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天空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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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述堯淡聲說:“等你十一月底的生日一過,你和程珣的訂婚會提上日程?!?/br> 她月底成年,將滿十八歲。 “我回學(xué)校前,老太太也跟我說過,您和她都希望我和哥哥在一起?!?/br> 程老太太在家族內(nèi)德高望重,程珣是長孫,宋煦是程述堯的教女,他們年齡相仿,兩小無猜,這本是親上加親的好事。 “其中利弊我都明白,這樣對大家都好,是嗎?”和小時候一樣,每當(dāng)要從他那里得到原諒或肯定,她會不由自主望著他的眼眸。 夜幕下,男人臉龐清寒,深黑的眼睛里,投著長睫影子,那是夜晚湖泊泛起的漣漪,但更多時候,他面上沒有太多波瀾。 程述堯是程珣的四叔,也是她的教父。他和程珣長得完全不像,不同少年唇紅齒白的俊秀,他是古希臘神式的英俊——他有一位混血美人母親,外祖家世顯赫,與王室沾親帶故,父親又是聯(lián)邦的華裔將軍,戎馬一生。 基因融合得太美妙,他繼承母族深邃的輪廓,白裔高大修長的骨架,又具有父族沉靜內(nèi)斂的氣質(zhì),更柔和分明的東方面容。 小時候,宋煦經(jīng)常好奇,他到底會喜歡怎么樣的女人?這個問題到現(xiàn)在都是無解。 程述堯垂眸看她,“上車說?!?/br> 一如既往,男人為她拉開車門,他抬手擋著車頂框,防止她不小心撞到。 每次只要坐他的車,上車如此,下車也照舊。程述堯會先下來,扶住車門,自然地將手遞給她,讓女孩把手放在他的掌心,男人穩(wěn)穩(wěn)回握。 不清楚他們關(guān)系的人會猜測,車內(nèi)的女孩究竟是他的妻子、情人還是女兒? 這種體貼入微的對待,她習(xí)以為常。 這么看來,十三年前和十三年后,竟沒有任何差別。 宋煦見他彎身坐進來,她不免往旁邊挪位,孰料男人扣住她手腕,低聲說:“坐過來點?!?/br> 他向來是有分寸感的人,極有教養(yǎng),與程珣那種家族培養(yǎng)的王子不同,舉手投足間溫文有禮,程述堯行事優(yōu)雅,手段凌厲,不動聲色的強勢,完全是兵不血刃的風(fēng)格。 這些年來,他情緒控制力已臻化境,沒人能看出他真正的想法,男人沉默不語時,會令對面的人先慌亂,不知審判的利刃何時落下。 程述堯深諳心理戰(zhàn),少年時得父親殘酷的訓(xùn)練,他身手更是一流。 宋煦對他的害怕,向來是薛定諤的害怕。沒人比她更了解、接近程述堯,按理說,只要她不觸犯他的底線,程述堯不會對她怎么樣。 他俯視她的眼睛,“程珣跟你說了什么?”他似有預(yù)感。 壓下略快的心跳,宋煦揚起下巴,“您是在審問我嗎?” 他們距離很近,少女鮮玫瑰般氣色的臉龐,在黑暗中散發(fā)著芬芳。 從小到大,她身邊永遠(yuǎn)不缺男生的追求,宋煦五官天生明艷,美麗不馴,沒有半點嬌氣,聰明自信又勇敢。 她身上揉雜著男孩的英氣與女孩的靈秀,這使她擁有獨一無二的美。 當(dāng)然,她純真面孔下的心機、執(zhí)拗、急性子、沒心沒肺等所有缺點和偽裝,程述堯比任何人都了解,或許,比她親生父母還要了解她。 “我不會審問你?!背淌鰣蜓凵窈莒o,“但我需要一個答案?!?/br> 宋煦飛快回:“哥哥什么都沒跟我說?!?/br> 黑暗中,程述堯淡淡一笑,“你撒謊的功力還真是十年如一日?!?/br> 極少數(shù)情況下,他會被她騙到。 男人笑意頓收,語氣平淡:“別人會被你騙到,我還不了解你?” “您到底想做什么?”宋煦蹙眉,聲音低柔,“程家的一切很快就是您的,何必要步步緊逼?” “步步緊逼?”程述堯復(fù)念這詞,緩緩說,“誰值得我步步緊逼?程珣是程家長孫,我的侄子,很快會是你的未婚夫,將來是你的丈夫,我不會動他,以前不會,現(xiàn)在更不會了?!?/br> 宋煦抿唇道:“四叔,哥哥一向敬重您?!?/br> 她每次喚他四叔,會有點不自覺的柔情。 “什么時候開始的?”他問,略帶回憶的口吻,“你和程珣從小關(guān)系就好,他是哥哥,比較讓著你,你們每次出去玩,他總會保護你。不過,那會你們還太小,看不出以后的感情。” “不知道。”宋煦想了想,“可能是我不在您身邊的那些年吧。我待在程家,老太太讓我學(xué)禮儀規(guī)矩,不聽話就要關(guān)我小黑屋,還好有哥哥在。” 程述堯說:“所以,你一開始拒絕和程珣訂婚,是討厭被安排?!?/br> 宋煦微愣,“您了解我。” 不過,另外的原因她不會說,被誤會也罷。那些年導(dǎo)致他們的隔閡,不久前,程珣對她說的話,更加深宋煦要逃離程家回國的念頭。 那位從小優(yōu)秀耀眼的王子,清雋的少年告訴她,他從程老太太處得知,當(dāng)年宋煦被程述堯領(lǐng)養(yǎng),背后另有隱情,這可能與她父母的生死下落有關(guān)。 當(dāng)時,宋煦捏著手機,內(nèi)心異常平靜,就好像多年來她不愿承認(rèn)的答案塵埃落定,她就知道,程述堯做任何事都有所圖,他怎么可能做慈善?還偏偏挑中她? 這一切果然如此。無論程家還是她,都是他眼底精美的棋局,他滴水不漏地cao控多年——只有一件事,她不會讓他如愿。 宋煦不會跟程珣完婚,她早晚會掙脫牢籠,飛去遠(yuǎn)方。 男人嗯了一聲,“這樣也好?!?/br> 她轉(zhuǎn)過臉來,“您過來看我,就是為了問這個事?” “十八歲生日一過,你就是成年人了?!背淌鰣驔]有回答,而是提醒她,“你一和程珣訂婚,家族里外多少雙眼睛盯著你,我不能什么都幫你擔(dān)著。宋煦,收收心?!?/br> 言下之意是讓她和其他異性斷干凈。 “我不會丟您的臉。”還是以前的語氣,有點倔強、驕傲的公主。 或許是她自小就跟著程述堯,孩童擅長模仿,以至于現(xiàn)在,宋煦臉上的神態(tài)表情都很像他,比如沉默和慍怒時皺眉,多遙遠(yuǎn)的相似性。 這讓他很多時候都不會對她真正生氣,他對她最溫和寬容。 沒人會懷疑,他們在上帝前結(jié)下的教養(yǎng)關(guān)系。 臨走時,宋煦道別完,踏上一層臺階,卻被身后的人叫住。 來人文質(zhì)彬彬,是程述堯的秘書周尹。 他拿著一大捧鮮花遞給宋煦,說:“小姐,這是先生給您訂的花束,祝您每一次演出順利。” “還是這句話,一點也沒變?!鄙倥畱驯еr花,她喜歡夢幻色調(diào),心情驟亮。 她轉(zhuǎn)身前道:“你對他說,下次請換一句祝福語?!?/br> 周尹來到車前,向車內(nèi)的程述堯轉(zhuǎn)告宋煦的話。 程述堯頷首,車窗玻璃緩緩升起。 周尹不禁回頭望去,少女身影已消失。 為什么每次都是這句祝福語?小姐跳芭蕾練得一身病,先生嘴上不說,心里比誰都在意,舞臺上,每一次演出都有風(fēng)險。 幾小時前,車子駛?cè)氚屠?,穿行在浪漫的不夜城里,程述堯看見街角的一家花店?/br> 程述堯派周尹去訂一束花。 周尹問:“先生,您對款式顏色有什么要求?” 程述堯抬眸望了某處,收回視線道:“藍(lán)紫色調(diào)。” 起初,周尹不解其意,花束現(xiàn)扎好,他取過花束,快步走出來。 忽然間,他若有所感地抬頭看去—— 原來,藍(lán)紫色是今晚天空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