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您不愿讓太多人知道您的事，我會為您保密的。」她吐了吐舌，「就像我，雖然和阿磊感情好，但也不喜歡他就未來的事對我問東問西。」

    「……什么問東問西？」方磊和幕很快去而復(fù)返，聽見話尾的他正一臉問號。

    「沒事?！瓜蚓G竹重新扳起臉，「你們拿什么東西回來了？」

    「就……枕頭、眠被、還有床墊?！顾Q起拇指，指著身后一堆的飄浮物，顯示出幕的同胞愛。

    當(dāng)然，這些大多不是「臥室」內(nèi)對應(yīng)的商品，兩個男人，一個大老粗，一個懵懂，沒拿錯東西回來就已是謝天謝地了。

    向綠竹見狀，在我的頷首下，先上前挑選了一番。等換新了床墊，又更替了被枕后，便毫不客氣的將方磊踢出了自己的小窩。

    「我住的是單身公寓，至于你，自己另外找地方住吧！」

    被用完即扔的方磊摀著發(fā)疼的屁股，一臉發(fā)懵的望著無門的臥房，但向綠竹背過身去，面著墻閉眼假寐，顯然是不想再搭理他。

    他一臉尷尬，最后只能無奈的搔搔面頰，在向綠竹的「公寓」旁邊擇房住下。

    被惹火的女人真是可怕。

    我如此想道，便帶著幕離開，尋找適合的住家，為了尊重向綠竹他們的隱私，還特意從最遠(yuǎn)處開始覓起。

    幕一眼便看中了一間雙人屋，開心的奔進(jìn)臥室，將寢具全都來個大換新。

    更新后，一屁股往床上一坐，他一臉燦爛，邀功似的請求道：「阿令，我們住這里！」

    「不是我們，是你?！刮壹m正道，那怕他一開始便有預(yù)謀的拿了雙人床墊，我也不見得非得住下。

    話語方落，他眼里立刻似有水光蕩漾，突然毫無預(yù)兆的摟住了我的腰。

    「阿令，不要丟下我……我會聽話的?！?/br>
    我：「……」

    忍住想推開他的衝動，為了培養(yǎng)他獨(dú)立的言行和心態(tài)，我簡直煞費(fèi)苦心，只是不知是否物極必反，他反而越來越黏人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就算沒有我，你也能好好活下去的。」很多事認(rèn)為自己辦不到只是臆測過度，被無謂的恐懼所淹沒罷了。

    「阿令！」他臉上有著驚恐：「不要死！」

    我：「……」簡直無法溝通了。

    「我不會死?！刮遗呐乃念^，「我的意思是，很多事你自己也能行的，例如一個人休息?！?/br>
    「書上說，只有孩子才一個人睡。我是大人了，而且還有阿令你?！拐f著，他將臉貼在我的腰腹上，輕輕磨蹭著。

    那到底是什么書！我的臉色黑如鍋底。

    「書上錯了，是只有孩子才不敢獨(dú)自一個人，需要抱枕才能入睡。」我試圖扭轉(zhuǎn)他腦中的糟糕知識。

    「那為什么很多成年人還是要找人一起睡？」他抬起頭來，一臉疑問。

    「那是……」因?yàn)樗麄兪前閭H？也不完全是，許多人未有承諾，依舊維持著床伴關(guān)係。因?yàn)榧拍窟@么說的話，這傢伙一定又會順著竿子往上爬……

    我正頭痛著，就聽他道：「阿令，你一會兒說我是孩子，一會兒又說我是個大人，那我究竟是個孩子還是大人？」

    我一愣。

    是啊，我用詞顛三倒四，依情況而定，難怪他無所適從，腦中一片混亂。

    就在這時，他松開了手，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忽地作用在我的身上。我腳下一個不穩(wěn)，向前跌摔在床，他趁隙從右側(cè)壓了過來，雙掌按住我的雙手，灼熱的氣息瞬間包覆了我的身周。

    我分不清他是出于天真的玩鬧或是有意為之，只覺心跳瞬間增快，是來自于事情脫離掌控的慌亂感，以及一些連我也不明白的情緒。

    就像發(fā)現(xiàn)過去悉心飼養(yǎng)的家貓突然間突變成猛虎一般。

    「阿令，」他將頭埋在我的左頸側(cè)，呼出的熱氣刺激著我敏感的皮膚：「我想快點(diǎn)變強(qiáng)，好能保護(hù)你，但是變強(qiáng)不等于長大，別那么快就推開我?！?/br>
    「先放開我，這樣子我們沒法好好談?！刮蚁霋暝?，但他的軀體壓得我?guī)缀醮贿^氣。

    「不放?！顾€氣道，「你總是不肯好好聽我說?！?/br>
    「你再不放開我，就算話說出了口，我也聽不進(jìn)去。」我微怒道，這種被壓制的姿勢，簡直像把人的尊嚴(yán)賤踏在地。

    「哦……」聞言，他亡羊補(bǔ)牢的松開了手，乖乖恢復(fù)了坐姿。迫人的氣息一遠(yuǎn)離，我立刻直起身來，忍著逃離的衝動在床邊坐下，與他面對面相望。

    「可以了，你想說什么？」我吐出一口長氣，盯著他的雙眼道。

    問題總是要解決的，一直憋在彼此心里只會腐爛生瘡，總有一天會造成無可預(yù)料的后果。

    「我……」被我直直盯著，他慢慢慫了下去，似乎是在為方才一時的衝動懊悔反省不已?！赴⒘?，你別生氣?！?/br>
    「我沒生氣。」見他知錯，我的惱怒也慢慢消散，「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的神情放松了些。

    「想說什么都沒關(guān)係，慢慢說。」我承諾道：「這一次，我會好好聽的?！?/br>
    ***

    我其實(shí)并不喜歡與人有肢體上的過度接觸。

    過去在研究所的經(jīng)歷，徹底改變了我的個性，那些研究人員以例行實(shí)驗(yàn)的名義對我的碰觸，無疑讓我感到反胃與噁心。成為流浪者后，更是習(xí)慣獨(dú)自一人，那些未經(jīng)允許驟然靠近的存在，無疑是會要人性命的危險與威脅。

    但幕卻并非如此。

    無視于成年人的外表，在內(nèi)里他其實(shí)是個孩子，大量閱讀獲得的知識或許帶來些許成熟，但心靈上仍是極度的渴愛。

    這是研究所的蓄意設(shè)定帶來的影響，這點(diǎn)我很是明白。雖然自稱是幕的朋友，但我其實(shí)更像是他的監(jiān)護(hù)人，在培養(yǎng)他形成獨(dú)立自主的品格時，我將他視為孩子看待；但在他與我發(fā)生身體上的接觸時，我卻又無法忽視他成年人的外表。

    這是一種認(rèn)知與視覺上的矛盾，在未認(rèn)定出一個結(jié)論的情況下，我言詞翻來覆去，造成的是幕自我認(rèn)知上的不良。

    這一切根源在我，在往后對待他的態(tài)度上，我必須做出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