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荒原上的玫瑰
優(yōu)利卡察言觀色,依她的推測,這位裴先生應該還不至于這么快就失態(tài)。顧家是昔年裴嬰棠在商學院求學時的資助者,兩年后神秘的Tequila和傳說中的裴先生才雙雙出現(xiàn)。與之對應的是,沃頓商學院的華裔留學生裴嬰棠不聲不響地消失了,明明在校時成績優(yōu)異,深受賞識,偏偏一畢業(yè)就不見了蹤影。 所以安迪猜測裴嬰棠是通過顧家搭上了黑鶴組織的線,她雖然未必認同這個觀點,但裴嬰棠前十六年平平無奇的人生實在看不出來和后來的傳奇經歷有什么關系。她十四歲時憑借優(yōu)異的學習成績從一個偏遠小鎮(zhèn)來到顧三小姐身邊當陪讀,但在那次針對顧家三小姐的綁架案之后顧老夫人也表現(xiàn)出了對于這些伴讀書童的不滿,將她們全數撤換掉,給自己的寶貝孫女安排了全新的社交圈。 裴嬰棠正是在這個時機下被送出國的。 她仔細觀察了對面人神色中的破綻,沒有破綻,或者說,都是些令她迷惑的表情,迷茫,痛苦,好像在回憶一段不愿回首的曾經。她在顧家經歷了什么?又在組織經歷了什么? “顧采夫人在離家的第十年被找到,那時候她已經病若懸絲。顧老夫人縱容了女兒最后一次的任性,在她去世之后將唯一的孫女接回,就是如今顧家孫代的第三女,沅清小姐?!?/br> 優(yōu)利卡語氣輕松,“說起來,我和沅清也就是那幾年認識的,她剛剛回來的時候還很害羞,顧老夫人經常讓我們待她一起出去玩。只是這機會也不太多,畢竟她們顧家的禮儀規(guī)矩非常嚴苛。所以我居然都沒有聽她提起過你呢?!?/br> 裴嬰棠已經準備起身,她覺得今天這頓飯完全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了。如果說優(yōu)利卡大小姐想玩戀愛游戲,她還可以酌情奉陪,但她提起沅清——裴嬰棠的心不可抑制地絞痛起來。她自從在顧家供人驅使的那段時日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顧沅清。 裴先生不需要多余的感情,金融精英只需要計算利率和基期,用無盡的方程模型推斷市場走向,彼此撕咬著攫取金錢,或者權力,永無止歇。 她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但從賣身給組織的那一天起她就沒有選擇,屬于Mr.Pei的空虛生活里,午夜夢回的時候,她偶爾才會想起珍貴的年少時光,想起沅清。 她不容許有人用這一塊最珍貴的地方來蔑視她,不論奧格斯汀家族想要從她這里得到什么。 裴嬰棠起身很急,連帶著椅子在桌腳碰出哐當的聲響,優(yōu)利卡從后面扯住她的衣袖,語氣迷惑,“為什么忽然要走?” 裴嬰棠微微冷笑起來,“優(yōu)利卡小姐,我尊重奧格斯汀家族在情報搜集方面的能力,但窺探他人的隱私是會激怒一個人的。你想告訴我什么?提醒我曾經是顧家寄人籬下的仆侍么?” “我理解你們的規(guī)則,這不是你用以輕蔑和譏諷他人的理由!” 優(yōu)利卡訝然地看向她,“棠,你在說什么?” 她無意于糾正對方過于親密的稱呼,冷然道,“你既然已經查到了,就應該知道我與顧沅清的關系,更應該清楚我為什么會離開顧家,不必跟我惺惺作態(tài)?!?/br> 優(yōu)利卡的神情依然訝異,不似作偽,“我沒有那個意思,如果冒犯到你的話,我非常抱歉……” 她轉而輕輕拉起裴嬰棠的手腕,將那枚寶石胸針放進手心,嘆了口氣,“今天本來只想送給你一件禮物,卻說了這么多使你生氣的事情,的確是我的錯。收下它,就當作我的賠禮吧,好不好?” 裴嬰棠心中微微一動,盯著她,“為什么忽然想到送給我這個?” 優(yōu)利卡笑起來,猶如明朗的晨風拂過湖面,“因為我覺得棠就像盛開在荒原上的玫瑰,任憑暴風雪如何呼嘯,都有著寶石一般永不凋謝的閃耀美麗?!?/br> 氣氛好像悄悄正常了一點。優(yōu)利卡瞄見眼前人rou眼可見地平靜下來。雖然實際原因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樣,裴嬰棠只是覺得誤會了這個一心想談戀愛的紈绔大小姐而已。 優(yōu)利卡在心里舒了口氣,方才棠起身離席可真是讓她嚇了一跳。她不知道這些陳年往事,拉顧家出來純粹是詐一下和黑鶴組織的關系。如果因此見罪于棠,可就得不償失了。 不巧的是,這一次晚餐在一次波折之后也沒能繼續(xù),連同她設計的月下漫步都一并取消,裴先生接到了關于項目的緊急電話,讓她開車送到BH樓下就匆匆離去。只是在轉身之前,還是停步向她致歉,為自己方才過分敏感的失禮。 優(yōu)利卡自然不會抓住這點不放,但倒是可以趁機提一點新的要求,比如,“極地海洋公園最近整修開業(yè),聽說與國外合作送來了新的白鯨,一起去看吧?” 棠笑了一下,“算作是我攪掉晚餐的補償?” 優(yōu)利卡眨眨眼睛,“不,應該算作是……裴先生給我一次新的表現(xiàn)機會?!?/br> 棠莞爾一笑,轉身快步朝夜間燈火通明的大廳走去,她支著手搭在方向盤上,目送棠遠去的背影。她想她晚餐時那一句形容并不準確。 荒原上的玫瑰,即便被冰雪覆蓋也掩藏不了血紅的嬌艷。像是荊棘鳥將玫瑰的尖刺扎進胸膛開出的花朵一樣驕傲艷麗,在荒蕪的世界獨自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