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春燕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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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前一陣樹影婆娑,銅鐘在響,一下、一下,敲在耳膜。除此以外,什么也聽不清,盛夏的蟬鳴聲、學(xué)生的玩笑聲,一切都變得斑駁。 直到—— “God!Please!” 那個臉上有雀斑的美國女孩吃驚地叫起來,像一聲燒水壺的尖嘯。 “Romy,他就是你的前男友?” “對不起,”梁小慵看向教授,“上午的演示我不是故意隱瞞的?!?/br> “……沒事,”反應(yīng)了一會,教授的視線在圓形的老花鏡片底下,在他們中徘徊反復(fù),大概突如其來,讓她沒做好這樣一出極其戲劇性的走向,“不過,Romy,這是……怎么一回事?” 梁小慵把粥裝回塑料袋。烏順的發(fā)披過白皙的臉龐,情緒莫測,聲音平靜,“已經(jīng)分手很多年了。” “今天在臺上的引導(dǎo),我可以保證都是客觀的?!彼a(bǔ)充。 “與臺上無關(guān)?!苯淌趩枺盀槭裁匆婚_始不說?” “因為……” 細(xì)長的眉微微蹙起,梁小慵對于這個問題,心中沒有答案。 她只是掠過了與丁蘭時重逢的那個情緒。 “抱歉。”一直沉默的他開口,“我想和她單獨講幾句話,可以嗎?” “當(dāng)然。” 教授離開,Anna也依依不舍地走到隔壁的橡樹下,亞麻色的眼睛里閃動著熊熊的八卦火焰。 這一方草坪地上只剩下他們。 丁蘭時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粥,沉甸甸,塑料袋被繃起許多道褶。 “我來?” “不用。” 他們沿著學(xué)校的道路,漫無目的地隨意向前。 “牙齦腫了?” “嗯?!?/br> 他遞過來一支藥,“一天兩次?!?/br> “不用,”她沒接,“我噴了別的。” 丁蘭時的頜骨上緣又緊了緊。 他把藥扔進(jìn)她的塑料袋里,砰的一聲,低而悶,讓梁小慵的手沉一下。 “買給你的?!?/br> “謝謝。”她換了一只手拎塑料袋。 他們中間不再有阻擋。 梁小慵走在人行道的內(nèi)側(cè),夾在草坪與他的中間。褲管與裙擺偶爾觸碰,又分開,近得時候很近,遠(yuǎn)的時候很遠(yuǎn)。 “你想說什么?” 沉默地走了好久,微微出汗,她的頭發(fā)黏在后頸。 “晚上,”她不住地用右手撣著頭發(fā)。他看了一眼,拐進(jìn)有空調(diào)的教學(xué)樓里,“有時間吃晚飯嗎?” “我八點下課?!?/br> “我來接你?!?/br> “還要去圖書館,”她說,“沒有時間?!?/br> “我等你?!?/br> 似乎沒有聽出拒絕的意思,丁蘭時平靜地把對話繼續(xù)下去。 梁小慵:“我不想去。” “什么時候想?” “都不想?!?/br> 樓梯口的學(xué)生往來頻繁,他們站在角落。邊上,是工業(yè)產(chǎn)品系的畢業(yè)作品,一列的燈,橘黃色的燈光融融地發(fā)散,讓他們中間不再相隔得那樣涇渭分明。 “因為我?” “因為沒有時間?!?/br> 長睫如同春燕的尾尖,梁小慵注視著其中一點熒熒的燈光,眼睛略微刺痛,擠出生理性的水漬。 “既然不是因為我,”他的聲音浮在她的顱頂,如一縷寡淡的霧,“為什么,不敢看著我?” 梁小慵便仰起頭。 細(xì)長的眉舒展,一汪養(yǎng)在溫水里的黑玉丸澄澈安明,渡上暖色的光,偏偏又冷、又靜。 “我不想和你吃飯。” “并且,以后也不想?!毖a(bǔ)充過,她認(rèn)真地看向他,“丁蘭時,我不想再和你有交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