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頭風
第二日,黎蘇蘇同皇嗣們有了些不太必要的交際。皇太女于大庭廣眾之下牽著她的手說話,黎蘇蘇同往常一般沒什么表情地受了,間或露出點師尊同款的敷衍微笑。簡明知本人倒是不在意這個,只在意明面上的“太女黨”身份,于是倒也能言笑晏晏地說下去,黎蘇蘇只需點頭并上微笑,再偶爾說點“是”“好”或者之類的話語就行。 待到皇太女終于表演完畢后,黎蘇蘇繞離人群,同大家拉開距離;但議論還是透過過于靈敏的耳朵灌入,瞧好戲似的彈到前陣子風行的二位貴女風潮,自以為隱蔽地說道,京中破落戶們怕是又有素材可寫了。 從執(zhí)手相對,進到婚前相處,又跳到林中野合,大家的想象力唯有在此時才如此躍進。 簡弘琛低調(diào)地走到她身后,譏嘲道:“你倒真配合我這小侄女?!?/br> “親王。”她沒起身,也沒回頭。 這個角度實在太好了,使簡弘琛不由得引出敗壞習慣,伸出足尖輕輕踢了踢她的小腿肚子。又在黎蘇蘇終于回頭的時候避開視線,不與她互望。 黎蘇蘇只得把這個行徑又放到了“恭親王怪癖很多”這一欄內(nèi)。她想了想過去這位皇親曾縱馬鞭打傷人的舉動,又辨認了他對于自己的態(tài)度,覺得這對于他來說似乎確實不算什么,便也不管了。黎蘇蘇是虛假紈绔,這位卻是真的紈绔,仗著身份地位同天生聰穎,犯了不少事的,也就近些年才收斂。他對于自己的舉動確實已經(jīng)算客氣了。比如此等不站起行禮的態(tài)度,若是換在別人身上,估計已經(jīng)被刻薄兼懲治了。 是不是因為他身邊的護衛(wèi)都按不住自己,所以才一直沒治過自己的罪? 黎蘇蘇覺得這個猜想應(yīng)該不對勁,皇家人真想套自己麻袋話會有的是辦法。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從沒有惹到過這位喜怒驟變的貴人,可偏生他沒找過自己一次麻煩。是挺奇怪的。 思于此,她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應(yīng)和一下這位可能是在降志辱身,屈駕被皇家派來聯(lián)絡(luò)自己的人,隨口找了個大家好像都感興趣的話題道:“再過一旬,我就要去少林了。想來你也知道?” 后面沒回話,但人也沒走。黎蘇蘇聽他呼吸沒什么變動,便繼續(xù)說下去。 “少林確實是天下第一的寺院,占地良多,香火繁盛。四時之景變換,很適合清修?!?/br> 后面人動了動,道:“香火繁盛,怎會適合清修?” “周圍十數(shù)個山峰,都是少林地界。從其中隨意選擇一處便可,若非特別時日,比天衍宗還要清凈多了?!?/br> 后面便又不說話了。只聽到略微移動一下,隨后一片袖子撐到了她身后椅背上,靠著它站立。 有人往這個方向走來,本是笑著的,但往她身后看了之后,又立刻走開了。方圓幾米之內(nèi)竟逐漸沒了人,讓黎蘇蘇心道這位親王的威壓確實太強,完全壓過了自己。 今日他抄著柄長煙斗,煙斗便斜斜支于一側(cè),不必轉(zhuǎn)頭便能看見。其中點著滿是藥味的煙絲——也不知是不是煙絲,聞起來區(qū)別似乎太大了一些——于兩人身側(cè)縹緲蔓延開來,聞著并不像一般煙草那樣嗆人,反倒有清心平氣之感。 黎蘇蘇聞多了,總感覺這氣味同某些草藥相近,問道:“王爺這是有煩心之事嗎?點著些子藥熏著?!?/br> 半晌,身后傳來懶散的“嗯”。又過了幾息,才道:“頭疼。比之前嚴重了不少?!?/br> 黎蘇蘇哦了一下,不確定此時應(yīng)不應(yīng)該轉(zhuǎn)過頭去,學習進行一些諂媚的安慰。又覺得自己怕是做不好這等精細活計,還是別惹他心煩了。又過了一會,突然想起自己學過一些緩解手藝,轉(zhuǎn)頭問了:“我恐怕知道些暫時紓解的法子,王爺要不要試試?” “嗯?”他抬著半只眼皮,沒什么興致的樣子,“你會這些?若沒效用,本王可要罰的?!?/br> “那便算了……”她確實不能保證。 “哈?!焙喓腓∽I嘲道,煙斗斜出,長桿中側(cè)架起了她的下巴,“便是這么消遣本王的?那現(xiàn)在便罰算了?!?/br> 黎蘇蘇覺得這多半又是一個嘲弄,但為了避免這話有十分之一的可能為真,她索性還是直接動了手。就著被架起的角度轉(zhuǎn)頭,伸手,不太尊敬地并起兩指,點在他額上。簡弘琛沒有料想到這個,一時就著半探身的動作僵住了;但倒是沒有下意識躲開,這讓黎蘇蘇覺得還挺少見,不知這位親王是不懼危險的那種,還是對自己頗為信任的的那種。 內(nèi)力順著指尖,輕柔地注入額中些許,圍繞著經(jīng)絡(luò)xue位,周游開來。簡弘琛只覺得顱內(nèi)流轉(zhuǎn)過親和的暖意,妥帖地撫平了疼痛,使腦中也變成了溫存的沉靜似的。 黎蘇蘇終究還是沒敢托大,計算了效用底線之后便停手了,仔細瞧這位親王的臉色。瞧不出什么,看不出是不是還在痛,只能看出肯定沒有失了大岔子給他弄傻。只得問道:“如何?” 簡弘琛只問:“能管多久?” “一天一夜應(yīng)當是可以的。不過并不治本?!?/br> “你倒是什么都會?!?/br> “這不算特別困難……恐怕單中原境內(nèi),便有十數(shù)之人能夠做到。”黎蘇蘇謙虛,“只是他們不敢對王爺如此?!?/br> “你膽子是大,敢做這等謀逆之事。” 面對此等以怨報德的不齒,黎蘇蘇并沒有什么波瀾,只是繼續(xù)往“恭親王怪癖錄”中裝填,道:“王爺知道,我沒有‘害怕’這等感受的?!?/br> 脖上的煙斗總算是收了手,簡弘琛看著壓出的一道紅痕,讓開視線:“這回可沒有新賞賜了?!?/br> “微臣自然也不是為了賞賜做此等事情的?!彼溃暗钕聼o虞即可。” 簡弘琛點頭,離開此處,正如突然來此一般突然離開。黎蘇蘇瞧他側(cè)臉同背影,總覺得他心情好了不少。隨后明了:頭不疼了,自然高興。 *煙桿挑下巴* 親王:明知調(diào)情會失敗,依然樂此不疲。 黎蘇蘇:這人又在發(fā)瘋,記入起居注。 這位不恨她是木頭,這位覺得木頭挺好玩的。如果是不是木頭,反而連這點接觸都不會有,會端著身份。 是一位喜歡她木頭性情本身的。 要不是腦子有病(物理)是我也會押一票正宮的程度。 這位也是不在乎婚否的,這位會毫無心理障礙地搞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