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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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再一次響了起來。 嗡鳴在枕邊,振聲聵耳,梁小慵濡濕的發(fā)尖兒跟著輕輕地顫動(dòng)。 她的臉埋在枕頭里。 丁蘭時(shí)松開她的乳兒,長臂橫過胸口,攀上清瘦的肩,用力地箍住她。后背與胸膛嚴(yán)絲合縫,更高一度的體溫入侵,讓她在熱烈的歡愛之后,還有可以緩和的溫存。 ——“不要聽他的了。” 梁小慵怔怔地看著振動(dòng)的手機(jī)。 可是——那是她的爸爸。她最喜歡、最親近、最依賴的家人。盡管生活有不如意的插曲,但溫馨的家庭聚餐、快樂的旅游假期,他們一家人生活的過往,誰能說都是假的呢? 她的心里有一些慌張。推開丁蘭時(shí),披上外衣,走到臥室門外接起電話。 “……爸爸,剛才下雨信號不好,現(xiàn)在能聽到嗎?” “你在干什么?” “新認(rèn)識的徐阿姨請我和丁蘭時(shí)去她家嘗新包的餃子,正好下雨了,我也沒帶傘,就避一避啦?!彼潘烧Z氣,“爸爸,你能不能讓人來接我?” 梁知成今天似乎心情很好。 “可以。”他的聲音移開手機(jī),變得遠(yuǎn)一些,與其他人講話,“……她在嘉豐國際那邊,我要找人去接她一下?!?/br> “不用了?!?/br> 正在她好奇在跟誰說話時(shí),周聿白清潤的音色先一步觸進(jìn)耳蝸。 “我去接吧?!彼?,“沒嘗到他們家的梅酒,本來還很惋惜,沒想到因禍得福?!?/br> 梁知成:“哪里能麻煩你?” “不麻煩。”傳來桌椅推拉的聲響,“過去大概十分鐘,請她稍等我一下。” “好,”梁知成說,“我這個(gè)女兒被寵壞了,淋不得凍不得,你多擔(dān)待。” 周聿白笑,“女孩子養(yǎng)金貴些才好?!?/br> 他應(yīng)該出門去了。 梁知成的聲音貼回話筒,“他對你很滿意,今天的飯局辦得不錯(cuò)?!?/br> “嗯?!彼拇浇敲蚱鹨粋€(gè)弧度。 “周家這事算是穩(wěn)了?!绷褐烧f,“看得出來,他挺喜歡你的,好好相處?!?/br> 她還是重復(fù)短促的鼻音:“嗯。” “——所以,今天你究竟在干什么,我不追究。”梁知成的話鋒一轉(zhuǎn),她的心跳頻率也急轉(zhuǎn)直下,“不要鬧到外頭,知道嗎?” 她咬住嘴唇:“我只是去別人家吃……” “不要撒謊?!绷褐纱驍嗨?。 她不說話了。 電話掛斷,她倚在墻邊,猶如深陷一片黑洞,心中恐慌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她去洗手間清理干凈,換上衣服。 包還在臥室,她推開門,丁蘭時(shí)正站在窗邊看雨。 雨光勾勒他清癯的背影。 如瀑的水簾倒映他們一前一后兩張面孔,見她進(jìn)來,丁蘭時(shí)什么也沒說。大雨滂沱,烏云散去,皎潔的月光如紗輕籠這座震后傷痕累累的城市。 梁小慵提起包,“……我走了。明天的飛機(jī),你不要忘記來酒店集合?!?/br> 沒有聽見他的回答。 梁小慵垂下眼,輕輕闔上臥室門,獨(dú)自下樓。 那里停著一輛黑色卡宴。 車門推開,周聿白撐著一把黑傘走下。梁小慵停下腳步,等他來接。 周聿白看了她一眼,“被欺負(fù)了?” “沒有。”梁小慵誤以為自己臉上還有淚痕,下意識伸手,很快,她記起自己洗過臉了,手指改道去撥開鬢邊的碎發(fā),“摔了一跤,有點(diǎn)痛?!?/br> 周聿白遞來一枚糖。 藍(lán)白的廉價(jià)糖紙包裝,與他這張金尊玉貴的手有著極強(qiáng)的違和感。 梁小慵:“干什么?” “給你吃。”他笑,“甜食會(huì)讓人心情變好,有科學(xué)依據(jù)?!?/br> “你怎么隨身帶糖?” “從小就見不得女孩傷心,總要帶一些哄人的小東西?!?/br> “好吧,”她接過糖,“謝謝你泛濫的愛心?!?/br> 奶糖化在舌尖,她的情緒的確沒那么低落了。 周聿白笑,“是不是挺管用的?” “如果是乳糖不耐的女孩呢?” “那尷尬的我就只好榮幸地成為她的取樂對象了?!?/br> 梁小慵笑了一下。 周聿白:“你看?!?/br> 跟他聊天確實(shí)讓人感到放松。 梁小慵:“你為什么每天都那么開心?” “我?”周聿白說,“請區(qū)分笑容和開心的定義?!?/br> “你為什么一直笑?”她換了個(gè)問法。 “做了微笑唇?!?/br> 她睜大眼睛:“真的嗎?看不出來——” “假的?!?/br> “哦?!彼龑τ诒粦蛩_@件事瞪了他一眼。 “社交手段而已,”他笑,“比起其他表情,笑容更容易得到回報(bào)。” “現(xiàn)在也在社交嗎?” “當(dāng)然,”他說,“我在試圖贏得你的好感?!?/br> 梁小慵禁不住笑了。 “你對每個(gè)女孩都這樣嗎?” “不,”他說,“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變成憂郁的文青,敏感的音樂家……” 梁小慵不得不承認(rèn):“跟你談戀愛聽起來很有意思。” 周聿白卻沒往下接了。 他重新?lián)伍_傘,“還難過嗎?” 她搖搖頭。 “任務(wù)完成了,”他的唇角保持著斯文的弧度,“走吧。” 梁小慵腳尖才邁出去,手指突然摸到口袋里的鑰匙。 她忘記塞回地毯下了。 她邊轉(zhuǎn)身邊說:“等我一下,我還有東西……” 話倏地卡在喉嚨里。 一步之遙,她看見丁蘭時(shí)站在單元樓的玻璃門里,樓道漆黑,讓他的眼睛遮上一片灰藍(lán)色的陰翳,眼神沉沉地盯著她—— 或者,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