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軌車(400收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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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慵這幾日心神不寧。 不知道是否有丁蘭時那番話的原因,她再一次看到早餐桌上的白煮蛋與水焯小油菜,有點難過。 她有記憶開始早飯就是這些。 街邊熱氣騰騰的拌面、油條、燒餅……嘗到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每一次只能在上學(xué)的路上,隔著車窗看向那些小攤小店。 管家催促:“梁小姐,上學(xué)的時間要到了,請盡快用餐?!?/br> “我不想吃?!?/br> 她看著一旁丁蘭時的海鮮粥與八色小菜,心理落差更大。 管家:“早餐必須吃,請您不要任性。今天所有發(fā)生的事,都會匯報給先生。” 梁小慵蹙起眉:“我是犯人嗎?” “這是淑女需要被規(guī)訓(xùn)的必要措施。” “勞倫斯,有時候不會說中文可以不說?!彼酒鹕?,“規(guī)訓(xùn)的意思規(guī)戒教訓(xùn),你要教訓(xùn)我嗎?” 管家咳嗽一聲:“梁小姐,當(dāng)場揭穿別人錯處也不是淑女所為。” 梁小慵:“bullshit。” 她字正腔圓地甩了個英文單詞,在管家青紅不定的臉色中拎著書包走了。 有了這一個開頭。 上學(xué)的路上她也不要司機停在校門口了,指著后門的小吃街。 “停車?!?/br> “梁小姐,還不到校門口?!?/br> “我讓你停車?!彼粣?,“沒聽見嗎?” “……”司機嘆了口氣,“上一次先生沒有追究,但是您今天再做出格的事,晚上少不得要去一趟金山祠堂了?!?/br> 梁小慵:“無所謂。” 她推開車門,徑直下車。丁蘭時沒跟過來,她獨身走到一家面館,上了年紀(jì)的木質(zhì)桌椅,空氣中浮動著油醋與辣子的味道。 她要了一碗辣牛rou面。 這樣多的油、調(diào)料和碳水,被管家看到會氣得當(dāng)場暈倒,但她吃得不亦樂乎。 她不擔(dān)心梁知成發(fā)火。反正——撒撒嬌就過去了,上次也是這樣,她輕松地糊弄了過去。 這樣想,中午她跟同學(xué)一起吃了麻辣燙,晚上沒和丁蘭時一起回去,而是自己打車去了夜市,走走吃吃,糖分和香料讓她快樂得忘乎所以。 以至于在夜市街口看見那輛特斯拉,她抱著奶茶,想也沒想就坐進了車?yán)铩?/br> 梁知成在后排看著她。 滿臉陰云,沉肅可怖。 梁小慵心虛了一下,很快,彎著眼角地湊到他的身邊,“爸爸——” 她話沒有講完,手里的奶茶被奪過去,重重地砸向車窗外。 梁小慵呆在了原地。 “爸爸……” “梁小慵,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嗎?” “我只是想吃點別的,”她委屈,“我不想再吃那些營養(yǎng)餐了?!?/br> “你十六歲了,也馬上成年了?!绷褐烧f:“你現(xiàn)在告訴我‘不想’?” 他說:“看來平常還是太慣著你了?!?/br> “……”梁小慵咬了咬嘴唇,“對!我不想吃營養(yǎng)餐,也不想大學(xué)畢業(yè)就結(jié)婚,我……” “啪!” 一個耳光。 這是梁知成第二次打她。 完全沒有手下留情,她被力道摜飛,摔到了車門邊。 天昏地暗,眼前涌動著雪花碎片。 她的顱角抵著車窗玻璃,刺骨的寒與疼,如同一把錐子,鑿著她的頭顱,鈍鈍作痛。 她懵然地貼著玻璃。 再冰涼的溫度,也不能讓她混沌一片腦袋想出為什么父親會發(fā)這么大的火。 “你再說一遍?”梁知成的聲音感覺很遙遠,伴隨著腦海里嗡嗡的聲音,“梁家生你養(yǎng)你十六年,你就這樣回報嗎?” 眼淚不知道什么時候滲出來——可能是疼的,也可能是因為失望。 她哽咽:“可是我不是你的女兒嗎……爸爸,我是你的女兒啊……” 養(yǎng)女兒為什么要回報? “是?!绷褐桑骸暗牵彩橇杭业呐畠?。” 梁小慵聽不明白。 臉頰被打的那塊已經(jīng)徹底腫了起來,開始發(fā)燙。她精神萎靡下去,閉著眼靠在車角。 不知多久,車門打開。 寒冷的風(fēng)灌進暖氣剛停的車?yán)?,梁小慵不自主打了一個寒噤。 她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外頭一片密密的樹林,不見光,在夜里像猙獰的魑魅魍魎。 他們在山里。 她被司機扶下車,跌跌撞撞地跟在梁知成身后。 這是往年祭祖的路。 今年元旦,她才走過一次,不算陌生。 她忐忑地走著,不知道接下來要面臨什么懲罰。 山風(fēng)冷厲,她被凍得瑟瑟發(fā)抖。 “爸爸……”她小跑兩步,拉他的衣角,“我知道錯了,對不起。” “上次已經(jīng)給過你機會了?!绷褐蓻]有停下腳步,“過過嘴癮也就算了,但是你這次竟然在結(jié)婚這件事上無理取鬧。” “我跟你說過重要性的,對嗎?” 梁小慵抿住嘴唇。 “你以前很乖的,”他們拾階而上,走了那間在密林盡頭的祠堂。梁知成突然轉(zhuǎn)頭,滿室牌位與燈燭在他身后,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他的目光審視地盯著她:“最近為什么變成了這樣?” “……我不知道。”她喃喃。 為什么呢。 她以前的確不這樣。從來沒覺得吃營養(yǎng)餐不好,從來沒覺得管控身材不好,從來——沒覺得結(jié)婚不好。 從什么時候突然變得呢? 她怔怔地想著,被按在漫壁木牌前,跪在柔軟的鵝絨墊上。 梁知成要她好好反省的聲音,也如潮水,慢慢退之腦后。門閂落鎖,她孤零零地坐在空曠的祠堂里,冷得牙關(guān)輕輕打顫。 她繼續(xù)想著那個問題。 好像是從丁蘭時來了以后。 她循規(guī)蹈矩的路線上出現(xiàn)了不速之客,把她的生活攪得翻天覆地。 可現(xiàn)在回頭看,她并不討厭發(fā)生的一切、改變的一切。 梁小慵慢吞吞縮到祠堂的墻角,絨墊抱在懷里,勉強充當(dāng)?shù)钟涞钠琳稀?/br> ——不結(jié)婚的第二選擇。 丁蘭時的話又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無數(shù)砝碼,強壓著心中的天平倒向他。 她忽然有點想丁蘭時。 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看書吧。她的腦袋抵著墻,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她想,他為什么這么拼命? 梁小慵想了好久也沒有結(jié)果。 臉上一直傳來時隱時現(xiàn)的陣痛,讓她沒辦法睡得安穩(wěn)。 渾渾噩噩捱到天亮。 司機開了門鎖,把她接回梁家。梁小慵感冒了,咳嗽噴嚏不斷,加上昨天胡吃東西,她的胃也不舒服,整個人氣色被削了一半,如同一張飄搖的紙。 “先生幫您給學(xué)校請假了,讓您好好休息。” “……嗯?!彼袣鉄o力地應(yīng)了一聲。 她游魂似地走進家門。 上樓,邁到最后一級臺階的時候,丁蘭時恰好打開房門。 他換好了藍白色的校服。 肩線周正,身姿挺拔。他站在門邊,安靜地看著她。 四目相接。 梁小慵仿佛聽到一陣火車的轟鳴,帶她駛向另一截脫軌的人生。 她的腳步虛軟,跌跌撞撞地沖向他,用力地?fù)溥M他的懷里。 她好像抱住一截浮木,手臂緊緊勒著他的后背。 “我同意了,丁蘭時?!彼穆曇粢驗閯×业膭幼鞲≈?,“我同意了?!?/br> “但是,我還有一個要求?!?/br> 她抬起頭,眼眶像細細一圈緋色的線,“如果以后成功了,我要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