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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朕不是美人在線閱讀 - 第六十八章 與無妄之災(zāi)特別有緣

第六十八章 與無妄之災(zāi)特別有緣

    第六十八章與無妄之災(zāi)特別有緣

    我覺得自己一定是被詛咒了,而且下咒的那個人和我有著血海深仇,連續(xù)兩世都不肯放過我。先是上輩子坐云霄飛車摔死、當(dāng)皇帝時遭遇接二連三的刺殺、因玉莞的由愛生恨落入怨妊之境被折騰掉半條小命、然后又在豐年祭上滑倒意外挨了一箭、直到現(xiàn)在莫名其妙被綁架……我這么一個身家清白善良純真的女孩子,哪來這么多的無妄之災(zāi)?所以,我一定是被詛咒了。

    感嘆完自己的命運多舛后,我便開始打量起周遭的環(huán)境。這是一間幽閉狹小的屋子,里面散亂地堆著柴火、稻草和一些雜物,空氣里瀰漫著一股潮濕腐朽的氣味,看起來應(yīng)該是間棄置已久的柴房。柴房里沒有窗,外頭的光線透不進(jìn)來,僅一盞小小的油燈燃著,讓我勉強(qiáng)能視物。我屏息凝神,豎起耳朵專注地聆聽,依稀能聽見屋外時有時歇的蟲鳴鳥叫,由此推測這不是在荒郊野外,就是在山上(貌似也是荒郊野外……)。

    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我和平兒應(yīng)該是在睡夢中被人使計迷昏,再帶到這里來的。全夜知曉了嗎?夜王府里高手云集,對方還能將我母子二人擄走,究竟是什么樣的厲害角色?

    我,到底惹到誰了?如果是對我有敵意的話,為什么不直接一刀殺了我,而是將我們帶到這里來?照這個情況來看,對方暫時還不想要我們母子倆的性命,是為了慢慢折磨,或是藉此要脅某人?

    假如是要脅的話,又是要威脅誰?我們是從夜王府被擄走的,那么答案很可能只有一個──全夜。

    這么看來,全夜真的有仇家……這次的綁架和豐年祭上沉香的刺殺會不會有關(guān)聯(lián)?可若是針對全夜,關(guān)我們母子何事,為何要以我們二人為餌?

    難道說……對方認(rèn)為我和平兒對全夜很重要,足以成為談判籌碼?既然全夜有了娶我為妻之心,我相信他是會來救我的,可這件事只有我、全夜還有平兒知道??!何況我們也只有在夜王府里時互動才會親近些,一般人看不出來我們交情特殊……想到這里,我猛地一驚。夜王府里有內(nèi)鬼!

    唉,我該不會又捲入某樁陰謀里了吧?我越想越頭疼,便不再繼續(xù)深想,以我的智商,在這樣緊張的情況下能分析出這些,我已經(jīng)很佩服自己了!我果然是死到臨頭腦筋才會變得清楚的人吶……可悲哀的是,我暫時的聰明只夠我理出事情來由,我想不出該如何逃離這困境??!

    我正愁惱著,背后便有了細(xì)碎的動靜。我偏過頭,對著和我背靠背被綑綁在一起的平兒焦急地喊道:「平兒!平兒!你醒了嗎?」

    平兒似是還有些迷糊,許久后才不確定地喚了聲:「娘?」

    「娘在,娘在這里!你有沒有感到哪里不適?你遲遲未醒,娘擔(dān)心他們對你動了手腳。」

    「孩兒沒事。」平兒輕聲道,軟糯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他畢竟只是個小孩子?!改铩覀冞@是在哪兒?」

    「娘也不知道?!刮逸p嘆了口氣?!鸽S機(jī)應(yīng)變吧!別怕,娘會保護(hù)你的。」

    正說著,忽地就聽見腳步聲由遠(yuǎn)而近傳來,接著是木門被緩緩開啟的「嘎呀」聲響。我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警戒地盯著門的方向看。門被開啟時,刺眼的光線讓我下意識瞇起眼睛。我眨了眨眼,待眼睛能適應(yīng)光線后,睜大眼睛重新盯著門口看。

    已經(jīng)天亮了。

    「我就說聽見說話聲,原來是醒了?!挂粋€身著黑衣的高瘦男子邊說著邊走了進(jìn)來。他蒙著面,我無法看見他的樣貌,但光憑露出的一雙眼就知道他絕非善類。

    我冷冷地瞪著他?!改銈兪钦l?把我們捉來這里有什么目的?」

    他走到我面前幾步停了下來,雙手抱在胸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眼中帶著輕蔑的笑意?!该廊藘?,我看你也不笨,怎就問出這種蠢問題?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可惡!被這種猥瑣的人鄙視真讓人不爽!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當(dāng)然知道你不會說啊!但形式上不是都要先問一問嗎?

    「不說就算了。」我哼了一聲,把「我才不屑知道」這句潛臺詞默默吞進(jìn)肚里?!钢辽俑嬖V我,你想要什么,才會放我們走?」

    「這個你就不需要cao心了,我們自然會跟對方聯(lián)系,你所要做的就是和你的小孩乖乖地待在這兒。不過說到想要的……」他俯下身,輕挑地抬起我的下巴。「倒是忽然想嘗看看堂堂天仙夜王金屋藏嬌的女人是什么滋味!」

    我渾身一顫,咬牙切齒地低吼道:「你說什么?」

    「不要碰我娘!」平兒奮力地?fù)u晃著身體,試圖擺脫繩索的束縛。

    那猥瑣男子不為所動,反而加重了掐著我下巴的力道,低下頭目光更加肆無忌憚地打量著我?!肝疫€想全夜那廝遲遲沒娶妻,藏著的女人一定是個絕色,今日一見,美是美,但也沒什么特別的,想必……床上功夫很是了得,才緊緊抓住了他的心吧?」

    「你給我閉嘴!」縱使我來自開放的二十一世紀(jì),聽見這赤裸裸的羞辱也沒辦法冷靜。我憤怒地甩著頭,想甩開他那骯臟的手,但力量的差距此刻就這么殘酷地擺在那里,我只能紅著眼,不甘心地想用目光燒死他。

    「原來是個兇婆娘?!顾麌K了一聲,沒掐著我下巴的另一隻手不安分地摸上了我的臉頰?!覆贿^肌膚倒是水嫩的很?!?/br>
    我瞪著他,用力朝他吐了一口口水。他啐罵了一聲,轉(zhuǎn)身用袖子抹了抹臉,然后以燃著熊熊烈火的眼神重新朝我望過來。

    我知道我的死期到了。不是把性命交代在這里,就是被他污辱。

    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絕望,那絕望感彷彿深潭中的一道漩渦,將我無情地捲入,直至滅頂。因為,我清楚地記得,國中時健教老師曾說過,咬舌自盡死不了,那都是電視演的。

    既然終究贏不了,那我也決計不能讓他好過!我默默清著喉嚨,想要清出痰來吐到他臉上,還來不及這么做,卻聽見那男人一聲慘叫。

    「死小鬼!你快放開我!」他使勁地晃著腿,我才看見平兒正緊緊咬著他的左腿不放,鮮血從平兒的嘴角緩緩滴落,可見他咬得有多么用力。

    掙扎幾下都弄不掉平兒,最后,那男人一巴掌搧到平兒的臉上,才讓他不得不松嘴。

    我腦袋一空,隨即凄厲地嘶聲喊道:「平兒!」

    我使勁扭過頭,想看看平兒的情況。他的模樣一映入我眼簾,我的腦袋又是一陣空白。平兒原本白皙細(xì)嫩的臉頰腫起了一大塊,上面還有著清晰的掌印。那張平時總是脆生生地呼喊著「娘」的小嘴此時正掛著血絲。

    「平兒!平兒!」我扭動著身體,慌亂地喊著。從來沒有一刻如此深切地感到恐懼,被追殺時沒有,剛才幾乎就要被羞辱時也沒有,甚至連鳳湘翊死去時也沒有!

    為什么?為什么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連這區(qū)區(qū)繩索都解不開?為什么我只能一再地等著別人來救我,自己卻救不了自己,連我的孩子都保護(hù)不了?

    我剛剛還信誓旦旦地要平兒別怕,跟他說我會守護(hù)他,可我做了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就是一個廢物!

    我的淚水不斷地從眼角滑落,我恨透了這樣軟弱無能的自己……

    「娘……別怕……」平兒細(xì)聲地說道,雖然說得很慢,雖然聲音是那樣的虛弱,但語氣卻是超出一個四歲小孩能有的堅定不移。「孩兒……不會……讓人……欺負(fù)娘……」

    「都在嚷嚷些什么?」

    我正想著就算被打死就算牙因此全碎了也要咬斷那渣的手、并且即將付諸行動時,一個低沉不悅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聲音的主人也是一名黑衣蒙面男子,看來是那渣的同黨,他的身型比起猥瑣男壯碩了許多,只是站在那里就給人一股沉重的壓迫感。

    他走了進(jìn)來,看了看目光里全是恨意的我,再看了看腫起一邊臉的平兒,最后目光停留在猥瑣男臉上,擰起眉問道:「你做了什么?」

    雖然我不曉得這個男人會不會是比猥瑣男更危險的人物,但僅憑他這句話,我對他的戒心頓時放松了許多。他問的是「你做了什么」,而不是「他們做了什么」。

    「我不過是摸了那婆娘一把,那小兔崽子就咬我,我還沒跟他算帳呢!」猥瑣男憤憤地說著,作勢又要上前來。

    壯碩男立即拉下他,沉聲道:「你瘋了嗎?我們的任務(wù)只有看住他們,你沒事去招惹人家做什么?」

    「就算他們現(xiàn)在死在這里,也沒有人知道,全夜還是會來自投羅網(wǎng)!」猥瑣男哼了一聲?!负螞r這小兔崽子若真是全夜的種,那他早晚都得跟他爹一塊兒去死!」

    他……他說了什么?他們以為平兒是全夜的孩子?平兒還因此得死?

    深深的恐懼再度攀上我的心頭。這是一樁確定會撕票的綁架案……

    「你廢話太多了?!箟汛T男瞥了六神無主的我一眼,再回頭不耐地對著猥瑣男說:「好不容易才將他們從夜王府弄出來,萬一出了什么差池你我就等著死無全尸!出去吧?!?/br>
    「哼,你該不會是因為阿魚跟這婆娘有些交情所以才心軟的吧?」猥瑣男譏諷地笑了笑?!改銊e忘了,阿魚就是因為這女人的相好全夜才死的!」

    阿魚?阿魚是誰?因為全夜而死?還和我有交情?

    「說夠了沒!」壯碩男似是被勾起什么不堪的回憶,猛地朝猥瑣男怒吼道:「給我滾出去!」

    猥瑣男不服氣,似是想再說些什么,但看壯碩男一臉的怒氣沉沉,便咒罵了幾聲,悻悻然離去。

    壯碩男盯著地面深深吐息,彷彿在平復(fù)著情緒,然后抬起頭淡淡地掃了我一眼,轉(zhuǎn)身也準(zhǔn)備出去。

    「等等!」在木門即將又被關(guān)上的那一刻,我急忙喊住他。我知道這是我唯一能把握的機(jī)會,一旦那扇門再次關(guān)上,恐怕我們就只能淪為任人刀俎的魚rou。

    壯碩男轉(zhuǎn)回頭,冷冷地?fù)P了揚眉。

    照先前他和猥瑣男的對話看來,這個男人比較有可能被說動。于是,我在心里深吸了好幾口氣,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盡可能地用和軟的語氣哀求道:「我不知道你們要抓全夜做什么,但我們和他真的沒關(guān)係,這孩子也不是他的孩子,你們抓我們來根本沒用!求求你,放了我們吧!」

    他沒回答,沉默地走了過來,在平兒的身前半蹲下身,細(xì)細(xì)地打量著他?!高@眉眼,的確和全夜有幾分相似?!?/br>
    我頓時氣結(jié)。只是同樣是鳳眼你就說他們長得像,那全天下有著鳳眼的小孩都有可能是他的孩子啊!怎么不去抓他們?

    我正想反駁,又聽他接著說:「就算不是,那也改變不了什么。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人?!?/br>
    「什……什么?」我顫聲問道。這是什么世道?我和平兒安安分分地生活著,就算沒做過什么大善事,至少我們無愧于天!可就因為一句「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人」,就要奪走平兒短短四年的生命?他不過是個孩子,一個何其無辜的孩子!

    我知道結(jié)果已定,再掙扎也是徒勞,只能怨毒地詛咒他們?!改銈儾粫贸训?!全夜不是省油的燈?!?/br>
    「我們已經(jīng)佈下了天羅地網(wǎng),就等著他上鉤。估計他就要來了,你們很快就能夠共赴黃泉?!顾D了頓,眼中閃過一抹自嘲。「再說了,像我們這樣的死士,任務(wù)沒達(dá)成一樣是死。所以,根本沒什么可畏懼的?!顾f罷,起身離去。

    門再度被關(guān)上,柴房里又恢復(fù)了死寂的黑暗。我垂下頭,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落下,打溼了我的裙子。

    全夜,不要來,不要來!我沒有答應(yīng)你的求婚,所以跟你沒有任何的關(guān)係,你不需要為了我們冒險來送命!

    我是不是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別人的劫難呢……

    「娘……你在哭嗎?」

    我吸了吸鼻子,不打算否認(rèn)?!甘前。∑絻阂灿X得娘很沒用吧。不僅保護(hù)不了你,還害了你夜王叔叔……」

    「不是的,孩兒覺得娘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娘!」平兒的聲音軟軟甜甜的,就像小時候爸爸帶我去學(xué)校園游會時,總會買給我的那串雪白蓬松的棉花糖?!改锾璞日l都好看!就算孩兒沒有爹爹,娘也不會讓孩兒受半點委屈……娘還很會賺錢,也很會吵架,春香院里沒有人能吵得贏娘……」

    我破涕為笑,嗔笑著打斷他?!赋臣芩隳拈T子優(yōu)點?」

    「唔,好吧……」平兒似乎絞盡腦汁,還想找出我其他過人之處。「總之,娘就是最好的娘!就算娘什么都不會,孩兒還是最喜歡娘!」

    我的淚水再度無聲地落下,眼淚是冰涼的,但心卻是溫?zé)岬摹q?,謝謝你,留給我一個如此貼心的孩子……

    我低下頭,心滿意足地隔著衣物凝視著里面那條我始終戴在身上的項鍊。這項鍊失而復(fù)得之后,雖然曾擔(dān)心會不會再次被惡人覬覦,但我仍舊天天戴著,只是將它低調(diào)地藏在我的衣服里,從外面看是看不出來的,也把當(dāng)初收在里面的東西拿出來了,如今它就只是一條單純的項鍊。天天戴著它,就像鳳湘翊天天都陪著我,在這種情況下,項鍊在,我們也算是一家三口都在一起了。這么一想,似乎即將到來的劫難,甚或是死亡,也不再那么地可怕……

    我靜靜地望著項鍊,突然間,腦中閃過一個模糊的想法。項鍊……項鍊……收納……收納!

    有了!雖然不知道會不會成功,但這是能逃出去、僅存的唯一機(jī)會!

    「平兒,你相信娘嗎?」我小聲地問道,因為我對自己也沒多大信心。

    「相信?!箖嵐苋绱?,平兒還是說他相信我,一如我所料。

    平兒都不怕了,我還怕什么呢?我頓時自信了許多,氣也足了起來?!负茫敲创龝耗餆o論做什么,你都不要害怕,聽娘的指示,知道了嗎?」

    「知道。」

    我對自己點了點頭,然后低下頭,摸索著用牙齒咬下頸間那條項鍊,然后將它往地上一拋。

    我現(xiàn)在要做的事,是我自己根本沒把握的事,但我們沒退路了。平兒不知道我會巫術(shù),我從未在他面前展示過,一來是沒有那個必要,二來是因為我的巫術(shù)根本就沒學(xué)完全,頂多就只能算是「魔術(shù)」騙騙人。但現(xiàn)在,我要用這三腳貓巫術(shù),做一件從來沒有嘗試過的事:我要將平兒收進(jìn)項鍊里。

    我的收納術(shù)算是學(xué)得不錯的,但我從未用收納術(shù)收過人,月疏桐也沒說過收納術(shù)可以收人。不過我想,收東西和收人的原理應(yīng)該大同小異,就姑且一試吧!

    就算失敗了收不進(jìn)去,那倒還好,反正情況也不能再糟了。我比較擔(dān)心的是將平兒收了進(jìn)去,卻放不出來。

    然而,既然他們對平兒起了殺念,平兒被藏在項鍊里,或許能逃過一劫。假如我還有辦法活著離開這里的話,我再帶著項鍊去找月疏桐,他這么厲害,一定有辦法可以救平兒的!

    這么一想,我便又放心了許多。「平兒,如果會痛的話就忍忍,娘會盡快讓你出來?!刮臆浡曊f著,接著閉上眼,凝起神,低聲開始唸著咒語。

    過了一會兒,我感覺捆著我的麻繩一松。我驚喜地睜開眼,身后已沒有了平兒的蹤影。成功了……我成功了!

    因為少了個人,麻繩已松了許多。我趕緊從麻繩的綑綁中脫身,上前撿起項鍊按在胸前,閉上雙眼又唸起咒語。

    過了一會兒,項鍊仍沒有動靜。會不會是我記錯咒語了?!我心里一慌,但還是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將咒語在腦海里默想了一次,確定自己足夠冷靜后,再次唸起了咒語。

    終于,我感覺到懷里出現(xiàn)了熟悉的溫暖。我松了一口氣,心頭的那塊重石終于放了下來。我忍不住喜極而泣,緊緊摟住懷里的人兒:「平兒!我的平兒!謝謝你回來!」

    「娘?」平兒怔怔地望著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這是怎么一回事。

    我望著懷里的他,溫柔地替他撥開額前的發(fā)絲?!高€好嗎?身體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沒有?!蛊絻簱u了搖頭?!高@是怎么了?孩兒剛才……」

    「沒事就好了,這些娘以后再跟你解釋!」我將他扶起來站好,自己也站了起來。「我們得快點逃出去,讓夜王叔叔不要到這地方來!」

    「孩兒明白?!蛊絻憾碌攸c點頭,沒有再多問。

    我走到門前,試探地推了推門。不行,門被鎖死了!

    我又在柴房里轉(zhuǎn)了一圈,想找出有沒有任何破洞可以逃出去。最后,我頹敗地得到一個結(jié)論:想要出這柴房,除非他們主動來開門。

    但要怎么讓他們來開門呢?

    我環(huán)視四周,最后視線停留在那盞橘黃色的小小燈火上,心中忽然有了計畫。

    「平兒,娘需要你的幫忙,他們對你比較沒有戒心,這件事得由你來做!」我俯下身,在他耳邊低聲交代了要他做的事。

    平兒聽完雖然皺著眉,露出「好痛喔」的詭異表情,但還是立刻點頭答應(yīng)了。

    于是,我毫不猶豫地舉起那盞燈火,將它往柴火堆放處扔去。

    「著火了!快來人??!救命??!」我掩住平兒的口鼻,讓他不要吸到白煙,一邊嘶聲喊著。

    果然,匆忙的腳步聲伴隨著臟話聲逐漸接近屋子。我們站在門邊,萬事俱備,就等著他們打開門。

    門很快地被打開了,來的是那猥瑣男。他還來不及問清情況,平兒便伸起手,快狠準(zhǔn)地──往他的重要部位一扯。

    猥瑣男痛苦地彎下腰,不可置信地瞪著我們。我們沒空同情他,用力撞開他后便拔腿就跑。

    「攔住他們!就算殺了也不能讓他們跑了!」

    在猥瑣男慘絕人寰的叫罵聲中,我牽著平兒,死命地向前跑著。期間我回過頭一次,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竟有那么多人在這里。

    我再也不敢回頭看,深怕再多看一眼,就會腿軟無法繼續(xù)邁開腳步。我什么也不敢想,牽著平兒不斷地跑著,不斷地跑著,彷彿目的地是世界的盡頭。

    我想,老天爺這次真的是要把我召回去,不讓我再禍害人間。我們跑著跑著,也許是我沒顧慮到平兒和我的步伐差距,平兒猛地一絆,向前仆倒在地上。就是這么一眨眼的時間,那些黑衣人已經(jīng)追了上來。在陽光的照射下,我看見面前地上出現(xiàn)了有人高舉著劍的影子。我根本沒有時間再施任何咒術(shù)保護(hù)平兒,只想著就算要死也是我先死,下意識撲在平兒背上,緊緊地?fù)ё∷?/br>
    「不怕不怕,娘和平兒,我們一起去找爹爹……」我緊閉著眼,嘴里不斷喃著。然而,意料中的致命一劍遲遲沒落下,反而感覺到一股溫?zé)岬囊后w噴灑到我的背上。

    我驚異地回過頭,首先看到一名黑衣殺手猙獰的臉,接著,伴隨著刀劍從血rou里抽出來的聲響,他的身體軟倒在地,我便望見了在他身后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俊逸非凡的陌生男子,我之所以確定從未見過他,是因為他有著一雙讓人一見就忘不了的奇異眼瞳,我如果見過他不可能會沒有印象。

    他有著一雙玫瑰色的眼瞳,彷彿上萬朵精挑細(xì)選的玫瑰歷經(jīng)高溫萃煉而成的最綺麗的顏色,只需一眼便讓人心神蕩漾,卻依然有著冷冽決絕的剛強(qiáng)。記憶中,還有一人也有著這么一雙美麗到不可思議的眼──

    木蘭幫幫主,慕容桑榆。

    「慕容……桑榆?」我困惑地低喃道,隨后便被自己可笑的念頭驚了一驚。慕容桑榆是女人,而眼前這個,從上到下從左到右不管怎么看都是個男人。再說了,我永遠(yuǎn)忘不了慕容桑榆那一頭假發(fā)一般的雪白長發(fā),然而這男人的頭發(fā)漆黑如墨,在陽光的照射下宛若一匹上好的玄色絲綢。

    「你沒事吧?」男人的聲音十分好聽,和他的玫瑰色眼瞳很搭,同時具備著花瓣的瑰麗色彩與花刺的剛毅冷絕。我似乎看見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戒備,但再定睛一看時又是如煙霧繚繞一般縹緲莫測。唉,我怎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是救命恩人,干嘛對我防備?不過他這么一問,我更加確定了他不是慕容桑榆,因為慕容桑榆是啞巴。只是……那雙眼怎么會那么像呢?這世界上有著那種顏色眼瞳的人應(yīng)該不多吧!難道他們是親戚?

    我一時沒有意識到現(xiàn)在不是八卦這些的時機(jī),只見那男子皺起眉,淡淡地說著:「沒事的話就不要在這里傻坐著?!?/br>
    「???」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看見男子反手一轉(zhuǎn),手上的劍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痕跡,一個剛準(zhǔn)備偷襲的黑衣殺手就這么毫無殘念地結(jié)束了生命。那噴灑而出的鮮紅血珠讓我頓時驚醒,趕緊抱著平兒站了起來,連連欠身道謝:「多謝大俠相救!」

    「我不是什么大俠,不過是在清理門戶,救你們也只是順便,不必放在心上。」不是大俠的「大俠」如此說道,說罷略抬下巴,朝我使了個眼色,從他那高深莫測的眼神中我竟難得地讀懂了他的意思,大意就是:閃一邊去。于是我立刻從善如流地帶著平兒躲到他身后安全的角落。

    我伸手掩著平兒的眼睛,不讓他目睹這血腥的一幕,自己卻有些看得癡了。也許是因為不是第一次遇上血腥的場景,心理素質(zhì)早已十分堅強(qiáng),也許是剛從死里逃生,龐大的壓力還來不及解除,看著這男子游刃有馀、從容淡定地?fù)]劍,我竟忽地有種殺人也可以是一種藝術(shù)的感覺。太可怕了!我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變態(tài)?

    我甩甩頭,強(qiáng)迫自己不要再去盯著那位客氣的大俠看(自動把大俠剛才的話解讀為他是在謙虛客套……),以免有朝一日成為恐怖殺人魔。我伸長脖子觀望著「一位大俠v.s.很多位黑衣人」大戰(zhàn)后面的情況,原本關(guān)著我們的柴房此刻已被烈火吞噬,橘紅的火舌直竄天際,濃烈的黑煙將天空籠上一層陰霾。再往前看些,這才發(fā)現(xiàn)大俠不是自己一個人來,柴房前的空地還有許多位大俠在跟那些黑衣殺手纏斗著,也許是他們殺人的樣子都沒有玫瑰眼大俠好看,我終于意識到這不是藝術(shù)展現(xiàn)(本來就不是好嗎?!),而是活生生血淋淋的廝殺戰(zhàn)場,一陣又一陣的血腥味鑽進(jìn)我的鼻子里,讓我開始有些噁心眩暈。我趕緊閉上眼睛,然而耳邊仍舊傳來人們的哀嚎聲、慘叫聲,這種聽得見看不見的場景讓我更加恐懼,因為腦袋會忍不住去想像可怕的畫面。我緊咬著下唇,強(qiáng)迫自己放空腦子,別再胡思亂想,將平兒又往自己摟緊些,一邊輕喃著:「別怕……娘在這兒……」

    彷彿過了一世紀(jì),又好像只是一眨眼的時間,打斗聲停止了。我心想身為一個被救者,從剛才到現(xiàn)在只是躲在人家后面什么也沒貢獻(xiàn)到,至少也該關(guān)心一下恩人大俠有沒有受傷,便畏顫顫地睜開了眼。好險,他只是衣襬上沾了些血漬,整個人仍直挺地站在那兒,臉上連一絲倦色也沒有。一陣風(fēng)吹過,大俠墨黑的發(fā)絲與湖藍(lán)色的衣衫在風(fēng)中獵獵飄揚著,那一整個瀟灑俠氣、一整個英姿煥發(fā),頓時讓我對這位大俠有了無限崇拜之情。

    「將軍,不小心被他們跑掉了一個,屬下已派人去追了,其馀皆全數(shù)殲滅,沒留下任何活口?!挂粋€青衣男子跑了過來,恭敬地對恩人大俠說道?!噶硗?,全夜的人已經(jīng)快過來了,我們是否要先撤離?」

    「嗯,收拾一下,別讓他們看出我們的痕跡。」大俠淡淡地吩咐道,側(cè)過頭來瞥了我們母子倆一眼,似是確認(rèn)我們沒事,也收了劍,準(zhǔn)備離去。

    「請稍等一下!」我趕緊叫住他,雖然這位大俠客氣得很,似乎不求我們回報,但禮貌上我還是該表達(dá)一下對救命恩人的感激心意?!刚垎柎髠b如何稱呼?妾身要如何……」

    「不必了?!刮以挾歼€沒說完,大俠便瀟灑地扔下這么一句然后離開。

    我錯愕地望著大俠逐漸遠(yuǎn)去的背影,心中有些感慨。這大俠當(dāng)真是太太客氣了,客氣到我都要誤以為他其實是懶得理我……

    不過這大俠的身分似乎很神祕,剛才那男人稱他為將軍,而他又不想讓全夜的人知道他們曾經(jīng)來過……我正想到全夜,便聽見一聲熟悉的呼喊:「蘭漪!」

    我循著聲音的方向看去,然而才一與他視線相交,我便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反應(yīng)過來。

    在我的印象中,如果要用顏色形容的話,全夜是白色的。當(dāng)然,他是神圣超然的祭天,那些祭袍什么的自然都以白色為主,但我說的「白」是來自于他的氣質(zhì)。他就像一根纖塵不染的純白羽毛,總是給人溫柔安定的感覺,軟綿綿的、無害的、善良的、親近的……

    然而,面前這個全夜,是紅的。我不是沒見過他穿紅色衣服,他在豐年祭上穿的祭袍就是正紅色的,顯得那樣莊重大氣??纱丝趟砩系募t,很明顯是……血。

    到底要經(jīng)過多少奮戰(zhàn),到底要殺了多少人,甚至……到底要受了多少傷,才能將那件本是雪白的袍子染得這般紅?

    全夜遠(yuǎn)遠(yuǎn)地朝我奔過來,最后站在我的面前,以盯著易碎瓷器般小心翼翼的眼神望著我?!改恪瓫]事吧?」

    他的聲音嘶啞低沉,金色的發(fā)髻略有些散亂,臉上是久戰(zhàn)的疲憊,那雙美麗的琥珀色鳳眼滿佈血絲,里頭盛滿了擔(dān)憂、恐懼、緊張、自責(zé)……還有一些我讀不懂的情緒。

    「我沒事,倒是你……都經(jīng)歷些什么了?」我緊張地問。「他們說佈下了天羅地網(wǎng)等著你上鉤,你……」

    「沒事了?!顾麚u了搖頭。「看到你們平安無事,那些都不要緊?!?/br>
    「娘?」平兒拉了拉我的袖子,我這才意識到自己還一直緊抱著他,趕緊將他放開。

    全夜看到平兒臉頰上的腫脹,目光一緊,聲音中壓抑隱忍,卻能清楚感受到他的怒氣?!杆麄儭瓕δ銈兌甲隽诵┦裁??」

    「他們要欺負(fù)娘……」

    「別說了!」我在平兒準(zhǔn)備老實交代前搶先一步打斷他,然后對全夜若無其事地擺擺手笑道:「其實也沒什么啦!我是那種會讓人佔便宜的人嗎哈哈?所以……欸?」

    我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渾身變得僵硬,因為我我我……我正在全夜的懷抱里!

    「全……全夜,你怎么了?」我因驚訝而有些結(jié)巴。

    「我很害怕……」他的下巴抵在我的額發(fā)上,半是嘆息半是低喃的嗓音在我的頭頂響起。

    「喔……當(dāng)然了,這種場景、那么多死人,我也害怕……」

    「對不起?!?/br>
    他突兀的道歉讓我困惑地抬起頭,腦筋轉(zhuǎn)了轉(zhuǎn)才反應(yīng)過來他指的是什么事?!高@個?。“?,這也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太自責(zé),沒有人料到他們會挾持我們作人質(zhì),也算是意外吧!」

    「不只是為這個?!顾p輕地?fù)u了搖頭,定定地望著我。看著他眼中我自己的倒影,此刻似乎突然看懂了先前他眼中那些我讀不出的情緒。那是鳳湘翊看著我時的眼神,那是月疏桐看著我時的眼神?!笇Σ黄?,我說錯了!你不僅是我想要共度馀生的女人,更是我想守護(hù)一輩子的女人!不是隨便湊合找個不討厭的女人,只能是你!蘭漪……你明白了嗎?」

    「明白什么?」我早已陷入呆愣狀態(tài),便很順地接了他的話問。

    「我愛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