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五:明鏡缺(67)賜鴆酒(二合一
眼看著將美人送入后宮一事就要落空,白珉不由心急地插話道,“白菱殿前失儀沖撞了陛下,實在是她的不是。不若陛下再看看剩下的這幾位舞姬,也都是各有千秋的美人。” 聽聞族長提到自己,這幾位狐女匆匆掩飾住自己臉上的膽戰(zhàn)心驚,扭著妖嬈的姿勢向妖王行禮。一旁伏在地上的白菱似是僵住了,大概她也不曾想到,白珉竟然這樣快地就拋棄了她。 “呵。”妖王銳利的目光掃視過這幾張芙蓉面,而后發(fā)出了不屑的嗤笑,“狐族族長,究竟是你過于年老昏聵,還是方才孤表述得不夠清晰?罷了,孤不介意再說得更明白一些。按照方才虎族族長的話,孤與夫人甚篤,故而此生不會考慮其他女子,更不會有什么三宮六院,唯此一人足爾。這樣說,不知道白族長聽明白了嗎?” 而后,不等白珉再次勸阻,妖王大手一揮,將一道光打在這幾位舞姬的身上,幾人的模樣就如同水中的花月倒影被擲下石子后漾起了陣陣漣漪,漸漸變成了另一副模樣。 “同是狐族,白族長怎么覺得這點雕蟲小技就能瞞得過孤?又是誰給你們這些人的勇氣讓你們頂著這張臉的?這點下作的手段只會讓孤徒增厭惡。倘若不是孤念著如今新婚,不想讓你們的臟血犯了晦,便是讓你們當場把臉劃花才好殺雞儆猴,免得再有人自不量力,再敢打這種主意?!?/br> 殿上的幾位舞姬被強行卸下了障眼法后,終于露出了自己真實的容貌,雖然依舊還是燕環(huán)肥瘦的美人,但卻同妖后再沒有了任何相似之處。眼下,幾人察覺到妖王暗壓的殺意,更是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不住磕頭求饒,再不敢生旁的心思。 此時此刻,白珉終于頹然地坐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再說不出更多的花言巧語。這幾人所施的皆是狐族族中的幻化秘術(shù)。雖然白珉深知,以至德陛下的修為恐怕很快便能看穿,不過他本來打得也是一舉兩得的盤算。不怕陛下看透,偏偏就是想要讓他對此心知肚明。妖王同妖后如此恩愛,想必也是極喜歡這種類型的美人的,然而便是滿漢全席也有吃厭的那天,他送來的美人本就長得各有千秋,想必卸下障眼法的容貌也總有一位能入得了妖王的眼吧? 然而,白珉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妖王竟然真的愿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咳咳,陛下……”此時,方才一直沉默的白菱突然出聲。她緩緩抬起頭,讓眾人看清她那張同妖后依舊十分相似的臉,泫然欲泣道,“陛下果然好眼力。但縱使是她們?nèi)绱舜竽懙钠劬飷懒四?,奴的這副容貌總是實實在在的,不存在假冒一說?!?/br> “這還真是出乎了孤的意料?!毖蹙従徸氐酵跷簧希L指一點,一團明火如紅蓮自他的衣擺處燃燒,一息間就將曾被白菱觸碰過的外袍燒了個干干凈凈,“孤還以為所謂的玉女玄功有何不同,原來還是逃不過這等sao臭的雕蟲小技。你是個膽大的,竟然還敢湊到孤的身前來。孤有些乏了,不如就由你來評判下,這點拙劣的障眼法比之你,還有你們天狐族先前做過的那些腌臟事,究竟哪一個更稱得上是欺君之罪呢?” 白菱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仿佛懸崖邊一塊搖搖欲墜的巨石。 玉女玄功自是有其不足為外人道也的玄妙之處,除了遠超其他秘術(shù)的雙修功效外,還會讓修煉此功的女子由內(nèi)而外地散發(fā)出蠱惑人心的媚香。每突破一層,體香的蠱惑效果便越是顯著,再輔以陰陽結(jié)合,便是修為深厚的歷任妖王都無法抵抗這玄妙的力量。若非如此,妖王們坐擁整個妖界美人,天狐女們?nèi)菝苍偈⒁部倳袇挆壍囊蝗眨衷趺纯赡艹5玫坌?,甚至利用裙帶關(guān)系提攜整個狐族蒸蒸日上呢? 只是玉女玄功的真實功效,向來只是由天狐族嫡長一脈口口相傳,除了整個狐族的大族長之外,便是其他狐族也萬萬不可能知曉,更從未在歷任帝王面前露出過破曉,如今的妖王又怎么可能僅憑一陣體香就猜到呢? 想通了這些,白菱很快便鎮(zhèn)靜了下來。她緊抿著嘴唇佯作不知,只是低垂的視線還能泄露出一絲絲的心虛。 “哈哈,玉女玄功自然獨特,若非如此,怎么可能成為他們一族的獨門秘術(shù)呢?!卑诅肼牫霾粚?,干巴巴地笑著打岔,“臣已知自己膽大妄為,竟然狂妄到越俎代庖干涉您的后宮家事,實在該罰。不過這幾位舞姬也只是遵照臣的命令辦事罷了,陛下既然不喜歡,臣便將她們領(lǐng)走吧” “白族長莫不是昏了頭?何時竟有送出的禮物還要收回的道理?!毙眰?cè)里刺出一道聲音,帶著陰冷潮濕的嘶嘶笑聲,讓大殿內(nèi)的溫度都生生冷了下來。 原來是妖族第三護法柳瀘煙。 “三護法教訓的是,是臣一時糊涂了?!卑诅氩坏貌话聪滦念^的厭惡之情奉承著。單是看到柳瀘煙直勾勾盯著白菱的目光,和其中不加掩飾的玩味神色,白珉就能猜到他心中在打著什么主意。 饒是如此,如白珉這般善于鉆營之人自是不敢得罪柳瀘煙的。 所謂“水虺五百年化為蛟,蛟千年化為龍,龍五百年為角龍,千年為應(yīng)龍”,柳瀘煙便是一條得道多年的巨蛟。別看他的外表陰柔而又斯文,實則卻是整個大殿中最為年長的人物,更有傳言他大概不過幾年就可歷劫成仙了,縱使白珉如今已是族中唯一的八尾狐妖,也不愿輕易得罪于他。 然而,蛇性yin,便是化龍也改變不了他們重欲的本色。柳瀘煙向來喜愛廣收天下美人。白珉也曾多次將狐族的適齡美人相贈于他,自然知道他對天狐族嫡系一脈的狐女早已覬覦多時。只是天狐族本就子嗣艱難,嫡系的女子向來只會被送入宮中,成為一代又一代的寵侍。 白珉一向深諳物以稀為貴的道理。 柳瀘煙修為雖高,但向來不問世事,一心修煉。此番是因他在奪位時恰好幫了至德陛下的大忙,這才得了能與地支閣平起平坐的第三護法的位置。歷任妖王座下均有四大護法,如今至德陛下御極十余載,卻只分封了第三、四護法兩人。故而柳瀘煙幾乎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伤錾淼纳咦逶谘幸仓皇蔷佑谥辛?,第三護法的地位再高,其實權(quán)比之掌管一族的族長仍是十分有限,是以白珉自然不愿松口。況且,先前的妖王們也大多得意于能擁有這天底下最難得的美人,怎么可能拱手相讓,賜予旁人呢?是以這么多年來柳瀘煙只能從旁覬覦。不曾想妖族中竟然出現(xiàn)了妖王至德這樣的怪人,倒讓他窺得了一線機會。 品鑒著眼前女子的美貌,又想到她那身玄妙的雙修功法將能帶給他的至尊極樂,柳瀘煙覺得自己一貫冰冷的身體變得火熱,迫不及待地伸出細長的舌頭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 別看人人都夸贊他不日便能成仙,柳瀘煙自己清楚,他已經(jīng)卡在如今的修為多年,再不得精進??倸w是有些事他還不曾悟透,天道竟然給予了他如此殘酷的懲罰,讓他距離化龍僅一步之遙,可是卻永遠也無法跨越這道門檻。在掙扎了無數(shù)年徒勞無功后,柳瀘煙將視線放在其他的旁門左道上。都說陰陽調(diào)和最是增益修為,那么,同身懷玉女玄功的天狐嫡系女子雙修,是不是更加有效呢? 陰冷又粘稠的視線粘在白菱身上,就好像有一條看不見的長蛇沿著她的小腿游走向上,漸漸將她完全纏繞一般令人窒息。她小心翼翼地循著目光看去,只看到了柳瀘煙柔和的笑容,那種掙不脫的窒息感在他撫慰的眼神中消散不見了。 白菱心頭一顫,慌忙收回目光。 遠處的蛟妖笑容未變,只是眼底閃過的幽綠中還帶著未曾全然掩蓋住的貪婪和勢在必得。 出乎他意料的是,至德陛下并未將白菱直接賞賜給他,反而開口征求白菱本人的想法。這讓柳瀘煙不得不慶幸自己方才掩飾得很好,至少這位天狐族的美人在收回目光時,似乎并未流露出對他的不滿。只是,這點剛剛產(chǎn)生的好感當然不足以支撐白菱主動對他投懷送抱。而白珉那只禿毛狐貍又向來吝嗇至極,絕無可能主動將這位美人送給他的。 柳瀘煙瞇起細長的眼眸,開始仔細盤算著待這群狐族女郎回到青丘之前,究竟在何處動手劫下她們的飛舟才足以避人耳目了。 正當柳瀘煙思考著如何一石二鳥,將劫人一事嫁禍旁人的時候,白菱開了口。 “奴愿意常伴第三護法身邊。”避開白珉眼中的盛怒,白菱終于下定了決心。 白菱非常清楚,被帝王推拒的她回到族中會面對什么。 若說那些分家的狐女還會被族長送予他人籠絡(luò)權(quán)勢,嫡系一脈的命運確實一早就被注定好了。從妖王沒有收下她的那一刻起,對于整個狐族來說,她都已經(jīng)失去了利用的價值。別看她是擔著天狐族族長女兒的名號,可是父親還有旁的女兒,根本就不差她一個。為了保持血脈的純正,為了保持嫡系一脈的忠貞圣潔,更是為了秘術(shù)不被外傳,她余下的一生中只能同她的母親一般,成為一個只知生育的禁臠,誕下一個個從出生的那一刻就被賦予了同她一般命運的孩子。 可是她不甘心。 白菱自然不會甘心。 好不容易從姊妹中脫穎而出,伴著艷羨的目光中被送往皇都,白菱以為,她能夠像之前的那些前輩一樣,成為新一代的寵侍,成為族中的后輩們所仰仗的貴人。畢竟玉女玄功從未失手過,不是嗎?美人配香車,更何況這萬里挑一的大美人生來就是只為了帝王而存在的,有哪個英雄好漢不會心動?可惜,至德陛下竟然就是那個異類。 她不禁有些羨慕那位不曾謀面的妖后。從白珉族長連連稱奇的話語,白菱能猜到她們長得極為相像。若他愛的只是這張臉,她自信能比妖后更討得陛下的歡心。然而很顯然的是,帝王的愛雖不知所起,但絕非是因為容貌這些易于被旁人取而代之的緣由。更何況,那位妖后還來自曾同他們勢不兩立的人族,即便如此,恐怕在帝王的心中,這非但不是不掩瑜的瑕疵,反而更是讓她世絕無二的光彩。 明明是相同的臉…… 可是相比惆悵而言,白菱明白,她更需要抓住的是人生這條筆直無岔的前路中,唯一一條尚未成行的小路。她養(yǎng)在深閨,自然沒有聽說過蛟妖的那些斑斑劣跡,卻也憑借著野獸的直覺,猜出了此人絕非僅咫尺化龍的那般偉光正的人物。自小所受的教養(yǎng)讓她對男人那些晦暗的欲望過于熟悉,輕易就能看穿柳瀘煙臉上的那層假面。 這樣也好,盡管她不知柳瀘煙究竟想要從她身上獲得什么,但左不過是那些她本就要展現(xiàn)給妖王的。而對她而言,不論是妖王還是柳瀘煙,都只是一個讓她逃脫天狐族的途徑,侍奉一只狐妖還是一條蛟妖,于她而言并沒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 “既然二位皆有此意,那孤便成人之美了。” 聽到妖王果斷的答復,白菱一直提著的心終于落回了原位。她眼睫半垂,乖乖走到柳瀘煙的身邊坐下,努力不去在意白珉如同狂風般想要將她撕碎的目光。 是了,從此以后天狐嫡系的女子再不為帝王所特供,也就失去了最吸引人的那層神秘面紗,這讓白珉怎么不氣呢?可偏偏柳瀘煙的修為遠在他之上,便是派出狐族中的多個好手相助,也不一定能是他的對手,更妄論趁著塵埃落定之前將白菱搶回來了。饒是白珉機關(guān)算盡,也不得不承認事情已成定局。 濃郁的體香鉆入柳瀘煙的鼻腔,讓他慣常冰冷的軀體染上了熱意。這股熱流在身體中亂竄,最終隨著美人親手服侍他飲下的那口美酒一同向下流去,直達小腹。他滿意地笑了,眼神中欲色難掩,迫不及待地勾著美人的腰將她抱到懷中,半點也顧不上四周的目光。 好在妖族向來縱情聲色,對此已然司空見慣,頂多是有人調(diào)侃地嗤笑幾聲,便將注意力移向別處了。 鼓樂聲再次奏響,只是此番換上了五位半裸的牛族壯漢展示精彩的盤鼓舞。躡節(jié)鼓陳,舒意自廣。游心無垠,遠思長想。合場遞進,按次而俟。埒材角妙,夸容乃理。軼態(tài)橫出,瑰姿譎起。 歡洽宴夜,大殿中傳來了陣陣叫好聲。等人們注意時,妖王早已不見了蹤影。 —————— 部分古文引自: 《淮南子》 《舞賦》張衡 —————— 琚狐貍(守男德版):衣服竟然沾了別的女人的“香水味”,臟了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