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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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字,楊六娘知道這錢能供尋常百姓吃一輩子,所以說起來還有些心虛。 “行啊,娘待會讓賬房去取?!睏钍|茹一口應承下來,并未追根究底,“不過嘛,作為交換,薏兒,你回家吧,咱楊家家大業(yè)大,短不了你吃的用的,別在外頭吃苦了。” 楊六娘自然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的道理,但若與母親做成這筆交易,自己就要放棄萬春客棧的一切了,那是她的第二個家,就這樣把伙計們都遣散嗎? 楊蕓茹一看到六娘茫然的表情,就知道她還有心結,“哎呀,都叁年了,那些流言蜚語早散了…倒是你爹和幾個哥哥,嘴上心上都記掛著你,你舍得他們,他們可不舍得你啊,偷偷去瞧你的次數,兩只手都數不過來了!” 六娘依然不為所動,她突然想起了另一回事,“等等,娘,你實話告訴我,爹他們到底有沒有拿錢幫我疏通官衙?” “嗨呀,這種還用你說嗎?不用為娘出頭,管事底下人都會做的,一個女兒家家的,拋頭露面出去做事,沒個地頭蛇護著,我們怎么能放心呢?”楊蕓茹不再隱瞞,像是在說什么吃茶喝酒的平常事一般。 好哇,一個官字兩個口,才沾了邊的王班頭他們就兩頭吃錢,六娘氣憤至極,她的客棧都那樣不賺錢了,居然還給群污吏占了那么多便宜! 楊蕓茹不懂女兒怎么介懷這種小事,拍了拍她肩道:“好了好了,都是小錢,小六,只要你肯回來,我們什么也不勉強你了。愿意再嫁也好,愿意在家做事也好,誰都不會拘著你了,我和你爹老了,還有你哥哥們在,讓他們養(yǎng)你一輩子啊?!?/br> “可是,可是娘,我還有一群伙計呢!還有,我向家里要錢,是因為卷進一堆麻煩事,甩不掉幾個男人……”楊六娘終于講了實話,準備接受母親的訓斥。 在偏廳侯著的幾個男子,恐怕就是女兒招惹的桃花,楊蕓茹噗嗤一笑,心道自家小六終于不在一棵樹上吊死了,“你的伙計們,家里包圓就是了,這能用錢解決的事,還叫麻煩嗎?至于男人嘛,我楊蕓茹的女兒,玩幾個男人怎么了,又沒同時許給幾戶人家,不喜歡打發(fā)了就是!” 六娘瞪大了眼睛看母親,心想娘這么放得開,不會也瞞著阿爹在外頭養(yǎng)小倌吧?不不不,爹娘多年來感情都很好,她怎么能這樣想阿娘呢? “可是,他們很難打發(fā)的…”說到這個,六娘就頭大,若真回家做事,她就得顧忌京城的風氣了,而荀生、裴肅、觀復叁人,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根本不是能用錢打發(fā)走的。 說起這個,楊蕓茹就不免想起女兒的前一樁婚事,千嬌萬寵養(yǎng)在膝下多年的女兒,因為不諳御夫之道被婆家欺負了叁年,好容易擺脫了那無賴的一家,如今又連幾個男人都搞不定了,這丫頭真是好生沒用,怪不得用盡了辦法也凈做賠本買賣。 “用錢也打發(fā)不掉?那就讓為娘去會會他們吧,楊小六,若是娘幫你搞定了他們,你待如何?”楊蕓茹在長安這許多年,什么人沒見過,她還真不信有自己擺平不了的人,對女兒直接露出了勝券在握的表情。 楊六娘咬了一口手上抓的糕點,有心轉移話題,“唔,娘啊,有日子不吃家里廚藝做的點心了,真好吃啊?!?/br> “好吃?。磕嵌喑渣c,留在家里就能天天吃了?!睏钍|茹沒有假手于人,親自為六娘倒了一杯茶,“別噎著了,以前也沒見你這么愛吃甜的,是在外頭吃了不少苦吧?” 眼前這人到底是自己親娘,楊六娘大受感動,點了點頭道:“娘啊,你要能幫我擺平他們,我就回家做事!” “一言為定。”楊蕓茹見女兒滿口答應,猜到事情沒有那么簡單,不過她也不是孤身一人,家里夫君和小四都在京里,叁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她還就不信這個邪了。 其他人六娘不敢保證,對阿肅她還是有信心的,只要他能通過阿娘的考驗,她的萬春客棧就不用關張了。 “好了,今日你也累了,回你的筑花小居好好休整一下吧,晚點等你爹一起吃飯。至于你的客人們,為娘自有安排,不會委屈了他們去,如此可好?”貿然上陣對敵是軍中大忌,楊蕓茹并不急著見客,總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戰(zhàn)百勝的,是人就會有弱點,到時候她會逐個擊破。 “等等,娘…”六娘知道,母親不讓自己去見他們是有別的打算,可偏廳的叁人中,聞郁是無端卷入的,可不能誤傷了他去。 楊蕓茹以為女兒想反悔,摩挲了幾下茶壺把手道:“還有何事?” “咳咳…那個,娘啊,其實今日跟我來的叁人,不全與我有魚水之歡,穿紅衣那個最小的,是跟他師叔來避難的?!闭f起聞郁,六娘覺得她再怎么辣手摧花,也不能這般老牛吃嫩草,觀復的師侄瞧著不過十六七歲,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 “哦?那另外兩個就都是你的裙下之臣嘍?”楊蕓茹笑笑,與六娘打聽起了她的私事,“跟為娘說說唄,另外兩個是怎么回事???” 楊六娘不知從何開口,思忖半刻還是決定先講裴肅,“黑衣服那個,是我客棧的伙計,他叫裴肅,呃,身手不錯,人也忠心……” 對自己女兒說的話,楊蕓茹半信半疑,身手不錯的練家子怎會甘心當一個跑堂的,這個裴肅背后一定另有隱情,她明日一定要試探出來。 “白衣服那個,他叫觀復,是江湖人士,來長安參加武林大會的,得了第叁甲,因為一些江湖恩怨被尋仇,是我庇護了他?!绷锞幭乖挼谋臼率歉飳W的,七分真叁分假,就算拿這些事去問觀大俠,他也不能完全否認。 “哦,江湖人士,又是個會武的…”楊蕓茹竟不知女兒真轉了性,以前她用愛那些文弱書生,現在挑男人的眼光到底是不同了。 “還有,還有一個是今科探花郎,我在客棧與他春風一度,沒成想竟中了探花,后來還過來尋我要求娶……”說起荀生,六娘更是心虛,畢竟只有一夜的云雨,人家還說不定怎么看她呢。 楊蕓茹真想收回剛剛的想法,女兒喜歡的男人,分明還是文弱書生那一掛。 “說到今年這科舉,小六,你可知趙炳臣也中了進士?”論及今朝科舉,楊蕓茹就不得不提六娘那死鬼前夫。 六娘最聽不得那個名字,決絕地別過頭去,“他的事,與我何干?” “提他是晦氣,不過這廝也不知走了什么運,居然中了個進士,前兩日還找了個媒婆來說合,講他未有妻房,想求一個破鏡重圓?”楊蕓茹氣不打一處來,又繼續(xù)道:“不過已經被我打發(fā)走了!當初你們簽的是和離書,不是他單方面放妻休妻,是我家小六不要他的,竟腆著臉來找不痛快!沒給他打出去已經算客氣的了!” “娘,你也喝杯茶消消氣?!睏盍飬s笑了,想象著趙炳臣給人掃地出門的樣子,真是天下第一解氣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