒了。 ——————— 馬車經(jīng)過太康,停下歇腳。 梁允玨似乎要訪一位高人,天不亮就出了門,倒是留下不少侍衛(wèi)在客棧中。也不知到底是為了是看護她,還是看守她。 林南嘉厭惡太子身邊的人,索性把自己關在房中避而不見,就連近身伺候的文蘭也被她擋在門外。她小心翼翼地推開軒榥,盡量不發(fā)出一絲聲響。難得的天賜良機,她怎么可能不逃呢? 她居住在客棧叁層的天字一號房中,還好這一側(cè)背陰,種著諸多松柏。若是尋了機會從窗戶逃跑,應當不會被人察覺。 林南嘉扯下軟衾和帷幔綁成長條,一頭系在腰間,另一頭綁在床架上。她小心翼翼地翻下窗戶,向不遠處的青松縱身一躍?;蛟S是老天都在幫她,她勉強抓住了搖晃的樹枝,向下墜了幾尺終于穩(wěn)住了身形。 林南嘉松了口氣,待在枝椏間重新坐好,就解開腰間的布條,手腳并用地爬下樹,向著后山的密林跑去。 軟底的鑲珠羅鞋自然不適合長途跋涉,林南嘉走了不到一個時辰便覺得腳底生疼。這次逃亡來得沖動,她沒有銀兩可使,自然也無錢雇傭馬車。她不敢歇息,隨便選了一條路,就貼著路邊的草叢向遠處走去。 林南嘉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眼看著夜幕降臨,四周暗了下去,她眼前一亮,看到不遠處有一個破廟。 這寺廟一看就年久失修,供奉的神仙泥塑都倒在了一旁,莫約是個振翅欲飛的大鳥模樣,卻又不似鳳凰,透露出幾分詭異。走了整整一日,林南嘉又累又餓,身上并無任何糧食,又無武器防身。忍受著塵土和霉味,她把自己縮在神像背后的凹槽處,打起了瞌睡。 這次她很快就聽見了廟外的馬蹄嘶鳴,還有鐵甲摩擦的聲響。很快就有火光照亮了這個破廟。 一個陌生的男子鏗鏘有力地說道,“啟稟殿下,您要找的人應當不在這里?!?/br> “往前追?!笔橇涸诗k的聲音。林南嘉松了口氣,他們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 她一直扼到天明,覺得太子他們莫約是走遠了,方才小心翼翼地從藏身之處爬了出來。 林南嘉正要踏出廟門,被面前斜坐在長椅上飲茶的人嚇得差點跌坐在地上。他身后是崢嶸鐵甲匯成的洪流。 太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乖乖還想去哪里?不過是我養(yǎng)在身邊的金絲雀罷了,永遠也不要想離開我身邊?!?/br> ———————— 耶!文案劇情。 突然覺得這個故事好“他追她逃,他們在劫難逃”額( ;′Д`) 但是不多跑幾次,怎么總結(jié)試錯的經(jīng)驗教訓呢。 下章再再跑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