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嵐答應要求后，蒼翊先讓他出去，然后下床走到赤練允惜的床邊，等著他發(fā)話。

    「父親也沒辦法攔你，我有愧于你，與你的母親，所以，去做你想做的事吧?！箍粗鴥鹤訄远ǖ难凵瘢嗑氃氏г谛睦镆粐@，「不過，兒子啊，其實我還蠻期盼你生個孩子給我續(xù)脈的……」他眼巴巴地盯著蒼翊看。

    「兩個男的，生不出來的?！股n翊毫不留情地把自家父親的期盼打破，「祺哥哥會延續(xù)蒼家血脈的，至于赤練血脈，坐在王位上的那個會生一打給你?！?/br>
    「……要玩的開心啊?！钩嗑氃氏婺?，覺得孩子大了，都不可愛了……他真的沒有把孩子帶歪，到底是誰讓這孩子變成這個個性的？

    他是個失職的父親啊，嗚嗚。

    蒼翊看著一臉孤單寂寞覺得冷的自家父親，無奈的向前給他一個擁抱：「我會回來，好嗎？」

    「好好，父親信你，要顧好身子，別太勉強啊?！贡е芫脹]有這樣親近的蒼翊，赤練允惜勾起有些難過的笑容：「真不行的話，就讓秦嵐帶你回來好嗎？不要太勉強?！?/br>
    「嗯。」

    隔日一早，白芍在他們出發(fā)之前頂著黑眼圈，將一堆藥包塞到蒼翊手上。

    「兩日服用一帖，記好??？不要忘記了……哎，雖然我是讓你去做想做的事，但這也太亂來了……」白芍不放心的抓著人又把了一次脈，確定毒素暫時沒有發(fā)作，但還是再三的叮囑只要覺得身體不對就回來、一定要多休息、不要太cao勞……這邊嘮叨完又把秦嵐拉到一遍再次交代。

    將一粒黑色圓型藥丸塞到秦嵐手上，白芍神情嚴肅：「若是途中蒼翊體內的毒發(fā)作，用一般藥物壓不住的時候，先把這粒塞給他吃，然后快馬加鞭的送回來這里。千萬記住，這是最后手段，吃下這一顆保命丹的同時也會縮減剩下的時日，所以一定是萬不得已的情況，再讓他吃，當然，沒用到是最好的?！?/br>
    「我明白?！骨貚箤⑺幫枋蘸茫虬咨忠粋€行禮：「讓白大夫費心了，我定會將蒼翊顧好的?！?/br>
    「哎，別謝啊，好歹也是允惜的孩子，這點事兒……沒法子讓這孩子完全痊癒，是我的醫(yī)術不精，反而是我對不住允惜啊?！拱咨謸u了搖頭，眼里流露出難受。

    他與允惜相識多年，受了對方許多幫助，但是現(xiàn)在卻還不了他的一個人情，救不回他的兒子……

    原本他聽到蒼翊的要求時是很不贊同的，畢竟實在太冒險了，見人很堅持，他提出不如他隨行照看他的情況，但是蒼翊拒絕了。

    「雖然很對不住白大夫的好意，但是這是我的旅行，我還是希望，能只與秦嵐一人，一起去走走看看。對不起，這是――我最后的任性?！?/br>
    當下他就什么勸諫都說不出口了。

    所以他熬夜了一晚，把剩下的藥量都趕製好，讓蒼翊帶上路。

    這是他能替對方做的，唯一的一件事。

    然而雖然可以不帶藥師同往，但是還是得讓暗衛(wèi)跟著，這也是為了若有解藥研發(fā)出來時第一時間能找到人。

    不過也不知道是誰跟東方祺回報的，他們昨天晚上才剛決定好要出門，今日一早玦就被東方祺調來給他們當同行者了。

    「你們可以當我不存在?！公i嚴肅著一張小臉，把一匹上好的馬以及東方祺交代下來的物資交給了秦嵐，然后就直接隱身了。

    東方祺特意這樣做的理由，是希望他們的旅程不會被不認識的暗衛(wèi)干擾，才特意把玦調過來。

    秦嵐覺得，自己實在是愧對東方祺太多太多了。

    但是對方唯一想要的情感，他卻無法交付。

    這份恩情，他竟無以回報。

    想起信里東方祺寫下的叮囑，他甩了甩頭。

    現(xiàn)在他該要去想的，是蒼翊的事情。

    東方祺為他做了這么多，他也不能讓對方的用心白費。

    現(xiàn)下該做的是什么，他很清楚……

    清點完物資，秦嵐讓蒼翊坐上馬，考慮到蒼翊的身體不能太過cao勞，所以他們只牽了匹馬共乘。

    原本他的意思是用一輛馬車來，讓蒼翊在里面休息，但是蒼翊覺得會拖慢他們前行的速度，再說也很累贅，溝通妥協(xié)后就變成現(xiàn)在的狀況了。

    「父親，我走了?！沟惹貚挂部缟像R，蒼翊朝著赤練允惜笑了笑，揮了揮手。

    「一路順風啊……我說秦小子，你可要好好對待我家兒子啊。」赤練允惜不捨的朝著蒼翊揮手，然后看著就跟兒子貼著坐的秦嵐，忍不住多念了句。

    這種要嫁女兒的感覺……真讓人感傷啊。

    ……他生的明明是兒子沒錯吧？

    「放心，我會的?！骨貚诡D了頓，然后蒼翊突然在他旁邊說了句，他僵了下，對著赤練允惜生澀的喊了聲：「……父親?！?/br>
    「噗……哈哈哈哈――」看著赤練允惜一副被雷擊中的震撼表情，蒼翊忍不住笑出聲來。然后在赤練允惜哀怨的視線中，讓秦嵐策馬而出。

    風自臉頰劃過，帶來了冰冷的涼意，卻讓他更感覺到與秦嵐依偎著的體溫。

    將身子往秦嵐的懷里靠了靠，他輕輕地哼起了歌。

    他人生中最后一趟旅行，啟程了。

    ◆

    蒼翊計畫中的第一站是赤練，因為跟父親約定會回去東方，所以兩人就乾脆從最遠的開始跑。

    一路悠哉地看風景、聊聊天，他們花了兩日才到達赤練。

    期間顧慮到長期坐在馬背上會對蒼翊的身體造成負擔，走一段時間他們便會停下來休息，這一路下來也沒出過什么太大的問題，就是蒼翊的嗜睡癥狀比較明顯一點。

    晚上怕蒼翊會有狀況，兩人睡在一間，原本是想讓蒼翊睡床，他靠著墻休息，但是蒼翊很堅持要他上床一起躺著，結果蒼翊睡得安穩(wěn)，他卻整個晚上都緊張的睡不著覺。

    然后頂著黑眼圈醒來，看到他的臉，蒼翊笑著在床上打滾，秦嵐只能無奈的笑了笑，如果讓蒼翊這么開心，這個失眠也是值了……

    踏入赤練的國都后，蒼翊先去了趟宮里，跟赤練鈺寧見了個面。

    秦嵐看著他們的互動，總覺得倒不像是君王與下屬的關係；他看出赤練鈺寧是把蒼翊當成同等地位的兄弟在對待，這讓他對這個年輕的君王有了不少好感。

    赤練鈺寧原本想讓蒼翊留在宮里給太醫(yī)照看，但蒼翊委婉地拒絕了，只說現(xiàn)在他在旅行……他其實不知道蒼翊是怎么跟對方說的，因為他站在跟蒼翊離的有些距離的地方等人談話完，不過赤練鈺寧在聽完后明顯朝他這里看了一眼，眼帶審視意味……他還是不要知道好了，嗯。

    離開宮中后，蒼翊突然鑽進一家店里，讓他在外邊等著，然后蒼翊出來以后，秦嵐整個眼睛都直了。

    只見蒼翊換上一身女束，還畫上了妝，蓋住他有些蒼白的病容，朝他一笑，還拉著他用女聲說：「嵐哥哥，好看嗎？」

    秦嵐被這聲哥哥衝擊的整個人都沒反應，好半晌腦子都暈呼呼的，整個跑魂，還是蒼翊悶笑著拉了下他整個紅透的耳朵才回過神來。

    「很、很漂亮。」總算回神，秦嵐看著完全就是傾國美人的蒼翊，結結巴巴的稱讚。

    不，說漂亮根本就不夠形容??！

    「既然這么喜歡，嫁我如何？」蒼翊壞笑著抬起他的下巴，用原本的聲音開口調戲，還在他耳吹了口氣。

    「嗯……嗯？」一時間被美色迷惑，秦嵐下意識地聽到問句就回復，應下后他才覺得好像哪里不對？

    蒼翊整個樂了，不等他反應過來，拉著人就熟練地往前走，還心情很好的哼起了歌。

    當蒼翊將他拉進月華閣里邊的客人止步區(qū)，然后被眼尖看見人的妓女jiejie們團團包圍，聽到蒼翊笑著介紹他是未娶入門的媳婦時，秦嵐才整個意識過來。

    未娶進門的，媳婦兒。

    ……好像哪里反了？

    他剛剛到底答應了什么？

    聽到蒼翊的介紹，一眾看著人長大的jiejie們頓時炸開了鍋。

    「哎呀呀，想不到小翊兒好這一味的??？真俊的公子啊！來來，讓姊姊評鑑一下！」然后根本沒給秦嵐澄清證實的機會，就來勢洶洶的把人圍起來鑑賞。

    「怎么不是反過來，小翊兒是媳婦呢？我還想著有一天要看著小翊兒出嫁呢……」月華閣里地位最高的紫鳶看著被圍起來的秦嵐，不禁嘆惋，被站在外邊看戲的蒼翊很不客氣的賞了個白眼。

    「孩子長大了，出去一趟還記得帶媳婦回來見家長……」更多的人興起了欣慰的感觸，蒼翊是他們一路看著長大了，這會兒都已經要娶妻了，時間過的真快啊……

    總之完全沒人覺得自家蒼翊娶了個男媳婦哪里不對。

    正在教訓沒大沒小賞她白眼的蒼翊，紫鳶突然想起：「對了，難得回來一趟，要彈一曲嗎？」

    蒼翊連忙從揉他頭發(fā)的手下掙脫，看了一眼秦嵐的方向，確認了人還暫時掙脫不出來，就拉著紫鳶進了一間隔間說起悄悄話：「關于這個，那架月琴我想跟jiejie做個交易……」

    聽完他的想法，紫鳶笑了笑：「這點小事當然是沒問題，只要你捨的得就好，畢竟這是小寧留給你的啊?！?/br>
    「嗯，沒關係?！股n翊頓了頓，猶豫了下，還是把他現(xiàn)在的情況說了下。

    紫鳶瞪大眼，一臉不可置信，還有隱約的怒火：「那個渾小子！敢這樣對我家小翊兒――」

    「噓！紫鳶jiejie小聲點兒?！股n翊連忙把人的嘴巴捂?。骸赶葎e讓其他jiejie們知道……我這次來，是想跟jiejie告別的?！顾瓜卵垌桓胰ブ币曌哮S的眼睛。

    紫鳶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孩子，緩緩抱住對方，輕輕安撫：「別說什么告別不告別的，那些話jiejie不想聽到……小翊，jiejie會當你在東方過得很好很好，只是忘了要回來看我們了……所以不要害怕傷害到我，好嗎？想說什么，不敢對別人說出口的，讓jiejie聽你說說，別憋著了?！?/br>
    蒼翊眼眶一紅，抱著紫鳶小聲地哭了起來。

    他不是表面看起來的那么無所謂。

    正常人，面對死亡的來臨都是會害怕的。

    只是比起死亡，他更怕的是傷到身邊的人。

    他只要露出一絲脆弱，都會傷害到與他親近的人們，尤其是秦嵐。

    他不敢跟秦嵐說起被cao控的那日發(fā)生的事情，就怕他的自責會更深。

    但是，這明明不是秦嵐的錯，反而是他將對方捲入……

    所以他試著保持著歡樂的心情，假裝自己不是瀕死之人。

    告訴自己這趟旅行，就只是他與秦嵐確認彼此情意后的初次約會。

    將錯失的這些年，彌補起來，用他僅剩的時間……

    將他最后的身影，留住在對方的回憶之中。

    那樣在他離開之后，秦嵐還有個可以緬懷的記憶。

    不論多少年過后、不論他身邊是否有了別人……

    至少，他曾經在秦嵐的回憶中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