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糾結(jié)，我卻又糾結(jié)起來：「萬一我想到最后，還是不想回到學(xué)校，那該怎么辦？」

    「不去就不去啊，又不是非得要讀書才能證明一個人的價值，我會問你，是因為，我看你似乎對回去學(xué)校有所懷念，不代表我會逼迫你回去。仔細(xì)想來，你只是沒去過，才會有憧憬。實際上，學(xué)校也沒那么好。奇奇怪怪的人一堆，做出各種奇葩的行為?！?/br>
    「要是你的學(xué)生聽到你講這些話，肯定也會跌破眼鏡?！?/br>
    「有什么好跌破眼鏡？他們跟在我身邊那么久，早就知道是什么個性。我不會強(qiáng)迫他們做出任何選擇，人生只有一次，自己做好決定就好。當(dāng)然，就算做錯了決定，只有一次的人生，也有很漫長的光陰，慢慢改，慢慢修正就好。」

    說到改、說到修正，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老警察的那一席話。

    「阿凈，你就不好奇，為什么我后來會要你去做證嗎？」原本我對于那個案件，採取很消極的姿態(tài)。以為不去觸碰，就不會受傷，更不會置身于泥濘。

    「是有點好奇，卻又不意外。畢竟我的蓉蓉，是個很正直的人，不可能會放過每一個可能性?！?/br>
    「是嗎？原來我在你眼中，是很正直的人啊?！顾v這些，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我如此畏畏縮縮，哪來正直可言？「其實我沒有想那么多。只是，被那位警察觸動而已。我一開始很討厭他，認(rèn)為他很無禮。沒想到，他在我媽的案件中出最多力，態(tài)度最堅持，堅持到我感到不可思議。」

    吳凈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我，成為一個完美的傾聽者。

    「他說，犯罪的人，如果不承認(rèn)自己的錯誤，將會永遠(yuǎn)停留在過去。人死了就是死了，是不可撼動的事實，但人總是要為活著的人打算。我爸……再逃避下去，會看不到盡頭，只能永遠(yuǎn)沉溺。我可以不為我媽的死感到悲傷，卻不能放任我爸繼續(xù)下去。就我這樣的心態(tài)，是不是很矛盾？」

    「啊，蓉蓉好像真的長大了?！箙莾舨缓蠒r宜地說了這么一句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有差幾歲。「這不是矛盾，是你懂得珍惜眼前的人?；蛟S這樣的珍惜，他不會想要，至少你問心無愧?！?/br>
    「我就是……就是覺得對不起你，是我把你拖累了。本來沒你的事，到現(xiàn)在好像都由你替我承擔(dān)所有的變故?！?/br>
    「為什么你會認(rèn)為沒有我的事？吳禹諍是我爸，就算我們再怎么不親密，血緣是斬斷不了的聯(lián)系。他與那件案子有關(guān)，代表著我也無法置身事外。更何況，我看到就是看到了，就算你不告訴那位警察，我也曾想過要不要去作證?！?/br>
    我抿起雙脣，緊緊握住他的手。

    「但是我認(rèn)為事情不會這么容易結(jié)束，會有更多的風(fēng)波等著我們?nèi)ソ鉀Q。蓉蓉，縱使我們分隔兩地，你也一定要好好保護(hù)自己，把你當(dāng)作第一優(yōu)先?！?/br>
    「我們會分隔兩地嗎？」

    「或許會，或許不會。只要吳禹諍出手，事情會變得更復(fù)雜。」

    這里不是美國，是吳凈沒有那么多人脈的臺灣。他很難把我護(hù)得周全，只能叮嚀再叮嚀，囑咐再囑咐。

    「真是希望……案件能快點結(jié)束，然后我就能跟你一起，回到美國。」一開始回來，是擔(dān)心爸爸的病情?？晌一貋碛帜茏鍪裁茨?？有吳禹諍在，我根本插不了手。

    連照顧都照顧不了，見一面都算是奢侈。

    既然如此，我想和吳凈回美國，回歸我們過往的生活。

    而在當(dāng)天晚上，似乎是在印證吳凈所說「事情會變得更復(fù)雜」這句話。于臺灣最大的網(wǎng)路論壇中，出現(xiàn)〈爆卦！假天才？真小人？踢爆國際知名吳x教授博論造假！迫害學(xué)長身亡！〉這篇足以列為核彈級的匿名貼文。

    一夕之間，吳凈儼然成為了惡名昭彰的社會毒瘤。

    他向警方提供證詞的可信度，也遭受全國人民的質(zhì)疑。

    棄宅女尸案的偵察，再度停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