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夫妻夜話,紅杏泣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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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晏從百花芳草園看完丁香后,折道去湛園找玉無瑕。 茶室 姬晏與玉無瑕對坐,姬晏瞅著玉無瑕眉眼帶笑的神情,心中微微詫異,“表哥挨了叁百杖,怎么看起來還很高興的樣子?” 玉無瑕嘴角含笑,說話聲音里帶著顯而易見的歡欣之意,“有嗎?我看起來很高興嗎?” 他想著小紅杏,心中更甜,“可能是因?yàn)槲医K于得償所愿,所以心中歡喜?!?/br> 姬晏眉眼煩躁,嘆口氣,“表哥的歡喜之情要是能分我一點(diǎn)就好了。” 玉無瑕驚訝,問:“何意?” 他看了看姬晏神情,見他滿臉郁悶之色,想了想,道:“可是因?yàn)槎∠愎媚铮俊?/br> 姬晏點(diǎn)頭,“確實(shí)是因?yàn)樗?。?/br> “表哥,你說,若是一個(gè)女子她不喜歡你,并且一心一意想要離開你,你當(dāng)如何?” 玉無瑕莞爾一笑,“我想,我永遠(yuǎn)不會遭遇這種可怕的事情。” 姬晏更沮喪了,“你說,我該如何才好?我只是想要與她兩情相悅罷了,為何如此難?” 玉無瑕替他倒了杯茶水,擺在姬晏桌前,溫聲勸道:“俗話說,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丁香姑娘若是實(shí)在無意于你,你何不放手成全她?” “表哥,你不懂,感情之事,并非圣賢之道可以左右的?!?/br> 貍奴從外頭跑進(jìn)來,圍著玉無瑕“喵喵”叫,玉無瑕愛屋及烏,抬手憐愛地摸了摸它的貓耳朵,心中想的全是小紅杏。 姬晏看著貓咪,伸手去抱它,將它擱在腿上,一下一下地摸著它脊柱毛發(fā),貍奴仰頭,發(fā)出舒服的呼嚕聲。 他長嘆一聲,不再提及丁香,轉(zhuǎn)而說起玉歆。 “表哥,玉廷尉好歹是你的九叔公,這些年對你又算照顧,此番雖然做的過火了點(diǎn),但親戚到底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你果真要如此絕情,趕他出家門嗎?” 玉無瑕面上笑意微收,“這是伯公爺?shù)臎Q定。” 姬晏勸道:“可是,誰不知道只要你為玉廷尉說一句好話,玉茗老先生肯定愿意改變心意,畢竟,他老人家最是看好欣賞你?!?/br> 玉無瑕面無表情,冷淡道:“玉九老爺當(dāng)初就是仗著自己是我九叔公的身份,才會如此無所顧忌地對我下藥,我若是不與他計(jì)較,今后,他只會更加肆無忌憚?!?/br> “阿晏,姑息養(yǎng)jian,終會為其所禍。” 姬晏抿了抿唇,抬手端起茶水淺啄一口,聲音壓得低沉:“可是,玉廷尉泣涕漣漣,苦苦哀求于我,我沒法無動于衷?!?/br> 玉無瑕抬起食指,隔空點(diǎn)了點(diǎn)姬晏的耳朵,“你的耳根子太軟,如此偏聽偏信,實(shí)非為君之道?!?/br> 姬晏眸色晦暗,不發(fā)一言,抱著貍奴的手逐漸收緊。 貍奴疼的“喵嗚”一聲尖叫,跑跳出了他的懷抱,奔向玉無瑕。 玉無瑕接住它,安撫地順了順貍奴的毛發(fā),貍奴安順下來。 * 月色如水,燈火闌珊。 施秉巷。 礙于云破與云矜守著丁香,這一次,朱蓉蓉獨(dú)自從玉家大宅出來赴約。 黃澄澄正在外頭與張嶙過招,沒打幾下,又被張嶙擒住,嘴里叫囂:“我下次一定打得過你?!?/br> 張嶙覺得對方莫名其妙,“你一個(gè)姑娘家,為什么非要來討打?” 黃澄澄不服輸,“哼,我和家里護(hù)衛(wèi)過招,他們礙于我小姐的身份,總是讓著我,不敢打我,但你不一樣,你是條心狠手辣的毒狗,不會對我手下留情?!?/br> 聽聞她對自己的稱呼,張嶙皺起眉頭,糾正道:“我是人,不是狗?!?/br> 黃澄澄怒罵:“呸,你就是江過雁手底下的一條狗,他叫你咬誰,你就咬誰?!?/br> 張嶙認(rèn)真反駁:“非也,他不讓我咬你,我照樣要咬你?!?/br> 這樣一說,又有點(diǎn)怪怪的,好似無形中承認(rèn)自己是條狗。 黃澄澄得意挑眉:“你看,你自己都承認(rèn)自己是條狗了?!?/br> 張嶙笨嘴拙舌,說不過她,索性點(diǎn)了她麻xue與啞xue,將她扔進(jìn)車廂里,這下子巷子里終于清凈下來。 小院中。 朱蓉蓉將丁香抄寫好的上半本賬本交給江過雁,江過雁接過后,細(xì)細(xì)翻看一番,勾唇一笑,“朱小姐倒算是有點(diǎn)心計(jì),曉得給自己留點(diǎn)籌碼?!?/br> 朱蓉蓉好聲好氣地解釋道:“我只是擔(dān)心江軍司公務(wù)繁忙,會忘記我的事情,這才留了下半本賬本,只待江軍司幫我擺脫玉歆,我即刻將其雙手奉上?!?/br> 江過雁將賬本揣進(jìn)懷中,負(fù)手笑道:“好說,我會想辦法讓玉歆主動休了你?!?/br> 他望著孤身一人前來的朱蓉蓉,挑眉問:“你那位好姐妹呢?今夜為何不來?難道她不打算救余懷明了嗎?” 朱蓉蓉抿了抿唇,只好將丁香被監(jiān)禁的事情告知江過雁。 江過雁聽罷后,意味不明地沉吟道:“沒想到,太子殿下如此看重丁香姑娘?!?/br> 朱蓉蓉心一提,“江軍司不會食言吧?一開始,丁香可是冒著風(fēng)險(xiǎn),跑去告訴你平日里玉歆貪污受賄的事情,你與她早就做好了交易,她答應(yīng)幫你偷盜賬本,你答應(yīng)幫她營救余公子……” 江過雁擺手道:“此事,江某自然不會忘記,朱小姐盡可放心?!?/br> 今歲開春,余懷明被玉歆以jian污強(qiáng)娶的罪名押進(jìn)東市獄,丁香被玉歆強(qiáng)制帶回百花芳草園,無可奈何之下,她只好偷偷跑來找他,甚至混進(jìn)他的馬車?yán)?,就是為了求他搭救余懷明?/br> 那時(shí)候,他早就有收拾玉歆的打算,只不過,彼時(shí),他還只是黃沙治書侍御史,沒有權(quán)利查辦玉歆。 雖然他并不怎么認(rèn)為丁香會成事,但還是與丁香做了交易,權(quán)當(dāng)多了個(gè)籌碼而已,并不上心。 朱蓉蓉欠身道:“如此,那就有勞江軍司了?!?/br> 江過雁莞爾一笑,狐貍眸閃過一絲精明深意。 * 公主府 青奴跪在下首,稟告有關(guān)朱蓉蓉與丁香合謀偷盜賬本,將其交給江過雁的事情。 姬岑思索片刻,撫掌稱快:“看來,玉歆那只老賊的死期快要到了?!?/br> 奚奴道:“公主何意?玉歆畢竟是皇親國戚,再者,《魏國律》擺在那兒,世家權(quán)貴享有特權(quán),就算是貪污受賄,玉歆最多革職查辦,卻是性命無礙的?!?/br> 姬岑挑眉道:“虧你還是專門幫本宮收集情報(bào)的呢,怎么連江過雁主張成立了御史臺一事都不知曉?” “江過雁此番廢了這么多功夫,定是想要?dú)㈦u儆猴給那些世家勛貴看,而玉歆,就是那只倒霉的雞?!?/br> 青奴擰眉思索道:“那皇上會下狠手除掉玉歆嗎?玉歆再怎么說也是皇后娘娘的九叔,雖說是庶出的,可到底也算關(guān)系親厚。” 姬岑想了想,道:“要本宮猜,江過雁鏟除玉歆的舉動,定是早就獲得了父皇的同意,畢竟,父皇對世家的容忍度已經(jīng)到了極限,到底是要開始下手了?!?/br> * 江府 小紅杏坐在梳妝臺前,任由豆蔻幫她解開頭上的兔耳朵發(fā)髻,她怔怔盯著擺在窗臺的那盆富貴竹看,江過雁走進(jìn)屋,見她發(fā)呆,擺手叫豆蔻下去,站在她身后,拿起梳子幫她通發(fā)。 片刻,小紅杏視線移到銅鏡那,瞧見里頭倒映著的江過雁,他眉眼溫柔,正低著頭,認(rèn)真地幫她梳發(fā),看著便是個(gè)好夫君。 她望著他,似乎覺得心中萬分難過起來,她垂下眸子,眨了眨眼睛,將涌起的水霧趕走,再抬頭時(shí),又是一副沒心沒肺的笑模樣。 她裝作尋常那般說家常話的口吻:“你今夜怎么這么晚才歸家?連晚膳也沒空回來陪我吃?” 江過雁連忙賠罪,“杏兒,我公務(wù)實(shí)在太繁忙了,不是故意不陪你的,不要生氣,好不好?” 小紅杏站起身,回身抱住他,將腦袋埋進(jìn)他胸膛里,悶聲悶氣地道:“我沒有生氣,我只是很想你?!?/br> 江過雁回抱住她,摸著她如瀑長發(fā),笑著回應(yīng):“我今天一整日也很想你?!?/br> 小紅杏輕輕地嗅,聞到一股女人香氣從他衣襟里散出來,她手摸進(jìn)他衣襟里,拿出一本藍(lán)皮書,她細(xì)細(xì)聞,上頭有丁香花粉的味道,還有另一股女人香味,她從江過雁懷中退出來,剛想打開。 江過雁將賬本拿過。 小紅杏仰頭瞧他,一言不發(fā)。 江過雁一頓,揚(yáng)起一抹清朗的笑,若無其事地解釋:“這是記錄廷尉署每月支出的賬本,沒什么好看的?!?/br> 小紅杏淡淡地“哦”了一聲,沒有堅(jiān)持要看,江過雁默默松了口氣,將賬本收起在抽屜里。 江過雁摸著小紅杏臉頰,柔聲哄道:“夜深了,我們歇息了好嗎?” 小紅杏意興闌珊地點(diǎn)頭,江過雁將她打橫抱起,往榻上去。 小紅杏躺在榻上,江過雁俯身想要來親吻她,小紅杏捂住他嘴,語氣冷淡:“我今夜沒有興致,不想歡好。” 江過雁停住動作,擔(dān)憂地摸了摸她額頭,“你今晚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怎么,誰惹你煩心了?” 小紅杏指尖纏著他垂下來的烏發(fā),一圈圈地纏繞,垂眸道:“我沒有不高興,我只是有點(diǎn)累了而已?!?/br> “累了?”江過雁更加關(guān)切:“那我不鬧你了,我們熄燈睡覺?” 小紅杏點(diǎn)頭道:“好?!?/br> 江過雁將頭發(fā)從她指尖上解下來,起身去熄滅燭火。 屋內(nèi)一片昏暗,二人躺在榻上,江過雁擁著她身軀,將腦袋埋在她頸窩處,深吸一口氣后,滿足地閉上眼睛。 須臾,小紅杏忽而出聲問:“你今夜去了何處?見了什么人?” 江過雁沉默一瞬,低聲道:“沒有去什么地方,我一直待在廷尉署,也沒有見什么人,廷尉署里都是一群糙老爺們?!?/br> 小紅杏沒有說話,輕輕“嗯”了一聲,她怕自己一開口就是控制不住的哭腔。 過了許久,江過雁呼吸逐漸綿長,小紅杏壓住情緒,小聲問:“你睡著了嗎?” 江過雁從來淺眠,只要有一點(diǎn)動靜,他都會立馬醒轉(zhuǎn),聽見小紅杏問話,他沒有睜開眼睛,調(diào)笑揶揄道:“為夫本來睡著了,可是,杏兒又把我叫醒了?!?/br> 他蹭了蹭小紅杏頸窩,像只撒嬌賣乖的狐貍。 “我今日在外聽人說,你前段時(shí)間上疏奏表,主張成立了御史臺的事情?” 江過雁驚訝,“杏兒是聽誰說的?” 小紅杏道:“朱滿堂,他來湛園請求玉無瑕,希望他屆時(shí)能夠代表世家那隊(duì)出面,在月章臺與盧簡辭那些人抗衡。” 江過雁語氣肯定地道:“玉無瑕拒絕了,是嗎?” 小紅杏問:“你怎么知曉?” 江過雁搖頭失笑:“所有人都知曉,玉無瑕是個(gè)清凈無為的性子,怎么可能會愿意淌這次渾水?” 稍息,他好奇地問:“杏兒怎么忽然對這些政事感興趣?以往不是都不喜歡打聽這些事嗎?” 小紅杏頓了一下,幽幽道:“我只是覺得,我好似對你不夠了解,外人眼中的你,和我眼中的你,似乎是兩個(gè)極端。” 今日,朱滿堂那般形容江過雁,將他視作虎豹,可在她眼里,江過雁卻是只狡黠靈動的狐貍,長著尖尖的獠牙,但不會傷害你,只是輕輕磨著你、含著你的皮rou,同你玩耍,卻不會舍得真的弄傷你。 江過雁仰頭親了親小紅杏的耳朵,絮絮道:“你是我的枕邊人,合該是這個(gè)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br> “可是,我這個(gè)做妻子的,連你成天里在外頭做什么事情、見什么人都不清楚?!?/br> 江過雁沉默片刻,“我只是不太喜歡與你談及政事,那些都是外頭的事情,我回到家里,只希望能有片刻的喘息功夫?!?/br> 他頭疼起來,索性將腦袋蹭到小紅杏的胸口處,深深地細(xì)嗅她身上甜甜的奶香味,這樣能夠緩解他的頭疼癥狀。 “杏兒,你能明白我的心思嗎?” 小紅杏輕輕摸著他后腦勺,緊張地問:“又頭疼了嗎?” 江過雁“嗯”了一聲。 小紅杏咬了咬下唇,自責(zé)道:“對不起,我下次不擾你休息了?!?/br> 江過雁隔著紗裙寢衣親了親她胸口,“傻瓜,我不會怪你,你永遠(yuǎn)不用和我道歉?!?/br> 他這樣的溫存體貼、柔聲細(xì)語,小紅杏心口卻泛起疼痛感來,難過傷心的情緒如浪潮將她淹沒。 到最后,她甚至對他生出淡淡的怨恨來,既然如此愛她,為何要叁心二意? 她想要質(zhì)問他,可還是閉上雙眸,逼迫自己不再開口。 慢慢的,她呼吸逐漸均勻。 江過雁頭疼緩過來,將腦袋從她胸口抬起來,輕聲喚:“杏兒?” 小紅杏沒有回應(yīng)。 江過雁動作小心地起身,從榻上起身,他走到梳妝臺那,打開抽屜,將賬本拿出來,隨即出了門,往書房而去。 小紅杏翻身面對著墻壁,淚水從緊閉的眼眸中滾落出來。 屋內(nèi)靜悄悄一片,夜色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