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兩個師傅

    玉蘿告訴我，命靈引是極為危險的秘術(shù)，月疏桐決不會同意我冒這個險，因此，她只能在夜晚偷偷教我。而一旦我開始接觸巫術(shù)，我的氣場也會跟著改變，到時月疏桐一眼就會看出來，所以我必須跟月疏桐坦白我想學(xué)巫術(shù)，這樣我氣場的變化就解釋得過去了。當然，我不會跟他提到命靈引的事。

    我按照計畫去找了月疏桐，告訴他我太無聊，想學(xué)習(xí)巫術(shù)打發(fā)時間，也想藉由忙碌讓自己轉(zhuǎn)移注意力，請他幫我找個老師。他猶豫了半晌，終究是點頭答應(yīng)了。

    隔日，我起了個大早將自己的儀容鄭重地收拾了一番?，F(xiàn)在的我有了新的目標，不再是以往那個行尸走rou的蘭漪了。我仍舊是一襲白衣，卻不是繁復(fù)累贅的女子裙裝，而是方便行動的修身白袍，一頭青絲不佩戴任何首飾，只以一根月牙白緞帶高高束成馬尾，整個人顯得神清氣爽了許多，倒有點武俠片里看到的修真女子的樣子。

    我和還未謀面的師傅約在存放許多巫術(shù)相關(guān)書籍的清華閣，打算藉由書冊從基礎(chǔ)帶我入門。

    我到的比較早，便隨意拿了幾卷古書翻翻，等著師傅到來?？粗苊苈槁榈淖郑翌D時又有種回到國三時期、為了準備基測被成堆參考書淹沒的感覺。

    然而，當那所謂的「師傅」走進清華閣，朝我迎面而來時，我愣了一瞬。

    這師傅跟月疏桐一樣有著一頭大波浪鬈發(fā)。這師傅跟月疏桐一樣喜歡穿顏色鮮艷的衣服。這師傅跟月疏桐一樣有雙清亮的桃花眸子。這師傅跟月疏桐一樣身上帶著淡淡的玉蘭花香。

    這師傅……貌似就是月疏桐。

    「呃，你該不會要告訴我，我?guī)煾低蝗欢亲油?，所以今天你代課吧？」我狐疑地看著月疏桐。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嘴角彎了彎?！肝揖褪悄愕膸煾??！?/br>
    我再度愣住，他好像誤會我的話了?！钙鋵嵞?，我說想學(xué)巫術(shù)，請你幫我找位老師，你只要隨便派個人教我就行了，畢竟我完全沒有基礎(chǔ)，也只能從最簡單的開始學(xué)起，實在不用勞煩月大宗主您親自出馬！」

    「既然下定決心要學(xué)，就該學(xué)最好的?！顾熥宰叩綍芮埃抗鈷哌^上面排放整齊的書冊，似乎是在挑選?！竼尉湍芰Χ?，整個月家谷里最有資格教人的，目前還是我。」

    我急急地走到他身側(cè)，繼續(xù)說道：「可是你應(yīng)該很忙吧！沒關(guān)係，你真的不必為了我特地抽空，這樣太累了，我會過意不去?！归_什么玩笑！讓月疏桐來當我的老師，我還不丟臉死？他是什么層次而我又是什么層次！到時候上課時一天到晚讓他看笑話，我的面子都丟光了，哪還提得起勁學(xué)習(xí)？

    他似笑非笑地朝我投來一眼，似乎嚴重質(zhì)疑我這個人會有「過意不去」的時候?！高@你就不用擔心了，我現(xiàn)在清間得很?！?/br>
    「你還好意思說？」我翻了個白眼?！敢膊幌胂肽闶穷I(lǐng)朝廷俸祿的官員，曠職這么久居然還可以理直氣壯？你再不回王都去，小心你的上司洛清秋炒你魷魚！」

    「炒魷魚？」他偏了偏頭，抬起眉疑惑地問道：「這又是什么新奇的說法？」

    我嘿嘿一笑。「所謂的炒魷魚嘛，大概就是『革職』的意思?！顾懔?，反正月疏桐早就知道我來自不同的世界，也不怕他覺得我奇怪。

    他思索著點點頭，接著無所謂地一笑?！笩o妨，要是真被『炒魷魚』了，我反倒樂得清間?！?/br>
    「你還笑得出來？如果真是這樣那你就變成無業(yè)游民了！光是月家宗主有什么用？一個失業(yè)的宗主要怎么養(yǎng)得起這月家谷里的族民？」我說得義憤填膺，但說完后才恍然發(fā)現(xiàn)宗主的工作本就不是養(yǎng)這些族民，頓時有些尷尬。

    他沒有立刻挑我語病，反而輕輕地伸手拍了拍我的頭?！阜判?，雖然這段日子我一直待在月家谷，但自然有辦法處理政務(wù)，外頭的工作一點兒也沒落下，洛大人不會讓我變成無業(yè)游民的。」

    「什么？你之前還說什么『天下百姓是死是活，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我只在乎……』」最后那個「你」字我實在不好意思自己說出來，便住了口，忿忿地瞪著他。忽然有種被騙的感覺，還以為他為了我連工作都不顧，害我內(nèi)疚了一下，原來他根本早有對策！

    「在乎什么？」他邪邪地問道，俯身逼近我，將我困在他與書架之間，就是要我說出來。

    我的臉頰微微發(fā)燙，他離我太近，熟悉的玉蘭花香不斷鑽進我的鼻尖，害我的腦袋有些暈呼呼的?！改恪蝗豢磕敲唇鍪裁?？很熱耶……」

    「鬧你的?！顾嘶卦镜木嚯x，柔和地看著我，銀鈴嗓音里沒有了方才的邪氣，而是水一般溫柔和緩?！柑m漪，你總算有點生氣了?！?/br>
    我呆呆地回望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所以剛才他是故意說那些話的？仔細想想，我的確好久沒有這么無拘無束地跟人斗嘴了，所有不愉快的事，在這當中似乎能暫時被放到一旁。

    月疏桐，謝謝你，你總是這么不經(jīng)意地對我好，我很感謝。

    我正要開口道謝，卻見他的目光又重新投回書架上，修長的手指掃過一排排古書，然后挑出了幾本抱在手上。「就從這幾本開始吧?！?/br>
    「開始什么？」我沒反應(yīng)過來，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將那些書籍放到桌上，拉了兩張椅子，然后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對我招了招手。

    「乖徒兒，你也知道為師很忙的，就別再浪費時間了?！?/br>
    「等等！我什么時候說要認你當師傅了？」該死，我又在不知不覺中被轉(zhuǎn)移話題了……

    于是乎，就在如此這般之下，月疏桐成了我的巫術(shù)師傅。別看他平時一副不羈的模樣，當起老師來卻是嚴厲得很，他說巫筮之術(shù)講求謹慎，半點馬虎不得，因此處處嚴格要求我，完全沒有因為我是孕婦或是他單戀的對象而放水。本來找他教我只是作為學(xué)習(xí)「命靈引」的障眼法，現(xiàn)在卻不得不提起十二萬分精神認真對待這件事，讓我覺得自己這么下去總有一天可以成為一名專業(yè)的女巫。

    白天我跟月疏桐學(xué)習(xí)，晚上則讓玉蘿教我命靈引。雖說是教，但玉蘿卻一直讓我做些和命靈引看似毫不相干的事，例如冥想。她說命靈引是極為危險的術(shù)式，在學(xué)習(xí)之前必須確保身心都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冥想可以訓(xùn)練專注度，讓進行命靈引時不會因為外物影響而走神，進而被惡靈附身。

    我很想告訴她，在我讀書時期，我和班上同學(xué)日日都在練習(xí)冥想，望著老師望著黑板而不動聲色地神游太虛，那境界之高不是你們可以想像的。雖然如此，我還是老實地聽從她的指示，乖乖打坐練習(xí)冥想，我想她沒有理由唬弄我。

    我也曾懷疑過玉蘿的能力，我以為她不過就是個賢慧婉約的待嫁女子，也許琴棋書畫刺繡做飯樣樣精通，卻不太能把她跟巫師聯(lián)想在一起。后來我向翡翠打聽，才知道若不是因為月家宗主必由男子擔任，玉蘿她也是有資格當宗主的。這么一個美貌與才華并具的優(yōu)秀女子，也難怪月家谷里的人都把她當?shù)浞?。再一次發(fā)自內(nèi)心地覺得，月疏桐不喜歡玉蘿而喜歡我肯定是腦袋有洞。

    自從跟著月疏桐和玉蘿習(xí)巫之后，也許是因為有事可做，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竟也這么過了兩個多月。

    如今我已有五個月身孕，肚子也顯了，還好平兒乖巧懂事，沒有折騰他娘，但體力相較以往明顯變差，身子容易犯懶，胃口也越來越刁，有時光聞到油膩的味道就會想吐，所以翡翠為我準備的都是清淡爽口的吃食。

    隨著我的肚子越來越大，月疏桐幫我上課的時間也漸漸減少，讓我不至于太cao累，影響到肚子里胎兒。不得不說，我是一個很脫線的新手mama，常常忘了自己肚子里還有一個小傢伙，一舉一動毫無顧忌，他還能存活到現(xiàn)在根本是命大！而月疏桐總是在一旁緊張兮兮地叮囑我小心這注意那，我常說他簡直比我更像孩子的娘，等到平兒出世后，一定認他當乾爹、玉蘿當乾娘。

    現(xiàn)在我面對月疏桐時不再如以往帶著尷尬愧疚的心情，反而像是好哥們，平易輕松地和他相處。他不再提起那些讓彼此難為情的話語，我也當作他對我已沒有了特別的心思，如今的我們，就是普通的好朋友。

    我應(yīng)該算是這月家谷里最幸運的弟子，月疏桐和玉蘿兩位頂尖的巫師同時都是我的師傅，但讓我糾結(jié)的是，等到哪天他們成親了，不知道該叫月疏桐師丈，還是稱呼玉蘿為師母。

    我常想乾脆讓他們斗個法，誰贏了我就認誰當正牌師傅，不過我猜要是他們真的比起來，依玉蘿那盲目跟從月疏桐的性子，肯定會讓他贏的。

    說到成親，我更覺得疑惑。月疏桐早到了該成家立業(yè)的年紀，玉蘿也及笄了，他們兩個是打算耗到什么時候才要辦婚禮？這么想著，我在某日上課時忍不住就問了月疏桐。

    「你好奇這些做什么？」他聽完我的問題，沒有太大的表情，拿起我剛畫好的符咒搖了搖頭?！赶裙芎媚阕约喊?，都學(xué)了兩個月了，還畫這什么東西？」

    我搶回辛苦畫好的祈雨咒，對著他畫給我樣本兩相比對，不服氣地反駁：「拜託！兩個月能畫成這樣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厲害?！刮耶嫷母嫷钠鋵嵰矝]差多少嘛！不過就是一個用左手畫的感覺罷了，至少還看得出兩張畫的是相同的符文。

    不對，我們本來不是在討論他的終身大事嗎？竟然又被他忽悠過去了……「別想轉(zhuǎn)移話題，你不知道女子的青春轉(zhuǎn)眼就過去了嗎？你要人家玉蘿等你到什么時候！」說完頓時覺得自己的語氣很像老媽子在教訓(xùn)遲遲不肯結(jié)婚的兒子，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么？」他皺起眉奇怪地看我。

    我笑著擺了擺手?！笡]什么，只是覺得自己很像在逼婚。」

    「『逼婚』不是這樣用的?！顾麚犷~，一臉無言。

    「不然怎么用？」

    「你這樣說，感覺像是你要逼著我跟你成婚?！顾麩o奈地笑笑?！改闶沁@個意思嗎？」

    「啊？我剛剛說了什么嗎？」我撇開頭，開始裝蒜。聽到他隱隱的笑聲，我實在裝不下去了，只好轉(zhuǎn)回頭怨懟地望著他?！鸽S便啦！你們到底要不要成親??？我是在為玉蘿抱不平耶！你要去哪里找一個這么漂亮這么有才這么善良又一心一意為你的妻子？這么耗著人家的青春年華是罪過你知不知道！」

    「果然是沒良心的女人?！顾駛€棄婦般哀怨地嘆了口氣?！刚嬉咭草啿坏侥銇泶撸氵@不是在傷口上灑鹽嗎？不過，你幾時跟玉蘿這般要好了？」

    糟了，絕對不能被他發(fā)現(xiàn)我跟玉蘿偷偷學(xué)命靈引的事。為了不被月疏桐知曉，每個晚上我都會用玉蘿給我的障眼符瞞過翡翠，讓她以為我真的躺在床上睡覺，然后悄悄到玉蘿設(shè)下的隱藏結(jié)界里上課。玉蘿說這障眼符雖然可以騙過月家谷大多數(shù)人的眼睛，卻可能瞞不了月疏桐。我想要是他又用那面叫什么「月華鏡」的變態(tài)鏡子觀察我，大概一眼就會拆穿我們的把戲，但月疏桐說了不會再那么做，我相信他說到做到，所幸至今都還沒被他看出什么端倪。

    我跟玉蘿在這段時間里確實變得熟稔許多，雖然一開始是為了命靈引才與她接觸，但日子一長，越覺得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她對人的好并不是如火焰一般熱情張揚，而是像山谷里的一股清泉，緩慢低調(diào)地淌進你的心里，滋潤你的心脾，讓人感覺舒暢。

    正因為我知道玉蘿的好，才要催促月疏桐快點娶了她，我不想他為了我，為了一個和他根本就不會有未來的人，錯失這么美好的女子。

    「偶然在路上遇到聊了幾句，覺得投緣就好上了。你也知道我一直是個很隨和的人嘛！」我說得真誠無比，就差沒對天發(fā)誓，但他臉上的懷疑卻更加明顯，擺明了不相信?！?/br>
    「哎喲，女人家之間的緣分就是這么奇妙，你如果無法理解的話就不用強求了！」我拈起那張跟鬼畫符有異曲同工之妙的祈雨咒，在他面前晃了晃，試圖轉(zhuǎn)移話題?！竸e說了，我們?nèi)ピ囋嚢伞！?/br>
    月家谷里有一塊奇妙的空地，無論在那里施了什么咒術(shù)，也只會在這區(qū)域內(nèi)生效，外界不會受到影響，感覺像是巫術(shù)的練習(xí)場。

    我和月疏桐就是來到這處空地練習(xí)祈雨，我們站在一個六角亭里，以免待會兒施術(shù)時淋濕了自己。

    「教給你的口訣都還記得吧？」他將需要用到的器物在桌上準備妥當之后，回過頭來問我。

    「當然，熟到快爛掉了！」我頗有自信地點點頭。

    「為了避免你過于失望，我先給你個心理準備。依你目前畫符的實力，恐怕呈現(xiàn)不出預(yù)期的效果?！顾f得很委婉，翻譯成我的話就是：既然你要自不量力，等一下丟臉了可別哭！

    哼！居然這么瞧不起我！

    「你就最好不要出糗！」我雙手插在胸前，挑釁地挑了挑眉。

    他輕笑著搖頭，沒有回嘴，轉(zhuǎn)回身準備示范。

    只見他優(yōu)雅地拈起祈雨咒，放進桌子上正中央的一個青銅小爐。接著閉上雙眼，口中唸唸有詞。不得不說，光是這分架勢，這月家宗主之位月疏桐當之無愧！

    四周開始風云變色，原本明媚的陽光消失無蹤，天空漸漸染了墨色，黑壓壓地給人一種沉鬱壓抑的感覺。

    他的神情專注而虔誠，俊美的面容此刻莊嚴宛如神祇。狂風驟起，吹起他寬大的袍袖，在風中獵獵飛舞。

    我伸手理了理因狂風開始凌亂飛揚的發(fā)絲，另一隻手緊緊抓著亭子的圍檻，以免被風吹得站不穩(wěn)。在這周圍巨大的壓迫感下，月疏桐竟是傲然而立，氣勢生生比這彷彿鎖定好獵物、蓄勢待發(fā)準備躍出的豹子之天色還要強上幾倍，令人望而生畏。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月疏桐也可以這么地具威脅性！

    突然，他雙臂一揮，猛地睜開了眼睛。黑色的廣袖「刷」地一聲如羽翼在狂風中展開，形成一種詭譎黑暗的美。接下來，奇妙的事情發(fā)生了！躺在青銅爐里的那張祈雨咒，竟不點自燃，燃起了美麗的藍紫色火焰。

    我還來不及讚嘆，天空忽然閃過一道白光，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緊接著響起。隨后，傾盆大雨落下，雨勢之猛烈好似要將這塵世中的一切洗刷殆盡。大雨拍打著亭子的屋頂，發(fā)出「劈里啪啦」的聲響，彷彿下一刻這兇暴的雨水就會打穿屋頂，令人膽戰(zhàn)心驚。

    我愣愣地望著這一切，仍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還真的下雨了，而且還是這么大的雨……

    「看清楚了嗎？」他回過身來給我一個微笑，雨勢在他身后逐漸變小，直至停歇。

    陽光再次破云而出，灑在剛被水洗過的草地，草尖上殘馀的雨珠如水晶般透著晶瑩的光芒。雨水沿著屋簷緩緩落下，「滴答滴答」地很是清脆悅耳。

    月疏桐含笑望著我，金色的陽光將他的臉龐變得柔和了起來。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一頭柔順鬈發(fā)在陽光下竟透著些許的紅色。

    雨停了。好像在作夢一樣……

    「應(yīng)該吧！」我心虛地乾笑了幾聲。人家的實力明擺在這里，剛才我竟然還大言不慚提醒他不要出糗，他肯定把我當笑話！

    老天保佑，我不求做到跟我們月大宗主一樣水準，只希望待會兒換我做時不要太難看，不然我在他面前真的會抬不起頭來。

    事實證明，老天爺一向跟我有仇。如果說月疏桐喚來的雨有著千軍萬馬奔騰而至的磅礡之勢，那我招來的雨就比較像是……雨神他老人家年紀大了不小心漏尿。

    「沒關(guān)係，不要灰心。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遠遠超出我的期待了?！乖率柰┡呐奈业募?，一臉誠懇地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為什么我會知道他言不由衷？除非我眼睛瞎了才沒看見他肩膀毫沒誠意掩飾的抖動！

    「你安慰到我了。」我扯了扯嘴角，同樣回敬他違心之論。

    他的唇邊溢出一絲無奈的嘆息?！溉蘸笥械氖菚r間練習(xí)，慢慢來吧。就算是我，也不是兩三個月就能練成的?！?/br>
    唉，是我太心急了嗎？我總想著早日提升自己的能力，早日練成命靈引，就能早一點和鳳湘翊相見。

    這兩個多月來，鳳湘翊甚至連我的夢里都不曾來過，也不知道是忘記我了，還是被那冥王折騰得太忙了。雖然想見他的心意未曾動搖過一絲一毫，但那份失去他的傷痛隨著時間流逝，不再掀起驚濤駭浪，而是潛入心底最深處，在那最柔軟的地方靜靜躺著，偶爾到夜闌人靜時，再浮上水面如漣漪般一圈一圈地散開。

    原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放不下他了，原來時間真的能沖淡一切。曾經(jīng)聽別人說過，愛情里最大的敵人不是第三者，而是歲月。一開始那撕心裂肺的痛，如今已結(jié)了痂，刻意去碰觸才會發(fā)疼。也許是心早已麻木，自欺欺人地忽略那痛苦，也許是因為有了努力的目標，所以忘記去悲傷。

    總而言之，如今的我，已經(jīng)重整精神，不會再讓身邊的人擔心了。等到我學(xué)會命靈引，與鳳湘翊相見的那一刻，我希望自己是從前那個神采奕奕的蘭漪，讓他即使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心！

    我收起挫敗的神情，朝月疏桐燦爛一笑?！阜判?，不過是再多練幾次就好了嘛！我才沒那么容易被打敗呢！」

    「這樣就好。」他輕輕地拍了拍我的頭，桃花眸子里流轉(zhuǎn)著柔和的光芒?！葛I了嗎？一起用膳吧?！?/br>
    因為我有了身孕，口味漸漸變得清淡，連帶著當月疏桐和我一同吃飯時，桌上幾乎不見大魚大rou。

    「其實你可以讓廚房照常準備那些你慣吃的菜色，留幾道素菜給我就好了?！刮铱粗蛔雷油耆珱]有貴族排場的膳食，有些過意不去。

    「吃慣了油膩的食物，偶爾換換清淡的口味也不錯?！顾呎f著邊揀了一塊藕片放進我的碗里。

    我不知道他是真心這么覺得，還是為了不讓我多心故意這么說的。但他既然都這樣表示了，我也不再與他爭論，只點了點頭?！膏牛郧宓c的確對身體好。」

    「嘗嘗看這個?！顾謯A了一塊精緻小巧的點心放到我面前的盤子上?！冈录姨赜械狞c心?！?/br>
    我低下頭仔細地觀察著那塊烤得金黃、上面還撒有白芝麻的方形酥餅，一股玉蘭花的清香伴隨著餅香撲鼻而至。「這是什么？」

    「玉蘭花餅?！顾p手撐著下巴抵在桌上，饒有興致地等著我試吃?！缚斐裕瑳隽司筒缓贸粤??！?/br>
    我拿起筷子，虔誠而恭敬地(對待甜點我一向都抱著一顆虔誠恭敬的心)挾起那塊點心，送進嘴里咬了一小口。

    餅還是溫熱的，將芝麻的香氣與餅皮香完美地結(jié)合在一起。玉蘭花的清香在嘴里散開，繚繞在舌尖久久不去，混和著唾液似乎還越嚼越濃郁。內(nèi)餡甜而不膩，外皮酥而不硬，真真是一道佳餚！

    「很好吃?！刮覞M足地瞇起了眼睛，甜點果然是女生永遠抵抗不了的東西！

    「好吃就多嘗點?！顾鄬⒁徽P金澄澄的玉蘭花餅推到我面前。

    自我懷孕以來一直都吃得不多，但這道點心卻是出奇地合我胃口，等到我意識過來時，才發(fā)覺自己幾乎要嗑完一整盤?！改悴怀詥?？」我收回伸到一半準備再夾一塊的筷子，心虛地對著一口都沒吃到的月疏桐笑了笑。

    他抬手夾起那最后一塊玉蘭花餅，放進我的碗中?！改愠园?。」

    「可是你都沒……」

    「我不喜歡吃?！?/br>
    我無語。這渣！敢情把我當廚馀桶？

    之后每當和月疏桐一起吃飯，桌上總是會出現(xiàn)一盤玉蘭花餅，而月疏桐也很理所當然地要我替他解決掉。

    我一直很納悶月家谷的廚師怎么這么不識相，老把宗主不喜歡吃的東西送上桌。后來某次翡翠為我梳頭時，我無意間向她問起這道月家特有的美味點心，才得知兩件事：

    第一、玉蘭花餅是道工序異常繁復(fù)的點心，因此產(chǎn)量極少，每天就那么一小盤。

    第二、月疏桐最愛吃的就是玉蘭花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