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最終章】無期告別
【番外·最終章】無期告別 “我現在就跟她分手,”陳宵寅拿出手機,打開通訊錄,“我現在打電話提……” 話音未落,陳卯卯便阻止了他。 在夜宵之后,她第一次主動靠近他,卻是將手指放到他的唇間,止住了他的話。 “哥,我不會和王綏安分手?!?/br> 她的聲音輕且淡:“成年人應該為自己所做的選擇付出代價,王綏安是我現階段最好的選擇。” 陳宵寅沉默良久。 小鎮(zhèn)的冬夜里泛起稀薄的白霧,遠處的群山在月色下看不分明。 夜風吹過宅院內的荒草地,仿佛哀婉的低鳴,又似是長久的嘆息。 “幾點的機票?等我明天送完曼曼回來,租個車一起走吧。”一片寂靜里,陳宵寅敗下陣來。 陳卯卯聽出他話語里夾雜著的些微哽咽。 不過短短幾年,她想。 一切都物是人非。 “你早點回去吧,哥,你不要吵到曼曼姐了?!?/br> 陳卯卯回避了這個問題,只是向他伸出雙手,主動抱住了他。 埋首在他懷中,再次嗅聞到他身上的氣息時,陳卯卯無端想起了很多年前流行的那首《香水有毒》。 張曼曼會想起這首歌嗎? -- 從鎮(zhèn)上到省會,三百公里,若是像來時那樣乘坐公共交通,那得走上一整天。 但受益于這些年國內的高速發(fā)展,陳卯卯只需在包車軟件上下一個長途訂單,便能尋到肯連夜出發(fā)的司機,當然,感謝費并不便宜。 回到酒店后,她躺在床上只休息了兩個小時,凌晨四點便收拾好了行李箱,到樓下等車。 陳卯卯不敢再讓陳宵寅送她了。 她怕要是再見到他,她會忍不住拋棄一切,和他遠走高飛。 與他的這次重逢,這次舊情復燃,是她平靜生活中蕩出的一絲漣漪。 他的體溫、他的氣味、他的熱情、他的愛。 一上車,陳卯卯就開始哭。 司機師傅是個四十來歲的大叔,很會嘮嗑,便問她:“怎么了?怎么一上車就開始哭?和男朋友分手了?” 陳卯卯悶頭不說話,司機一琢磨便覺得自己猜對了,開口就是:“現在的小姑娘啊,還是太重感情了,你再過十幾二十年回頭看,就會覺得沒什么大不了的,不就失個戀嘛。人生短短幾十年,誰不失個戀啊?” 陳卯卯不想多說,只“嗯”了一聲,當作回答。 司機師傅是個老江湖,開導人很有一手。 他清了清嗓子,一開口便是:“想當年,我年輕那會兒啊,在山里修隧道……和一個當地的姑娘戀愛了……當時愛得難舍難分的,結果隧道修完了,工程隊又去了一個荒山里頭……又有小姑娘愛上了我……” 師傅在這邊“憶往昔臻榮歲月稠”,陳卯卯坐在后座位,權當聽故事解悶兒,偶爾捧哏兩句,聽著聽著便睡著。 再醒來已不再是深夜,將明未明的天空呈現一種灰白和淡藍之間的色彩,天空上還掛著一輪淡白色的月亮。 過了會兒,太陽快要升起來了,連綿起伏的群山邊緣霞光漫天,紅色、金色、橙色、深藍色,各種色彩交織暉映,絢爛而奪目。 陳卯卯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 在將照片發(fā)給陳宵寅的前一秒,她按了取消鍵,最后將這張美景分享給了王綏安。 -- 陳宵寅打來電話的時候,陳卯卯正在機場候機廳里等待登機。沒有從省城直飛溫哥華的航班,她得去首都轉機。 陳宵寅說,他也買了今晚的航班,問陳卯卯幾點起飛。 “還有兩個小時我就到機場了?!彼f。 “哥,我還有二十分鐘就要登機?!标惷卮鸬馈?/br> 他到機場時,她已經起飛。 時間剛好錯開。 在陳卯卯掛電話的前一秒,陳宵寅突然開口:“阿卯,你……真的不能再等等我嗎?我有話想對你當面講?!?/br> 陳卯卯剛想說說話,卻聽見廣播的通知在候機廳里響起。 “尊敬的旅客朋友們,由于天氣原因,您所乘坐的從省會前往首都的xxxxx號航班將延遲起飛,預計起飛時間請等待通知?!?/br> 那一剎那,兩個人的對話短暫地停滯了。 等待在登機口的空姐拿著小蜜蜂,告訴乘客,有一場雷暴雨正在從省會到首都的航線上,預計兩個小時候這場暴雨會過去,所以航班預計延誤兩個小時。 “哥,”陳卯卯的心跳突然飛速地跳動起來,“你聽到了嗎?” “我聽到了。阿卯,等我?!?/br> 陳宵寅掛斷了電話。 那二十分鐘里,是陳卯卯最緊張,也最焦急的時刻。 很難形容她心中的情緒,明明已經決定了再不相見,連航班的時間也故意錯開,可一場雷暴雨,她的航班剛好會延誤到他來。 是緣分,還是孽債。 或者說,他們注定此生就要這樣糾纏不清?這場畸戀會貫穿一生而不得解脫? 陳卯卯不知道。 她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他們在山城時她給他的第一個吻,想起他們在臺風天的那個小島,想起那場日落,那些做過的愛。 還有那有意或是無意的求婚,私奔去結婚的玩笑話。 玩笑話?真的是玩笑話嗎? 陳卯卯并不能確定自己還有定力在拒絕他——假若他真的挽留,并許下關于未來的諾言。 她跟王綏安分手,他和張曼曼分手。 以后呢?她回國,還是他跟著她出國?那王綏安怎么辦,張曼曼怎么辦,他的公司又怎么辦?要怎么跟各自的親朋解釋? 二十分鐘內,陳卯卯已經做好了關于未來的各種設想。 她希望找出自己設想中的漏洞,并且用邏輯或者實踐上的漏洞,來否認自己這場設想的不切實際。 但所有的艱難困苦,都抵不過她自己內心的真正的想法——她想,只要他肯挽留,她會同意的。 拋開一切私奔;或者,等他公司上市、與張曼曼分手,她也可以等;亦或者,就這樣維持現狀,各自出軌,當地下情人,總好過再不復不相見。 對他的期待,壓過了一切道德。 陳卯卯總是在最后關頭,在回味起來自己也是愛他的。 這么多年,原來她也從未沒有忘記過。 -- “怎么回事?雷暴雨也要起飛嗎?” 等陳卯卯回過神來時,旅客已經在三三兩兩地排隊了。 空乘告訴大家,她接到的通知是雷暴雨快要停止,先讓旅客登機。 期待落空的那一剎,陳卯卯幾乎想要哭泣一場。 沒想到最后還是錯過。 沒有緣分就是沒有緣分,命運早就已經寫好,不會因為她短時間的想法而更改。 在想哭的同時,有一根一直緊繃著的弦,也逐步松懈下來。 就這樣也好,有個聲音在她的腦中說,就這樣,按照原定的軌道繼續(xù)往前行,過一個無驚無險、輕松平靜的人生。 不需要思考未來,不需要擔驚受怕,不需要害怕背德的關系被揭穿。 就這樣吧。 在結婚的時候可以正大光明地接受祝福,即使丈夫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一個。 這世界上大部分人的婚姻都是將就,她只是選了大部分人都走的那條路。 陳卯卯打電話給陳宵寅,告訴他,她快要登機的事情。 陳宵寅便問她,能不能等一會兒,他還有一個半小時,快一點的話,一個小時十五分鐘就可以到機場。 “空乘已經在廣播我的名字了。” “改簽,或者重新買一張機票?!?/br> “行李已經托運上去了?!?/br> “你不登機,行李會取出來的?!?/br>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沉默漫長得幾乎要淹沒一切。 半晌后,陳宵寅在電話那頭低笑了一聲。 他的笑聲低沉,透著妥協(xié)的頹然,和無可奈何的疲憊。 “回溫哥華后,好好照顧自己?!?/br> “嗯?!?/br> “你結婚的時候我不去了?!?/br> “好?!?/br> 陳卯卯鼓起勇氣,問他:“有什么想要當面說的話,你現在電話里跟我說也可以?!?/br> “沒什么,”陳宵寅打開車窗,將兩天前倉促買來的一枚鉆戒扔出窗外,“就是想當面祝福你,預祝你新婚愉快?!?/br> -- 飛機緩緩升空,陳卯卯從舷窗外看見燈火通明的城市。 萬家燈火越來越遠,最后消失在視線以外。 卻又有一閃一閃的綠色熒光在舷窗外飛舞,像極了螢火蟲。 若說冬季不會有螢火蟲,那么在這一萬米高空,則更不可能有螢火蟲了。 陳卯卯拿出手機,想要拍下這照片,可她抬頭時,那些綠色的光點又消失不見,只有月光照耀下的云層在機翼旁穿行。 她不知道這些綠色的光點到底是什么東西,正如她永遠也不知道,陳宵寅想當面對她講什么話。 -- (接野外實習番外) 實習假期不易得,陳卯卯和陳宵寅在酒店鬼混大半天之后,去小鎮(zhèn)上散步,誤入一處老宅。 老宅已久無人居住,院內有一口茂密的古樹,古樹邊上有一口井,看起來像是荒廢已久。 “哥,這個綠色的一閃一閃,是什么???”陳卯卯望著古井周圍環(huán)繞飛舞的綠色光點,側頭問她哥。 “應該是螢火蟲,看起來像是從這口井里飛出來的?!?/br> 陳卯卯彎腰伸頭,向井中張望。 她看的時間太長,陳宵寅將她從井邊拉回,未料她已是淚流滿面。 “怎么了?不舒服嗎?阿卯?”陳宵寅慌張起來。 “哥,”陳卯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們在那件事情之后分開了……然后我出國了,后面一直沒回來……” 陳宵寅連忙把她拉到懷中,輕拍她的后背安撫她。 “都過去了,別亂想……現在我們還在一起,不是嗎?” 陳卯卯將頭靠在他的胸膛,眼淚浸濕他的胸口。 “哥,我愛你?!?/br> 陳宵寅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最后在她的發(fā)頂印下一個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