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小狗抱抱
雨水的潮氣貼近膝彎,冰涼的指腹扣住肌膚,微微粗糲的薄繭陷進一片溫軟,細細密密的癢,從裙擺向上蜿蜒。 梁小慵撐著傘,應(yīng)激似地后退一步,踢開了他的手。 “松開!” 傘檐的水盡數(shù)傾倒,砸在他的臉上。他不躲,保持著仰頭的姿勢,直直地看向她,蒼白的手指在半空動了動,顯然十分無措。 “醫(yī)生……” 明明已經(jīng)過了打雷的時間,他還裝模作樣——除了騙人,他不會其他的嗎? 她忍無可忍,頭也不回地走進小區(qū)。大門在身后迅速地闔上,把想跟進來的丁蘭時擋了回去。 心口捱著氣,回到家,悶聲換了衣服洗澡,特別清洗過左腿??扇螒{水流如何沖刷,被觸碰的感覺如影隨形,時時刻刻,仍然如同被一只手攥住,腿骨發(fā)麻,難以抽離。 她不安地跺了跺腳,去拉起臥室的窗簾。 那一扇窗戶,朝向大門。斜斜的水珠,框住水霧濛濛的加州,一副特別的異國風景畫,角落里,突兀地蹲著一道身影。 丁蘭時沒有離開。 梁小慵在溫暖的臥室里,居高臨下地觀察他,并不遙遠的十幾米,叫她心中五味雜陳。 思忖片刻,她在手機里找到陳醫(yī)生的電話,也不知道是否還由她主治。 “喂?” 響了好一會兒,那頭才接起。與記憶里溫柔鎮(zhèn)定的女聲不同,此時,透著疲憊的喑啞。 “你好,”她先確認,“是陳嘉淑醫(yī)生嗎?” “是我。你是?” “梁小慵。” “啊——梁小姐,”那頭頃刻傳來一陣乒里乓啷,“您好,有什么事嗎?” “我想問一下,你還是丁蘭時的主治醫(yī)師嗎?” 她的語氣不太自然,停頓片刻,“……對,我是?!?/br> “我想問問他目前的情況。”隔著電話,梁小慵不疑有他。 “抱歉,丁先生的這種情況,我們暫時沒有徹底根治的辦法?!标惣问缯f,“父母的去世對他打擊極大,催眠療法并不起作用,相反,反而刺激了他的大腦保護機制,打雷時失控的情況更加頻繁。” 梁小慵蹙起眉,“陳醫(yī)生,我們家出大價錢請你來,不是為了讓你把人越治越差的?!?/br> “是我學藝不精?!彼龂@氣。 “這種頻繁的情況會持續(xù)多久?” 梁小慵不與她糾纏治病的問題。人類的大腦構(gòu)造奧秘無窮,她在學業(yè)上已經(jīng)領(lǐng)會過,不必在這時和陳嘉淑探討。 “不好說,”她答,“可能一分鐘,可能一小時,可能一天、一周,或者更長。在他感到安全的時候,才可能恢復(fù)?!?/br> “他現(xiàn)在在我這里,”梁小慵看向樓下,“能請您來一趟加州嗎?” “在您那里?” “對?!?/br> “聽起來……一切都好?” “是,”她問,“不正常嗎?” “丁先生在我們治療的時候有很強的自殘的傾向,伴有易怒、暴躁等情況,”陳嘉淑說,“如果他在您那里情緒穩(wěn)定,我認為,或許在您身邊更利于他恢復(fù)。” “不行?!?/br> 她不假思索地拒絕了。 “怎么了?” “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沒有時間關(guān)照一個病人。”她說,“還是請您抽空來一趟,把他帶走?!?/br> “好吧?!标惣问缯f,“在我來前,請您安撫好他的情緒。” “好?!?/br> 得到應(yīng)答的回復(fù),梁小慵松了一口無緣由的氣。 她拎起傘,下樓。 也不知加州哪里來這樣綿綿不絕的雨,一整天,雨勢未減。單元門口的石子路積上淺淺的水,被長靴踩過,發(fā)出啪的濺射聲。 丁蘭時還蹲坐在門邊,斜斜倚著旁邊的花壇。 他孤零零的背影,讓梁小慵想到路邊被主人遺棄的小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外表,在風雨和灰濘里變得狼狽不堪。 她拉開大門,傘擋在他的頭頂,“起來?!?/br> 語氣硬是冷冰冰的不同情。 丁蘭時沒有回頭。 她只好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這一下,才發(fā)現(xiàn)他雙眼緊閉,面如金紙。蒼白的臉上隱約透著病態(tài)的紅。 心里一跳,她急忙摸他的額頭,手心一片guntang。 他發(fā)燒了。 “丁蘭時?”顧不上別扭,她用力地搖他,“醒醒,醒醒?!?/br> “……嗯?!辟M了好大的勁,他終于瞇著眼,有了回應(yīng),“醫(yī)生……?” “不許這么叫我,”她單手試圖把他托起來——做不到。他紋絲不動地坐在地上。她又拉著他的手臂,學著電視里救死扶傷的人,搭在自己的肩上,努力地把他扛起來,“你……你也動一下呀?” 她氣喘吁吁,臉都憋紅了,顫巍巍地撐著他大半的重量。 丁蘭時看了她一會。 “哦?!?/br> 他點點頭,張開手臂,把她整個兒抱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