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陪你看日出

    「你怎么又說些我聽不懂的話了？」他在床沿坐下，伸手拉下我的被子?！肝沂钦J真的。今日天氣看來不錯，應(yīng)該能看見日出！」

    「這時間不睡覺……你怎么突然有這興致？」其實我真正想問的是，這時間不睡覺，你怎么突然發(fā)神經(jīng)……

    「你不是說過，就算我們不能四處游山玩水，也可以坐在皇宮的屋頂上，一起看日出日落嗎？」

    「我有說過嗎？」我伸手摀住了一個大哈欠，眼皮還是重得抬不起來。許久沒得到他回應(yīng)，我有些不安地開口問道：「真有說過？」

    「嗯。」聽見他帶著不悅的低哼，我的睡意全都被嚇跑，立即睜開了眼，卻對上了他含著笑意的一雙鳳眸。

    「沒良心的女人！還不起來？」他乾脆連著被子將我攔腰抱起，用錦被將我全身上下裹了個緊實后，推開窗子輕巧地躍了出去?！高€睏的話就再瞇一會兒，到了我會叫你的。」

    我點點頭，在他懷里喬了個舒適的角度，因為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和溫暖讓我很快又有了睡意，失去意識前依稀咕噥了一句：「那為何不去看日落就好……」

    「漪兒，我們到了?！苟厒魅霚厝岬妮p喚，我緩緩地睜開惺忪睡眼，發(fā)現(xiàn)自己仍裹著被子坐在他的腿上，他的雙手保護般地箍住我的腰身。

    「這里是哪里？」我環(huán)顧四周，赫然發(fā)現(xiàn)我們還真的在……屋頂上。意識到我們可能以何種方式到達這里后，還沒等他回答，我又連忙急問道：「這次也是像上回一樣，飛上來的嗎？」

    「飛？呃，按照你的說法，應(yīng)該是吧……」

    「齁喲！那你怎么不叫我起來？你不知道我有多渴望再體驗一次嗎？」我垂下肩膀，想起剛才明明就有大好機會能再度感受那所謂的「飛簷走壁」，我卻睡得不省人事就覺得鬱悶！

    「還不是因為某人睡得像隻死豬……」

    「什么？」我狠狠掐了掐那擺在我腰間的手。好你個鳳湘翊！皮在癢了是不是？

    他反將我的手握在掌心中，柔聲地說：「知道了，待會兒再帶你『飛』回去就是了?！?/br>
    「這還差不多！」我滿意地應(yīng)了一聲，放眼望向屋頂之下。

    由于天色仍舊昏暗，底下只能望見一片漆黑，看不出來是什么地方。但這里竟然連一盞宮燈都沒有，可見人跡罕至，原來宮里竟還有這種地方！

    「這下面究竟是何處？」我疑惑地問。

    「倚天居。是個廢棄的處所，宮里沒有多少人知曉此處，卻是個觀賞日出的絕佳位置?！?/br>
    「那你是怎么知道這里的？」

    「我的童年，多半在此處度過。」他的聲音徐徐緩緩的，似是在緬懷著他的過去。涼風吹起他的發(fā)絲，拂過我的臉頰，冰涼的觸感帶著一絲傷感的味道。

    我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酸澀，腦中浮現(xiàn)年幼失寵的他獨自一人窩踞在這偏僻的一角，孤伶伶地讀書習字，就算凍著病著也無人發(fā)現(xiàn)的畫面，抬起手本想碰觸他的臉作為安慰，這份苦澀卻在聽見他下面的話后，霎時消逝得無影無蹤。

    「除了燿瞳，只有你知曉這對我來說意義非凡的地方?！?/br>
    照理說，他這話代表著對我的真心交付，我這時應(yīng)該感動萬分，但我卻絲毫沒這種感覺，因為我的注意力停留在前半句話，腦中自動切換成他和燿瞳肩并肩坐在這屋頂上，一起欣賞日出的畫面……

    想到這里，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這感覺……真是太詭異了！不對，我怎么也開始有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像？

    我猛搖頭，試圖把這些可怕的念頭甩出腦袋。果然還是不能同陳曦走得太近，那女人一天到晚就想著要把我也往腐女之路拉去……

    「冷嗎？」他擔憂地低下頭看我，把我身上的被子又拉高了一些。

    「不會。」我朝他甜甜一笑，好掩飾我的心虛。好險這年代男風不盛行，縱使他再洞察人心，應(yīng)該也猜不出我剛剛把他和燿瞳做了不對勁的聯(lián)想。

    他將我的頭按在他的胸口，雙手摟緊我的肩膀，他寬廣的衣袖覆蓋著我的身體，彷彿又為我加了一層被?！高@樣應(yīng)該會暖和一些?！?/br>
    「謝謝?！刮倚臐M意足地笑了笑，甜蜜的感覺瞬間在心里漲得滿滿的。此刻的我們，是如此的貼近，就像是一對再平凡不過的小夫妻，僅是相擁著便勝過千言萬語。

    我忽地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他以戒備的眼神盯著我，質(zhì)問我是誰，占據(jù)他的身體有何目的……又想起了在牡丹樓當紅牡丹的最后一晚，他說相信我，沒有理由……萬壽節(jié)夜宴上，他救了我一命……當我問他如果我在鳳湘祈的叛變中死去他會怎么辦，他卻告訴我要是我死了，他會隨我而去……鎮(zhèn)壓叛軍那晚，他始終守在我的身側(cè)，誓言他一定會用生命保護我……直到他開口，要我成為他的女人……

    究竟是怎樣奇妙的因緣際會，我們得以走到這么一天，相知相守？想著想著嘴角的弧度又增大了些，他身上熟悉的氣息讓我安心無比，不知不覺中已卸下了內(nèi)心為了保護自己不受傷害的最后一道武裝，像柔順的小貓在他的胸口蹭了蹭。

    以前總以為女人對男人撒嬌很矯情，直到此刻我才體認到，有時女人對男人撒嬌，是對男人會保護好這女人的真心信任……

    沒想到，在我輕輕蹭了幾下之后，他的身子卻是明顯一僵，呼吸不平穩(wěn)了起來，嗓音變得低沉暗啞?！竸e這樣……」

    「對不起?！刮伊⒖潭苏刈?，稍微仰起頭想觀察他的神情，卻見他別過頭去，只能望見他凈白細膩的頸子?！改恪瓡W？」

    「嗯?！顾行┕殴值攸c了點頭。雖然明知他是在敷衍我，我卻沒繼續(xù)追問下去。

    我很清楚，這具身體是不怕癢的。大概是他不喜歡被人如此觸碰，怕傷了我的心才沒說實話吧……呵，最近日子過得太美好，我竟然得意忘形起來了……也不想想從我們相互吐露心意至今，還不到半個月！

    儘管心里明白了這些，卻始終難掩失落，我果然還是不夠成熟??！

    他似是察覺了我的心情，聲音已恢復(fù)溫和，卻是帶著令我疑惑的隱忍?！镐魞海鋵嵨摇?/br>
    「沒關(guān)係，我都知道。我只是一時失心瘋，以后不會再那么做了?！刮衣詭ё猿暗匦α诵Γ驍嗔怂脑?。就算我清楚他要說什么，我還是沒勇氣聽他親口說出來。

    「你知道了什么？」

    他真要逼迫我到如此地步嗎？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后緩緩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這樣……」

    我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后頸上一個熱燙的吻生生打斷。他的唇在我的頸背上輕柔地來回撫刷，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我敏感的肌膚上，引起我一陣輕微的戰(zhàn)慄，耳根迅速燒紅了起來?，F(xiàn)在這是……什么情況？

    「傻瓜，你這自以為是的老毛病該改改了……」他俯在我的耳畔低語著，聲音又微微沙啞了起來，還帶著某種陌生的壓抑。

    他這異常迷人的嗓音讓我的腦袋變得渾沌，還來不及思考他的話究竟是什么意思，卻見他指向前方，欣喜道：「出來了！」

    原本灰濛濛的天空出現(xiàn)了一道粉紅色的霞光，宛如錦鍛在天空與山峰的交際鋪展開來。隨后那粉紅渲染的面積擴大，顏色越來越飽滿濃厚，轉(zhuǎn)換成絢目的橘紅！橘紅朝霞底下金光漸顯，整片天空恍若一件華麗的裙裳，銀藍上衣、橘紅緞裙，裙襬上滾上一圈金色圍邊，便是宮中做慣后妃禮服的老練裁縫，也萬不可能製出這么一件氣勢磅礡的華裳！

    下一刻，瞬間四射的金黃光芒讓我下意識瞇起了眼，鳳湘翊貼心地抬手遮在我的額前。我在陰影下睜大了雙眼，就怕自己錯過這美好時刻的任何一分一秒。

    散發(fā)著萬丈金光的朝陽漸漸升起，照亮了大地，將萬物都籠上了一層金紗。枝葉上殘留的露珠在晨曦的照映下反射著晶瑩的光澤，是如此地生動可愛！放眼望去一片朝氣蓬勃，就連空氣中都散發(fā)著清新煥然的味道！

    我做了一個大大的深呼吸，感覺四肢和軀干都灌進了滿滿的活力。「這就是你昨晚說要給我的驚喜？」

    「不只這個?！顾竦z一笑，下一秒，一條銀鍊便在我眼前微微擺動。鍊子底端垂掛著一個精緻小巧的琉璃墜子，晃動間透著燦爛的流光，而墜子外圍鑲上了一整圈藍寶石，在陽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美得令人無法將視線移開！

    「好美……」我讚嘆著，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高@是要給我的嗎？」

    「雖然不是什么名貴之物，卻是我母后生前最為心愛的飾物。」他邊說著邊撩起我的長發(fā)，為我戴上?！缚v然后宮佳麗無數(shù)，在我心中妻子唯你一人！漪兒，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我聽著他并不算甜蜜的諾言，心中卻是比聽見「我愛你」還要來的震撼！我伸出手臂環(huán)住他的脖子，緊緊依偎在他懷里。

    夠了！真的足夠了！就算他不只有我一個女人又如何？就算他無法時常相伴我左右又如何？現(xiàn)在的我，已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都說一個人得到的越多，就越容易患得患失。儘管身上戴著鳳湘翊送我的定情信物，且早上才剛聽他許下難得出自于一位帝王之口的承諾，我卻仍糾結(jié)于他抗拒我撒嬌這問題。幾番猶豫下，我決定告訴陳曦這件事，起碼她比我多了一年的人生閱歷，說不定猜得出鳳湘翊的心思。

    誰知道，她一聽我說完，便擺出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一面搖頭一面嘆氣?！肝艺f，你們兩個一起睡覺的日子也不少，你到現(xiàn)在還搞不清原因，是在搞笑嗎？」

    「這跟一起睡覺有什么關(guān)係？」我一臉茫然地問道。

    她忽地拍了一下桌面，傾身湊近我，以看外星生物般的驚奇目光盯著我的臉猛瞧?！鸽y道你們睡在一起時，都是穿著衣服的？」

    我理所當然地點點頭?！肝覜]有裸睡習慣，鳳湘翊更不可能有，所以我們當然是和衣睡覺?。　?/br>
    「天！」她撫著額頭緩緩坐回位子上，看起來精神嚴重受挫。「我還以為是在屋頂上不方便，原來他是個不正常的男人……」

    「什么意思？」我依舊不解地問，總有種話題即將朝奇怪地方發(fā)展的不好預(yù)感……

    果然，這女人若不語出驚人死不休，她就不叫陳曦了！

    她勾勾食指，示意我湊到她耳邊，然后輕輕吐出這么一句令人崩潰的話。「你該不會到現(xiàn)在還是處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