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過后，江鈺先行離去，心中還在納悶，怎么感覺氣氛怪怪的？

    謝淮與曲音對坐飲茶，宮人們侍立不做聲。

    曲音心中百轉(zhuǎn)千回，微抬眼瞼，“陛下身子恢復(fù)大半，只還有叁次施針。臣婦久留宮中也無助益，且妾身思念婆母幼兒，不若先行回府，待施針日再入宮來，豈不方便？”

    謝淮擱了茶盞，“縣君要走，是宮人沒伺候好么？”

    “與宮人不想干，紅玉、晚晴、晚秋處處伏帖?！睋?dān)心他發(fā)作宮女，她解釋道：“是妾身思念幼女?！?/br>
    “既然處處伏帖，那便好。縣君再念著女兒，不至于些許時間等不得?！?/br>
    曲音輕聲道：“妾為臣妻，長住深宮，人言可畏?！?/br>
    “這樣呀？”他幽幽道：“你我二人，清清白白，問心無愧，何懼人言?！?/br>
    “難不成是，縣君生了別念？”

    “還是懷疑，孤生了別念？”

    “嗯？”

    謝淮鳳眼里輪出一絲似笑非笑，直勾勾，叫人無端膽寒，“縣君盡管放心，凡有胡說八道的，孤讓鷹衛(wèi)割了他的舌頭！”

    曲音后背一陣發(fā)冷。

    她艱難開口，“如此，妾便安心了。”

    不要臉！

    好不要臉！

    曲音一路罵回碧凝殿，第二日外面多了數(shù)名侍衛(wèi)，雖不顯眼，她仍是發(fā)現(xiàn)了，一縷寒意沖上天靈蓋，之前在暗處，現(xiàn)在是在明處，這算什么？

    謝淮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想發(fā)作宋子初，故意這般羞辱她？可叛賊未除，卸磨殺驢未免早了點。

    她要怎么辦？給安國公府寫信？

    老夫人空有一身清高，不濟(jì)事，更何況她巴不得她出事，騰出安國公府夫人的位置。

    想來想去還是要知會宋子初一聲，他把皇帝當(dāng)知己同路人，衷心一片，但君心難測，還是早做打算為好。

    是了！

    但信中確實不能明寫，好在她與子初曾創(chuàng)過一套“暗語”，是作閨房之樂，除了他們兩人，誰都不知道怎么解。

    曲音吩咐紅玉準(zhǔn)備筆墨，一長張描金桃花紙，她用鎮(zhèn)紙壓了，風(fēng)還把尾巴撩起來，她又用衣袖壓了，就把他出征以后，家中情況以及進(jìn)宮后都寫了，事無巨細(xì)，寫滿十幾張。

    窗欞外，春雨打綠竹，竹枝斜斜。

    她收筆，把信紙折了塞進(jìn)信封，打上封口印泥。

    紅玉笑盈盈，“信交給奴婢吧，下午就送去驛站，明日便寄走。”

    她只負(fù)責(zé)送去，至于會不會被拆看，會不會被截走，她也保證不了。

    曲音當(dāng)然也明白，仍是道：“那就多謝了。”

    “縣君客氣，奴婢是陛下專遣來伺候您的，您當(dāng)我和柳月jiejie一般，為您做事是應(yīng)該的，說謝是折煞奴婢?！?/br>
    曲音提心吊膽好多日，不見長月宮來傳喚，心也不曾定下，身旁一個商量的人都無，萬分難捱，人都清減幾分，穿上貼身的春衫，一把腰纖細(xì)得過分了。

    這日上午，天氣新晴，卻是風(fēng)大。

    小喜并一個眼生的小黃門過來了，他笑嘻嘻的，眼中似乎含著深意，“今兒大朝日，有幾個不長眼的，盡提些掃興的事兒，把陛下氣得頭疼，請縣君過去看看。”

    曲音冷聲道：“陛下氣著了，你很高興嗎？笑嘻嘻地作何？”

    小喜被這么一頂，忙收斂表情，賠笑，“哪里會，奴婢擔(dān)心得緊，立馬請縣君來了。”

    她受氣，也沒有發(fā)作他人的道理，只是看他嬉皮笑臉，意有所指的樣子十分不滿，一時沒有控制住脾氣，但說到底與他一個下人無關(guān)。

    小喜見曲音沉默，以為她還在生氣，“撲通”跪下，“小的冒犯縣君，罪該萬死，您寬宏大量，饒奴婢這一回?！币幻嬲f，還一面扇自己耳光。

    曲音揉了揉太陽xue，示意他起來。

    紅玉立馬厲聲呵斥，“聾了嗎？縣君讓你起來，這次饒了你，再不準(zhǔn)有下回，不然我告訴陛下去，扒你一層皮?！?/br>
    “行了，陛下傳喚，別耽擱了。”

    為了討好曲音，小喜在路上透了話，“丞相牽的頭，大臣聯(lián)名上書，請陛下立后，廣開選秀，充盈后宮。陛下答應(yīng)了容后再議，他們還不依不撓，要陛下立馬下旨拿個章程，一個個的多管閑事，怪不得陛下生氣?！?/br>
    怎么會是管閑事？天子無嗣，人心不穩(wěn)，反倒是那些亂臣賊子巴不得謝淮一輩子不近女色。

    大朝會過后，天子駕至群英殿，丞相、中書令、侍中等各部匯報本部政務(wù)。群英殿后，至政和殿，一般時候在御書房處理折子，或者接見大臣，多是機密事宜。

    曲音就見宗正、羅丞相等幾名官員一步叁回頭離去，侍衛(wèi)人高馬大擋在門外。

    通報后，紫袖親自來請她，并小聲告訴她，“陛下心情不爽快，縣君小心些?！?/br>
    曲音硬著頭皮進(jìn)了，殿廳內(nèi)狼藉一片，散落的奏折，碎裂的茶盞，潑倒的茶水，宮女手腳麻利，很快收拾干凈，但一張折子又立馬擲到地上。

    謝淮坐書案后，聲色冷如冰雪，“一個個都是好樣的，不思進(jìn)取不思百姓，就盯著孤后宮了，立后不立后，要他們說了算？”

    蘇大監(jiān)上前兩步，“陛下，縣君到了?！?/br>
    他手上一頓，側(cè)頭看過去，似那寒潭里的水一沁，“縣君來了怎不作聲？過來坐?！?/br>
    說了這句也不管她，翻開桌上另一本奏折，這回連筆帶折子一齊甩出去了，“也是好樣的，竟替孤選起妃來了，迫不及待想做孤的主？”

    曲音心頭七上八下，果然聽謝淮點到她，調(diào)子長長的，“縣君也認(rèn)為孤應(yīng)當(dāng)立后了嗎？”

    這關(guān)我什么事？

    能不能別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