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加州月
加州的月亮時明時暗。 在酒吧熒光色的氮氣燈牌下,它的光亮無關緊要,高聲大笑的年輕男女在門koujiao遞裝啤酒的塑料杯,看著侍應生迎接服裝更加隆重的客人。高檔的轎車,特別的禮服,“先生”、“女士”的稱呼,把極近的一段距離分成兩個世界。 今天是時尚公司的聚會,這里被包了場。 年輕人們圖一個熱鬧,在門口試圖偶遇他們認識的明星和模特。 梁小慵艱難地擠進人群,與侍應生說明情況,才被放了進去。 走進前廳,刺眼的粉色燈光,不比外面安靜多少。 打電話也要聲嘶力竭,她的嘴唇貼近手機:“你——在——哪——里?” 對面的陳鹿溪同樣大喊回來,“左邊角落!” 抱著手機,在人流里穿梭。梁小慵終于在左邊的酒桌上見到了陳鹿溪。 有別于熱鬧的舞池,這里的氣氛,稱得上劍拔弩張。 一身亮片裙的短發(fā)女模坐在對面,眉眼描畫濃烈,輕蔑地挑起。 “Cis,沒有錢,就不要學別人開卡。”她吹吹又尖又長的指甲,“哦,我知道了,你們中國人有一句話叫‘打腫臉充胖子’,對吧?沒錢的話,就把自己的臉打腫吧?!?/br> 她的身后傳出哄然大笑的聲音。 “誰沒有錢?” 陳鹿溪的視線在人堆里捉住了梁小慵,一把拉住她的手,“說了,忘記帶卡了?!?/br> 女模挑挑眉,“那刷吧。四十五萬刀?!?/br> 侍應生端上POS機,梁小慵把卡插進去。她聽見陳鹿溪小聲,“下個月就還你?!?/br> 她今日與其他模特起了口角,酒喝多,一上頭,彼此拼場績,拼品牌,吵到最后,拼起了錢。 陳鹿溪一開口就要開最貴的卡座。 然而,她向來月光,分文不存,幾張信用卡的額度也遠遠不夠,只好打電話找梁小慵來救急。 “沒事?!绷盒°疾患边@些錢。 “嗚嗚你真的是我再世親媽……” “還說我老?” “是說我愿意為你當牛做馬,”陳鹿溪笑嘻嘻,“為了報答你,我今天一定——” “抱歉,小姐?!笔虘驍嗨齻兊膶υ?,“這張卡額度不足?!?/br> 女模立即發(fā)出一聲嗤笑。 “怎么會?” 這是梁知成給她的副卡。 按理來講,每月額度沒有上限,賬單由公司來還。 “怎么回事?”陳鹿溪比她著急。聽過她的解釋,想了想,比她更快猜到關竅,“你說公司來還,那——那不就是丁蘭時在給你還嗎?” 她跺腳,“他是不是故意把你的額度調低了?” “不會?!绷盒°嫉皖^看向手里的卡。 “你問問,問問嘛?!彼吐暣?,“姐們的面子就擱在你手里了,你一定舍不得我被那個bitch欺負,對不對?” 梁小慵的手指用力戳了戳陳鹿溪的胳膊,“舍得?!?/br> “啊——”她作勢要哭。 “停,我問?!绷盒°嘉孀《洌镜竭€算清凈的一邊。 下意識翻動微信里的聯系人,沒在“D”的分欄看見他,后知后覺,已經拉黑他好幾年了。 黑名單里有兩個號,都是他。 點進去,他還是黑色的頭像,靜靜地躺在一片白色的界面里,像雪地上的棺槨。 他的微信號是電話,梁小慵記得。她猶豫一下,把他放出黑名單,復制了電話,立刻又拉了回去。 其實沒有必要。 四年時間,情緒被消磨殆盡。她沒有走的時候那樣恨他,過去的一切,像走路摔得跟頭,騎自行車磕碰的傷,變成一個教訓,烙在身體里。 梁小慵搖了搖頭,選擇不去計較。 她撥通電話,急促的兩聲“嘟——”后,對面接通。 “喂?” “丁蘭時,我的信用卡為什么有限額?” 單刀直入,才沒有多余的心思思考其他。她站在窗口,推開,干爽的晚風驅散污濁的空氣。 “我調了。”對面語氣平淡,好像理所當然。 “為什么?” “你要干什么?” “和你沒有關系吧,”他還是一樣,叁言兩語就讓人惱火。她深呼吸,“調回來?!?/br> “憑什么?” “憑這是梁家的公司——我的公司。”這一句反問,讓梁小慵差些沒壓住火,“給我調回來。” “不。” “丁蘭時!”她忍無可忍,握緊手機,朝那頭憤怒地喊。 “嗯,”他半分理會的意思都沒有,“再叫一句?!?/br> “你有病?” “嗯?!?/br> “你——” “調回來了。”他的聲音終于透露出一點得逞的笑意,莫名其妙,“梁小慵,我還是比較習慣你這樣跟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