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的第五個半月，這天韓茱萸在趙維浩家里燉rou。

    他的聲音從空曠的客廳傳來。

    「茱萸?單換不過、你來幫我看啦???」趙維浩撒嬌的呼喚著，要在廚房的她幫忙自己換班。

    韓茱萸聞言無奈地脫下手套，將瓦斯?fàn)t上燉rou的火源轉(zhuǎn)小，然后穿著趙維浩的圍裙走出他家偌大的廚房。

    這是崩潰的換班黃金期。

    是每個組員一個月都要來一次的痛、不分男女老少。

    航空相關(guān)法規(guī)限制繁瑣，包含各種排列組合的休息時間、接班規(guī)則，想要換個班實(shí)在需要耗盡心神。

    即使連韓茱萸飛了九年多的資深老手，都不一定能在每次換班戰(zhàn)役中含笑而退。

    「這個班前面七天的休息時間不夠，所以沒辦法換。如果真的要換、必須要對方先跟其他人換掉5號的班才能接過……等等，你拿休假跟東南亞過夜班送人，是為了換飛紐約大長班？」

    趙維浩是發(fā)瘋了嗎？簡直是拿好牌換爛班嘛！

    「因?yàn)檫@班里面有韓茱萸嗎！」他露齒一笑看著她，想跟她一起飛。

    「……我可以去換掉紐約班的，你別衝動。」她稍稍皺眉看著他。

    「我看過你的班表了，你就一堆爛籌碼、沒人會想飛你這班?！顾敛涣羟橹苯油虏?，韓茱萸不服氣地白眼一瞪、轉(zhuǎn)頭就要回廚房，打算不理趙維浩。

    「所以，還是我換進(jìn)去吧?至少有人陪你度過崩潰紐約班?！顾p輕戳她微鼓的臉頰、從背后環(huán)抱她。

    「我自己上班可以的，你不要浪費(fèi)自己的好班。」韓茱萸還是忍不住說著，不想要他拿不錯的班表去換得亂七八糟。

    「可是，我好多天看不到韓茱萸也會想她。

    不知道她會不會又沒好好吃飯，隨便亂買超市冷食吃？不知道紐約的冬天夜晚她的手腳會不會冷？不知道她會不會想念趙維浩親自幫她泡一杯好喝的熱可可？」

    趙維浩在她耳邊隨意舉例說著，字字句句卻都是暖心的溫柔，聽著她都要動搖了。

    趙維浩總是找得到好吃又熱騰騰的晚餐。

    晚上睡覺時趙維浩的溫暖懷抱。

    還有會讓她微笑的趙維浩牌熱可可。

    嗯，怎么辦？

    聽著聽著她覺得自己好像中毒了。

    好像對于他做的這些，已經(jīng)上癮。

    「……那，你還是換進(jìn)來吧?！顾督?，還是忍不住對他的提議妥協(xié)。

    「嗯，我再繼續(xù)問下一個組員。一定要等我唷?」他笑著說。

    韓茱萸內(nèi)心很清楚，雖然趙維浩總喜歡對自己撒嬌，卻也總是最寵溺著自己的人。

    他對她的呵護(hù)，總是比她預(yù)想到的更多。

    付出到，她實(shí)在有些恐懼。

    擔(dān)心有一天要是這段關(guān)係淡去了，她還能不能回到原來一個人的生活？

    所以她對自己深呼吸，心底的小聲音反覆提醒著，

    韓茱萸，無論如何、都不要失去自己一個人生存的能力！

    韓茱萸，不可以貪心、不可以只貪戀他對自己的好。

    韓茱萸，永遠(yuǎn)都要保留一處空白給自己獨(dú)處，而且只準(zhǔn)留給自己！

    她輕輕再次拉開底線。

    走進(jìn)廚房，打開鍋蓋看著這鍋燉rou。

    要是烹調(diào)的火大了、燉rou就燒壞了。

    只有小火細(xì)細(xì)慢熬，才能完整喚醒rou的美味、更加和諧甘美。

    感情亦然。

    她只能相信在漫漫長流中依然堅(jiān)定的感情，或者說，只能相信自己給的感情。

    太過燦爛美好的，也許不該太過依賴吧？

    這么想著，眼底卻默默浮起了濕氣。

    韓茱萸深呼吸，想不到這鍋燉rou竟然如此薰眼。

    她蓋上鍋蓋，悶悶的心情卻無法連同蓋起來。

    ***

    但趙維浩最終還是沒換成班，她一個人上機(jī)前往紐約。

    一樣是場硬仗。

    更硬的是，在全身疲軟地走進(jìn)飯店的時候，她那個也來了。

    韓茱萸稍稍有些崩潰，但還是立刻拿出止痛藥備戰(zhàn)。

    只是隔了一陣子，意外發(fā)現(xiàn)這回自己有些脹的腹部只有悶悶的痛。

    “是因?yàn)楹人帨{(diào)養(yǎng)的關(guān)係吧？”

    但她還是得趁著疼痛發(fā)作前，快速地洗個澡躺上床。

    韓茱萸換好寬松的衣褲，倒在大床上好久好久。

    “唔，睡不著?！?/br>
    紐約夜晚正美，但她的生理時鐘現(xiàn)在是白天。

    想起什么似的拿起手機(jī)，果然收到趙維浩的訊息，幾小時前傳的。

    『等你看到應(yīng)該落地了吧?要記得好好吃飯！不要偷懶。』am06：12

    『我要上班了，真的不想動就叫roomservice，一定要吃飯?。　籥m06：20

    她看了噗哧笑出來。

    在趙維浩心里，她到底有多不愛吃飯呀？

    不過看看現(xiàn)在的自己，還真的打算賴在床上不動。

    嗯…好吧，隨便點(diǎn)個東西來吃?

    她慵懶地翻開厚厚的房間說明本，打了內(nèi)線隨意叫點(diǎn)東西。

    等到服務(wù)員托盤送來時，盯著溫?zé)岬氖澄?，她有些興致缺缺地吃著。

    下一秒看到桌上那一罐滿滿的、趙維浩在她出發(fā)前剛熬好的藥湯，

    更是覺得失去食慾了！

    “因?yàn)闆]有趙維浩催促的關(guān)係嗎？”

    覺得實(shí)在沒什么動力，早知道就不點(diǎn)整份餐了。

    再次盯著手機(jī)，依然沒有訊息。

    趙維浩應(yīng)該上班關(guān)機(jī)了。

    每天打開手機(jī)等他的訊息，好像成了一種習(xí)慣。

    在她落地后，或是他落地后，總有他的問候。

    韓茱萸拍了張正在吃的食物給他，表示自己有好好吃飯。

    她從公司的旅行袋拿出裝電線的袋子，準(zhǔn)備要充電。

    又看到一封棗紅色方形信封和那個mp3。

    韓茱萸笑了笑，有點(diǎn)煩悶的心情因?yàn)檫@抹紅突然好了大半。

    是最近趙維浩沒機(jī)會進(jìn)她家，所以直接放她隨身小袋子的吧。

    打從新加坡回來以后，她要求兩個人不能再時不時膩在一起了，要有自己的時間和空間。

    于是，在家里的時候她就能獨(dú)處了?

    雖然趙維浩也會拉著她回他家住，但頻率相較前幾個月少了很多。

    她有意無意地偷偷拉開彼此距離，不讓自己太過沉迷。

    雖然有時還是會失敗，忍不住享受他對自己的體貼。

    但她的防線最近越來越明顯，連同這次出來飛紐約，趙維浩已經(jīng)用無奈嘆氣抗議好幾回。

    其實(shí)說兩人之前老膩在一起也不對！

    畢竟每個組員工作時間原本就不同。從他們開始交往，一個禮拜也頂多膩在一起兩三天，有時連過夜也只有短短的睡眠時間。

    只是，趙維浩總會努力抽空見她一面。

    打個電話、傳訊息，或是放包可可粉在她公司的信箱內(nèi)，讓她覺得每天都有他在。

    當(dāng)然還有送藥湯給她，雖然她每次都想省略這件事。

    韓茱萸帶著笑容打開信封，拿出那張紙條。

    一看到她就笑了！

    這一定是在抗議無誤。

    《我親愛的偏執(zhí)狂》陳綺貞

    為什么你總沉迷于某種神奇的幻想

    那是躲也躲不掉牙痛一般強(qiáng)烈的慾望

    有千百種可能無解答你去挪威找魚算帳

    又一頭鑽進(jìn)了犀牛角今天比想像還漫長

    假如你無法隱藏就不要故做輕松模樣

    其實(shí)你很悲傷這很尋常我親愛的偏執(zhí)狂

    為什么你總沉迷于某種神奇的幻想

    彷彿抱著一盆永遠(yuǎn)不會開花的仙人掌

    外面人聲沸騰如潮漲百般無聊好喧鬧

    你雙手插口袋墊起腳一切看來美好

    趙維浩明知道最近的自己有些彆扭，雖然什么都還是答應(yīng)她。

    答應(yīng)她兩個人都要有自己的空間。

    答應(yīng)她不要每次見面都想撲倒她。

    答應(yīng)她好好上班，別顧著換班跟她飛。

    登應(yīng)她不要下班很累還是要來泡熱可可給她，留可可粉給她自己泡就好。

    他都說好、也努力做到了。

    但趙維浩那么聰明，大概把她這些小彆扭都看在眼里，只是心里委屈還是忍不住想抗議。

    自己好像很壞呢！

    欺負(fù)一個這么喜歡自己的趙維浩。

    但其實(shí)她也很想他。

    只是，那道防線還在。

    她還是偏執(zhí)地堅(jiān)持不能這么濫用他的好。

    戴上耳機(jī)，聽著陳綺貞的纖細(xì)聲音與他的無奈抗議，

    陪伴她度過失眠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