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慵才軟下去的心腸又因為這句話被堵住。

    她怒氣沖沖地舉起枕頭朝他砸過去：“你又不是失憶了！裝什么不知道！”

    丁蘭時猝不及防被砸到臉，驚慌地躲到墻角。他不住地小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你對不起什么？”

    “……我不知道，”他的半邊身體貼緊衣柜，語無倫次地解釋，“我不想讓你生氣……所以對不起……”

    所以他真的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任何事。

    梁小慵坐在床上。

    震耳欲聾的雷聲下，如瀑的暴雨傾瀉，好像盡數(shù)灌進她的口鼻，渾身的力氣只能用來呼吸。

    她一言不發(fā)地躺回被窩，睡覺。

    半晌，她感到床鋪微微下陷。

    回過頭，丁蘭時高大的身體蜷在只有半臂空間的床沿，悄悄貼著她。

    見她回頭，他湊近，琥珀色的眼睛倒映著涌動的雨光。

    清淡的聲音低低哄在她的耳邊，“……不要生氣了，醫(yī)生?！?/br>
    “——不許上我的床！”

    梁小慵毫不容情地再一次把他推了下去。

    伴隨重重的落地聲，背后投來困惑又難過的目光。

    丁蘭時坐起來，肩膀抵著床架。

    梁小慵沒辦法在目光中安然入睡。

    她索性打電話給心理醫(yī)生：“還有多久到？”

    “叁分鐘，”醫(yī)生說，“抱歉，路上熄火了幾次?！?/br>
    “好。”她掛斷。視線移向床邊，丁蘭時立即抬頭，小心翼翼地回望過來。

    “醫(yī)生……”

    “我不是你的醫(yī)生，”她說，“馬上真正的醫(yī)生就會把你接走。”

    “我不喜歡她?！彼窍履X袋，懷里抱著她剛剛丟過來的枕頭。

    梁小慵突然問：“你喜歡我嗎？”

    他立刻點了點頭。

    “為什么喜歡我？”

    “……”他顯然沒有一個答案，怔怔地看著她，好一會，“……因為抱著你很舒服，親你也很舒服……”

    梁小慵越聽越難過。

    她不要這種喜歡——這種和大街上隨便一個男人拎出來一樣的低廉的喜歡。

    她癟著嘴。所幸臉埋在被窩，夜里伸手不見五指，沒人看得清她的表情。

    她說：“那我不喜歡你?！?/br>
    話音未落，樓下響起刺耳的門鈴聲。

    她不再看他，趿上拖鞋，去樓下開門。

    醫(yī)生姓陳，叁十余歲的樣貌，講話的聲音輕柔和緩。

    “抱歉，梁小姐。我來遲了?！?/br>
    “沒事，”她領(lǐng)著上樓，“他還好。”

    陳醫(yī)生撳開臥室的燈。

    丁蘭時立刻從地上站起來。

    他抱著枕頭，快步向門口走去，在看到陳醫(yī)生的瞬間，立即握住了她的手腕。很緊，哪怕她試圖用力掙開也是徒勞。

    “丁蘭時?！彼櫰鹈肌?/br>
    他的表情卻比她還兇，戒備地瞪著陳醫(yī)生。

    陳醫(yī)生不急不慢地從包里取出針管，吸入透明的藥劑。

    “梁小姐，請幫我一下?！彼郎睾偷嘏e起針。

    梁小慵微微蹙起眉：“這是什么？”

    “不用緊張，這是醫(yī)用鎮(zhèn)定劑?！标愥t(yī)生走來一步，丁蘭時攥住她手腕的力道就重上一分，她甚至能聽見他的齒尖因為巨力的咬合輕顫的聲音。陳醫(yī)生說：“微量的鎮(zhèn)定劑在心理輔導中，是很正常的輔助手段，可以確保病人更好的聆聽我們的聲音?！?/br>
    “……哦?！?/br>
    梁小慵猶豫一下，看著針頭沒入他的皮膚。

    手上的力道漸漸松開。

    丁蘭時被陳醫(yī)生帶走，只在她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深重的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