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的,你都可以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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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1 「莫居凡,我想你了?!?/br> 莫居凡沉默了,他有點,受寵若驚?或許這也是他意料之內的事情。 溫時宇把話筒緊緊貼在耳邊,電話那頭十分的安靜,他怕了,他終于知道怕了。莫居凡之前掛了他那么多次電話他都不怕,可是現(xiàn)在電話通了,他要說的說完了,他怕了。 隔著電話莫居凡好像能聽見溫時宇的心跳,一下一下像隻藏羚羊一樣頂得他的心臟生疼。沒錯,莫居凡他心疼了,他第一次聽見溫時宇哭,溫時宇說想他了。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鼓臃矊χ娫捘嵌苏f,他的聲音依然如裝在透明玻璃杯里的溫水一樣乾凈。 溫時宇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握著電話,握了很久,他的嘴張了幾次,可是一個音都發(fā)不出來。他從腦子給出的選項中好不容易挑了一個最簡單的,深吸一口氣,說:「蘇子晨知道?!?/br> 「我去找你,等我。」 然后電話斷線了。 他把手機還給施天其。 現(xiàn)在所有事情都解決了。 他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莫居凡低下頭,空氣中的塵埃飛舞著跳到他的睫毛上,他剛才做了什么?一切發(fā)生得像被人按下快進鍵一樣行進得快速。畫面一幀幀地滑過他的眼睛,在他的眼角閃出一道光輾轉藏匿在太陽xue里,它們似有似無地擦過神經元觸角帶來的瘙癢感把莫居凡拉回了現(xiàn)實。 他回家拿護照,收拾了兩套乾凈的衣服讓蘇子晨把他送到了機場。 窗外的亮光透過大大的鋼化玻璃照在莫居凡身上,還有七分鐘登機,手上的錶滴答滴答地走。他好像回到了幾年前,那時候溫時宇還在他的身邊,溫時宇幫他買了咖啡,溫時宇看著他過了安檢,可是他頭也沒回,因為他知道溫時宇在看他,他一點也不用擔心溫時宇會不見。 登機的提示響起,他拿起行李通過了安檢。 這次他也沒有回頭,因為他知道溫時宇在等他。 吳松揉了揉眼睛。這一個星期來他只睡了十個小時,程品諾被送進了精神病院,他每天都會去看他。 抬起手腕看錶,差不多該走了。把桌面上打開的文檔全部保存,把車開出了公司。 醫(yī)生們稱病人們待的地方為急性護理病房,目的是為了避免患者們情緒激動。 要知道所有骯臟的東西都有著一個官方正式的名字把它們罩著,他們稱自己叫做雷鋒,一切為人民利益出發(fā)。就像妓女也叫小姐,她們都說自己是靠體力運動賺錢的一樣——當然,你沒理由說他們的不是,第一,忽略期間過程,醫(yī)院確實把病人好好看好了沒讓他們亂跑。第二,妓女們確實是靠著體力運動賺錢,而且她們很聰明地把“勞動”的“勞”字改為了“運動”的“運”字。 程品諾不在房間里,查房的醫(yī)生告訴他程品諾去了日光浴室曬太陽。那是一個為病人設計的露天共用房間,陽光可以從外面很好地透進來。 程品諾坐在一張椅子上,陽光照耀著他的整個身體。他的頭發(fā)長長了,黑色的頭發(fā)在陽光下泛著光。吳松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把手放在他的頭上,陽光把他的頭發(fā)曬得暖暖的,似乎還有一股淡淡的洗發(fā)精的味道。 「你來了?!钩唐分Z說,他看著吳松,他沒發(fā)病的時候看起來很安靜,「溫時宇怎樣了?」 吳松把毯子披在他的身上,理理他的頭發(fā),說:「莫居凡去找他了?!?/br> 「哦,這樣,」他點點頭,「其實精神病患者的好處就是造成任何事故不用承擔法律責任吧?法院怎么說?」 「如你所想,無罪。」吳松輕松地呼了一口氣,抬頭看著頭頂的陽光。 「我差點弄死我自己和莫居凡,」程品諾笑笑,「除了發(fā)起病來會把自己陷入生命危險中其他也都還好?!?/br> 吳松沒說話,程品諾的話像醒木一樣敲得他心里一顫。 「我發(fā)病時他們總是給我吃安定文,」程品諾說,盆栽的陰影打在他的臉上,「你要是睡不好也可以吃那個。吃了那個后我很快就睡著了。?」 「我知道了?!箙撬刹[著眼睛笑,眼睛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谷缓笏谋秤跋г诹碎T后。 「好?!钩唐分Z說,他笑著,酒窩在他的臉頰上凹下去,小小的一個。 你對我這么好,是不是,拿了我的公司對我心存愧疚?我真后悔沒連著你和邱柏榕一起殺掉。 他站起來,搬起一盆盆栽往地上砸去,陶瓷的材料碎了一地,他挑了一塊尖利的往日光浴室外面走去。一位護工走到他面前:「你要用它做什么呢?」 關你什么事?程品諾沒理他,指尖摸著尖銳的邊角,他喜歡這種尖利的感覺,他想用它挑斷一個人的頸部大動脈,他想讓一個人溫熱的血液灑到他的身上,他想聽聽內臟掉到地上的聲音。他不想傷害人,但是他會。 他感到有個人從后面把他攔腰抱起,緊緊地捆著他的手臂要去搶他手里的碎片。 你們怎么都他媽那么愛搶別人的東西?吳松也是,溫時宇也是,莫居凡也是。你們怎么他媽什么都愛搶? 他用胳膊肘子狠狠捅上后面護工的肚子,他興奮得有點手顫,他舉起碎片,碎片的邊緣在他手上印上一條條的傷口,血液一滴一滴沿著碎片邊緣滴到護工的臉上。護工的瞳孔因為驚嚇劇烈收縮著,碎片尖端在他眼里不斷地放大。佔有優(yōu)勢的快感像要把他的大腦絞碎,他耳邊好像響起了瓷片扎入rou體那種渾厚誘人的聲音。 護工縮起腿,往他肚子上一頂,然后迅速按下他從后面捆著他的手:「快點,給他餵安定文!?。 ?/br> 他的臉貼在地上,他笑著。 看來,比起我的東西,你們還是比較想要,命。對吧? 他放棄了掙扎,然后感到肩上一陣尖銳的疼痛。安定文緩緩地流進他的血液里。 他累了,他需要睡一會。 飛機在云層上空飛行,往下面看去是被云籠罩著的城市的燈光。 莫居凡有點睡不著,他在黑暗中看他的手心,之前被邱柏榕弄出的傷痕上覆蓋上了新的傷疤,是車禍那時候添的,是疤,不是痕,它好不了。 溫時宇送他的耳機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口袋里,這幾年來他都沒有換過耳機。 為什么不換?——人的問題一來了就會沒完沒了,為什么不換?為什么愛上溫時宇? 舉一反一,為什么不換?因為莫居凡他念舊。 為什么愛上溫時宇?因為莫居凡他念舊。 —那為什么又要拼命升級一切電子產品的系統(tǒng)和軟件呢? —我不知道。 —看吧,溫時宇和他留下的東西你都會像吸毒者渴望毒品一樣想要佔有。 —那又怎么樣? —你待會就要見到他了,好好休息一下。 他抵達的時候紐黑文下雨了,空氣中的燥熱和灰塵被沖刷得一乾二凈,流進骯臟的下水道里。莫居凡沒有帶傘,雨水打在他身上滲入襯衣的棉布里。涼涼的感覺讓他打了個冷戰(zhàn),他攔了一輛車,咖啡被他握在手里,香氣氤氳成蒸氣在空氣中散開,燻得他眼前有點朦朧。他想起大學的一次他和溫時宇回家,他靠在溫時宇肩上睡著了,太陽xue壓在溫時宇的肩胛骨上,體溫透過衣服傳到他的臉頰上,上面殘留著和他一樣的洗衣精的味道。順著脖子一直看上去是一張完美的側臉,上面散著白芒,線條像被橡皮擦擦過一樣,模糊了那人的容貌。 他有多想見到溫時宇。 車子在房子前停了下來,路燈上掛滿了水珠,啪嗒啪嗒地滴到地上。周圍安靜得讓他感覺得到時間正擦著他的耳尖快速地流動。白駒過隙。 他拿起手機給溫時宇打電話。 溫時宇正趴在桌子上睡覺,電話的聲音吵醒了他,眼前的檯燈刺得他睜不開眼睛。他摸到放在桌角的圖釘,狠狠地被扎了一下,睡意頓時少了大半,他半瞇著眼睛找到手機,按下通話鍵:「喂?」 「我在樓下?!鼓臃舱f。被電波模擬的有些失真的聲音傳進溫時宇的耳朵里,這比疼痛更能讓他清醒。 他抓緊手機赤著腳往樓下跑去,心臟的跳動似乎都要撞上他的小舌頭。要不然他現(xiàn)在為什么那么想哭?莫居凡就站在他面前,雨水流進他的眼睛里讓一切看起來都像是潑了水的油畫一樣模糊。 他不想說話,他覺得自己的聲音現(xiàn)在一定很難聽。 他一步步走過去,他走得很快,被水濕潤的地面引出他在燈光下的身影,莫居凡的臉在他眼里越放越大。離莫居凡只有一步的時候,他停了下來。流不出來的眼淚裝在他的眼睛里,讓他看不清莫居凡的臉。他突然想賭一把—— 這算什么?游戲?他溫時宇可一點也不想把他的人生當成游戲來玩??墒琴€一把怎么樣?我們不把它當真? 正當他在猶豫不前時,莫居凡一步邁過去把溫時宇抱在懷中,他的鼻樑重重地撞到莫居凡的胸骨上,他一點也感覺不疼,可是他哭了,莫居凡的心跳傳到他的額頭上。 這就是他想要的。 讓莫居凡邁出最后一步。 是的,就是這樣,他想要的是一個敢為他邁出最后一步的人,而不是一個肯為他放棄終點的人。 謝天謝地莫居凡就是這樣的人,他需要的人,也需要他的人。 他們在雨中接吻。 他們在房間里瘋狂地zuoai。 熾熱的皮膚讓他們懷疑自己是不是發(fā)燒了。 一切都像樹木在春天抽出新芽一樣理所當然。 「你是我的?!箿貢r宇湊上去舔了舔莫居凡的嘴唇。 「我是你的,我自愿的,」莫居凡笑,他的眼睛里閃著光,碎碎的像屋簷上的水珠砸在地上濺出的水花,「那么,你也是我的嗎??」 不自信的提問讓溫時宇心臟像被什么用力拉扯了一下。他的手環(huán)上莫居凡的脖子:「我當然是你的。我有的,你都可以拿去。」 你把你的全部都給了我。 那么,現(xiàn)在,我有的,你都可以拿去。 它們也全部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