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你怎么可以歧視有錢人?
第八十三章你怎么可以歧視有錢人? 好吧,嚴格說起來,這男子也沒有帥到驚天地泣鬼神足以讓人「噴珍珠」的地步,主要是因為事實與心中所想落差太大,一時才反應得略有些浮夸。 雖說他不是一眼難忘的傾城絕色,但好歹也是個翩翩佳公子,怎么看都沒辦法把他和癡漢的形象聯(lián)想在一起??!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人不可貌相」? 我放下湯匙,雙手支著下巴撐在桌上,細細地打量起這位「癡漢」。他身著一襲立領白色織錦袍,深湖藍腰帶束出腰身,襯托出他身形的挺拔修長。衣裳乍看之下沒有什么華麗的飾紋,可細看那衣料,卻都是價格不斐的錦緞,看來這墨三八是個有錢人家少爺。 光從遠處看他的衣著身形,會覺得他是個溫雅俊逸的貴公子,再搖把扇子,儼然就是話本里最常出現(xiàn)的「才子」形象。但將視線轉移至他的五官,卻讓我立刻聯(lián)想到了一種動物:狐貍。 他有著一雙上挑的狐貍眼,眸色略淡,偏茶色。他的長相一點都不女氣,可不知怎地,卻流露出一股渾然天成的媚色,一顰一笑皆是風情萬種。不是侵略型的邪肆魅惑,也不是娘娘腔的妖媚嬌柔,他的氣質介于「魅」與「媚」之間,有著難以言喻的個人魅力。 一句話總結這段時間觀察他得來的結果:不笑時是「君子」,笑起來是「妖孽」! 現(xiàn)在,他就雙手抱在胸前,斜倚著靠在柜臺邊上,「妖孽」地對著小璃笑著:「咦?你們老闆娘今日沒來,你怎么要進去問了之后才曉得?」 他的音調故意拉得很高,一時之間茶房里的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將注意力轉到他們身上,好奇地觀望著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小璃頓時紅了臉,也不知道是因為窘迫,還是因為墨三八無法讓觀者淡定的笑容。 我邊看著邊暗自搖頭嘆息。陳曦可真是個壞老闆,這么吩咐不是要讓小璃難做人嗎?而這墨三八也真是個奇葩,一般人聽到這樣的說法,自然就會知難而退,知道自己不受待見,卻還偏偏挑明著問出來…… 看來一向只讓別人拿她沒辦法的陳曦,這會兒是真的遇到勁敵了! 小璃雖年紀輕,總歸還是這間茶房的掌柜,只片刻時間便反應過來,得體有禮地垂首應對著:「老闆娘以往每日都會過來的,但通常會直接進廚房。今日客人較多,忙碌之中并無注意到她沒來,待我方才進廚房一問才知曉此事。一切都是我的疏忽,耽誤了公子時間,還望公子海涵!」 「這樣啊……那可真是太不巧了!」墨三八蹙起眉頭,故作惋惜地嘆了口氣?!阜讲盼铱吹揭稽S衣女子……」他說著邊往我這里看過來,朝我們三人揚了揚下巴?!妇褪歉亲揽腿肆牡煤芷饎诺呐?,我還以為那是老闆娘,原來竟是我眼花了!」 我的額頭冒出一滴冷汗。話說……陳曦今日穿的可不就是黃色裙衫?原來他早就看到我們了…… 我們的位子偏角落,再加上茶房里客人眾多,他應該是很難注意到我們的。我能看清楚他的面貌、聽見他和小璃的對話或多或少是因為習武之后視力和聽覺都變得敏銳許多,難道墨三八也有些武功底子? 「這……或許真是公子眼花了吧!」小璃只能賠著笑附和,多說什么都有可能被他揪出破綻大作文章。 「好吧,老闆娘不在著實可惜,不過今日我并非單純?yōu)樗鴣??!顾f完,直起身俯視著小璃,那雙狐貍眼一個眼波流轉,端的是風情無限,卻總給人一股毛毛的感覺,好像他在策畫著什么陰謀……「你是這里的掌柜對吧?」 小璃有些不安地點點頭?!甘堑模訛楹斡写艘粏??」 他一臉認真地指著門外?!肝曳讲虐l(fā)現(xiàn)墻上貼了徵人的告示,我想要應徵?!?/br> 在場眾人一致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他剛剛說了啥?他要應徵?他好好一個公子哥干什么跑來應徵這種服侍人的苦活,是吃飽太間嗎? 小璃這會兒是真的招架不住了,她看著墨三八,張著嘴卻是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我說我要應徵,當這茶房的小二?!顾苡心托牡卦僦貜土艘槐?,彎起狐貍眼笑瞇瞇地望著小璃?!刚乒?,你看我合不合用?」 「公子就別再說笑了!」小璃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勉強?!腹映錾砀哔F,怎好在我們這小茶房屈就?」 「我很喜歡這里,不覺得屈就啊!」他瞬間換上了一副天真無辜的表情,敢情這廝也是個演技派的!「你們的告示上又沒有說不準出身高貴的人應徵!」 「雖是這么說沒錯……」小璃的臉已經笑到快僵了,如果我會讀心術,此刻從她腦中讀到的大概會是一堆臟話……前提是她會罵臟話?!傅@恐怕還需老闆娘定奪,我無法作主。」 墨三八委屈地眨眨眼。「可是老闆娘今日沒來啊……」 「那公子要不要改日再來呢?」小璃的聲音已經有些發(fā)顫,顯然是極力克制著某種情緒。 「不妥不妥!來此處前我經過一算命攤子,那算命先生說我面露兇相,如若不今日找到工作便會終生倒大楣!」 「那干我屁事啊!」不用懷疑,這句洪亮又粗魯的話,絕對是出自老闆娘本尊之口。 只見陳曦結著一張臭到不能再臭的屎臉,緩緩走了出來。小璃目含淚光地望著她,一副劫后馀生的慶幸表情,墨三八則是狡黠地勾了勾唇角。 他終究還是把陳曦給逼出來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陳曦在他跟前三步之遙停下,扠著腰沒好氣地瞪著他。 「如我方才所言,我要應徵?。 顾硭斎坏卮鸬?,倒是沒再問起「老闆娘今日沒來」卻怎會突然出現(xiàn)在店里。 陳曦抽了抽眉角?!负茫瑧缡前??我不想用你,你可以回去了?!?/br> 墨三八許是沒想到陳曦會這么乾脆地順著他的話拒絕他,愣了一下。但他要是如此輕易就打退堂鼓,陳曦也不會給他「癡漢」這個封號了。 他垂下眸子,像個小媳婦一樣委屈地撇撇嘴?!改悴讳浻梦?,總得告訴我原因吧!」 「這是我的店,我要不要用你是我的自……」陳曦說到一半忽地住了嘴,轉頭看了看四周,似乎是擔心讓明目茶房擔上「對應徵者極度不親切」的惡名,到時候都沒人敢來應徵了。她乾咳了幾聲平復情緒后,平靜地望著他說道:「好吧,你要理由,我給你便是!墨公子出身『桑國第一書』的墨家,家世高貴,到時在我們這兒磕著碰著了哪里,尊府要我們明目茶房給個交代,我一個小女子怎么擔待得起?」 「原來是墨家人??!」陳曦一說完,現(xiàn)場隨之響起此起彼落的驚咦聲,看來這墨三八的來頭著實不小。 我實在好奇,便湊近隔壁一桌詢問道:「大姊,我初來乍到,對桑國情勢并不熟悉。敢問『桑國第一書』是什么意思???」 「這指的就是馥城『墨家』!墨家文豪輩出,文壇上響噹噹的大書法家?guī)缀醵际悄易拥埽荷谝粫皇窍然寿n給墨家的封號,還指定皇子皇女們的書法皆由墨家人來教授,光是這點,就足以確立墨家在桑國文壇不可動搖的地位?!垢舯诖箧⒑苡心托牡叵蛭疫@個「外地人」說明。 她放下吃到一半的「提拉米蘇」(因為我不曉得陳曦替它取了什么假掰的名字……),探頭打量著前面的墨三八,用談論八卦時的神祕語氣壓低聲音繼續(xù)對我說道:「不過也許是寫字能砥礪心性,墨家人大多儒雅文氣、保守寡言,唯一例外的當屬內閣大學士墨行光大人之四子。想必這位,應當就是那傳說中最為風流不羈的墨家四公子──墨琰?!?/br> 原來他叫作墨琰啊……我邊思索著邊再一次認真端詳「墨琰」,總覺得這個名字……跟他今天的穿著很不搭。 不過他出身桑國第一書法世家,這倒是讓我挺意外的!光看外表氣質還說得過去,可他一說起話來……演藝世家還差不多吧! 「啊~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小時候練書法姿勢不對時,我爹總是打我,打得比誰都狠呢!所以他才不會在乎我是不是哪里磕著碰著了?!顾f這話時,依舊是狐貍眼彎彎,笑得沒心沒肺,可不知怎地,我總覺得他的笑容竟透著些苦澀…… 他都這么說了,儘管陳曦再伶牙俐齒也實在難以反駁,便又清了清喉嚨,另闢一條路?!妇退闳绱?,墨公子家底深厚,想必是不用靠明目茶房這份對你們來說極其微薄的薪水過活。我這兒收的小伙子都是生活清苦、拿著這份收入養(yǎng)家餬口,墨公子還是過好安逸富貴的生活便是,就不要再跟這些孩子們爭飯碗了!」 不錯嘛……當了老闆娘后口才越來越好了!儘管墨琰像牛皮糖一樣死黏著不放,但陳曦也不是省油的燈,這下子應該不用擔心她了。 于是,我坐回自己的位子,招呼著兩個小朋友繼續(xù)喝甜湯「看戲」。 墨琰直勾勾地望著陳曦,摀著心口(這孩子是不是戲看太多了……)連退了兩步,一臉的痛心疾首。「你……你怎么可以歧視有錢人?有錢人也是有工作權的!」 我剛入口的珍珠差點又要噴出來,幸好這次反應快些及時摀住了嘴巴。 『歧視』有錢人?這說法真讓人聽了無言啊……偏偏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我看見陳曦握緊了拳頭,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才僵笑著問道:「這位公子,請問你要怎樣才能放過小女子呢?」 「我只是想在這兒工作啊!可你說不用我,又不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墨琰那語氣叫一個「楚楚可憐」,店里的那些婆婆mama紛紛投以同情又心疼的目光,開始為他打抱不平。 陳曦的臉頓時黑了一層,不過一句話的工夫,這會兒她居然成了罪人了! 「你!」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目光掃過他全身上下,似乎想找出還有沒有能拿來挑毛病的地方。「你……表里不一!我不喜歡!」她說得很倉促,想來是匆忙想出來的,自己也覺得有點心虛。 墨琰哭笑不得地指著自己?!肝以趺幢砝锊灰涣??」 「你……你明明姓墨,居然還穿白衣!你是披著白衣的墨家人,這就是表里不一!」 墨琰不再試著為自己辯解,因為他已經傻了,被這女人莫名其妙的邏輯徹底弄傻了。 我只能扶額嘆息。雖然陳曦是我的好朋友,但此刻我實在很不想承認自己認識她……連人家穿什么顏色都要管,她有事嗎?(某人完全忘了自己也曾經「有事」地管過燿瞳的穿衣風格……) 「你不覺得我穿白衣比較好看嗎?」許久,墨琰終于稍稍平復了震驚的情緒,詢問的聲音里有著些許顫音,似是難以再承受任何打擊。 「好看個屁!」陳曦雙手抱胸,斜瞥了他的白袍藍帶一眼。「看看這配色!你以為自己是藍白拖嗎?」 「噗!」我嘴里的珍珠再度英勇犧牲。 「藍白拖到底是什么鬼啦!我的媽呀!你的腦袋里到底都裝了些什么啊哈哈哈……」我邊大笑著邊拍桌。儘管墨琰已經離去很久了,但一想起這件事我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嘴角上揚?!杆{白配色又不少見,你沒什么文藝氣質想不到青花瓷就算了,好歹也可以想想希臘風情?。∠胂胨{天白云?。〉撬{白拖?正常人會先聯(lián)想到這個嗎哈哈哈……」 陳曦用力地將從廚房端出來的小菜放在桌上,狠瞪了我一眼?!感蛄藳]?再笑就自己出去找晚飯吃!」 人活在這世上很不容易,第一要緊的便是懂得審時度勢,于是看在美味晚膳的份上我立刻強迫自己止住笑聲,但因為憋笑肩膀依然不聽話地抖動著?!覆贿^那墨三八雖然聽不懂什么是『藍白拖』,居然還就這么被你氣走了,算起來總歸是你獲勝!話說回來,你到底是怎么招惹上這奇葩的啊?」 「吃飯的時候就別提那倒胃口的傢伙了,到時候消化不良!」她面無表情地說著,擺好筷子坐下后,馬上又換了一張「慈母」臉對我身旁兩個小蘿卜頭甜笑著說:「平兒、耀恩!盡量多吃些,不要跟jiejie客氣??!」 「謝謝陳曦jiejie!」平兒用他那軟糯的嗓音搭配萌死人不償命的燦笑回應,陳「jiejie」當下便心花怒放,連忙挾了一隻雞腿放到平兒碗里,然后舉著筷子用期待的眼神看著耀恩。 耀恩和她對視了幾秒后,垂下頭,逕自挖著碗里的白飯吃。 陳曦的手僵在半空中,我悶笑著也挾了一隻雞腿給耀恩?!敢靼?!像我們這種不懂圓滑的,只能自立自強!」 正笑鬧著,忽見那位一開始領我們進門的養(yǎng)眼小二捧著一個精緻素雅的卷軸走了進來?!戈劓?,這是墨公子派人送來的,說是給您的……生辰禮物。」 我放下筷子驚訝地看了看陳曦?!改闶裁磿r候改今天生日了?」 「喔~先前在街上被一個算命老頭纏住,硬是要給我批命,我便隨便掰一個生辰八字給他了,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時說的生日似乎就是今天。那天也是我第一次遇見墨三八,沒想到他居然會記得……」最后那句話接近咕噥,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微妙。 我挑眉賊笑著盯著陳曦?!赴パ剑〕醮我娒婢桶涯愕摹荷铡挥涀×?,這男人也算有心,怎么樣,有沒有被感動到?」 陳曦不以為然地撇撇嘴?!父胁桓袆酉瓤纯此偷氖鞘裁丛賮頉Q定吧!真是的,他家明明那么有錢,怎么不送些珠寶首飾之類的,我好歹也可以拿去換錢啊!」 我嘖著舌搖頭嘆氣?!杆讱獾呐?!」 她接過卷軸,拉開束繩展開一看。是個女人的畫像,更準確來說,是陳曦的畫像。 「我覺得不像你?!刮疫呑ブ浑b糖醋雞翅慢慢啃著,邊湊近畫像仔細打量?!改愦蟾乓蛡€十次才會長這樣吧!他把你畫得太美了!」 「你嫉妒姊的花容月貌就直說吧!」她白了我一眼,然后又將目光焦點轉至畫像上?!覆贿^這上面的題字,字寫得倒是滿好看的。」 「他好歹也出身書法世家,字能不好看到哪里去?」我吮了吮手指上的醬汁?!改阋灰紤]一下人家?這樣以后過年就省了買春聯(lián)的錢了。」 我剛說完,便見小璃捧著帳本走了過來?!戈劓?,今天的帳目都在這里了。」 陳曦將畫像隨手放至一旁,接過帳本點了點頭?!感量嗄懔?,快回家休息吧!」 小璃正要告退,目光卻忽地被桌上的畫吸引住,俯下身仔細研究著,越看眼睛睜得越大。「這這這……這該不會是『訾夕』的畫吧!」 「『仔細』的畫?」陳曦咬著筷子,視線又來回掃了一遍畫像。「呃……其實我倒覺得他畫得滿隨便的,感覺就是胡亂撇一撇便讓人拿來交差了?!?/br> 「人家那叫作『寫意隨興』好嗎?說不定他作畫的風格就是這樣?!购鋈挥X得幫陳曦畫畫像還要被嫌棄的墨三八很可憐,于是忍不住為他說話……雖然我也覺得他畫得滿隨便就是了。 小璃垂下肩膀,用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望著我們兩個「俗人」?!个は?,訾議的『訾』,夕陽的『夕』,是近來最受注目的神祕畫師,據說萬金難求他一幅畫,市面上『訾夕』的真跡不過十數幅,卻每幅畫都價值連城,城里那些達官顯貴常以擁有『訾夕』的畫來突顯自己的身分財力!」 她解釋完,埋首再次張大眼睛盯著畫像,聲音竟微微帶著顫抖,那是看見偶像作品時的激動興奮?!笡]錯!我看這幅畫的手法,的確是『訾夕』的風格!曦姊,你是不是發(fā)了呀?怎么能請到這樣的大人物為你畫像?」 「她剛剛說了什么……?不是千金難求,是『萬金』嗎?」陳曦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僵硬地轉過頭望著我。 我手上還拿著啃到一半的雞翅,吞了吞口水,同樣怔愣地點了點頭?!杆€說……每幅畫都價值連城……」 「價值連城」這四個字像是解除定身術的咒語,她瞬間從呆愣狀態(tài)中驚醒過來,抱起畫跳離餐桌?!感⌒哪闶稚系碾u翅!要是敢滴下一滴醬汁到這畫上,我跟你沒完!」 我連忙放下雞翅,拿起帕子將雙手仔仔細細地擦了乾凈,才敢接近那幅畫像?!改阏f……該不會墨三八就是……」 「不可能!」陳曦想也不想就打斷我?!杆歉钡滦詴敲嫾遥课蚁氪蟾攀呛湍墙小鹤屑殹贿€是『隨便』的畫師關係不錯,才請他幫忙畫的吧……」陳曦越說聲音越小,目光落在畫的一處角落。 我隨著她的視線低頭一看,在畫的左下側,有一個小小的字,不仔細看的話根本不會發(fā)現(xiàn)。 那是一個「琰」字。 「你覺得……墨三八會是那種拿別人的畫署自己名字的無恥之徒嗎?」我緩緩抬起頭,望著陳曦問道。 「他這人雖然三八了一些、神經病了一些,但某種程度上他倒是滿驕傲的。這種掉身分的事……我想他應該不屑去做才是。」陳曦的音調毫無起伏,顯然還沒從再一次的驚爆發(fā)現(xiàn)中反應過來。 「所以,墨三八果真就是……」我一得到結論,忍不住拍著陳曦的肩膀尖叫?!高@么一個有臉蛋有身材有情趣有才情、而且還是『行動式印鈔機』的極品你居然還嫌棄人家?根本就是暴殄天物啊啊?。。?!」 「神經?!瓜噍^于我的激動,解開真相后的陳曦卻是出乎意料地平靜。她一臉淡定地慢慢將畫捲起來,重新綁好束繩。「如果我真因為他有錢就喜歡他,那當初我在鳳凰王朝開開心心做我的嫻妃就好,墨三八再有錢也比不過一國皇帝吧!」 「說的也是?!刮尹c點頭,輕嘆了一口氣。雖然覺得很可惜,但陳曦能這么想卻更讓我放心。如果他不是對的人,就算他再有錢,他們也不會幸福的……而我只求陳曦幸福。 「好了,菜都快涼了,快吃飯吧!」她將卷軸小心翼翼地放到一個柜子里收好,招呼我們繼續(xù)吃飯,然后轉頭看向小璃?!感×?,墨三八是那訾什么……」 「訾夕?!剐×в行o奈地重覆道,將陳曦從絞盡腦汁還是想不起墨琰名號的窘境中解救出來。 「反正就是那名字啦!」陳曦吐了吐舌頭?!肝蚁胨麤]有直接署上那個名字,應該也是不想身分曝光,希望這件事你在心里知曉就好,不要對外人張揚。」 小璃認真地點了點頭。「放心吧曦姊,我知道分寸的!」 「不過小璃你居然還會看畫??!真是了不起呢!」我一邊替身旁兩個小朋友添菜一邊驚奇地讚嘆道。雖說我和陳曦本就是兩個對藝術一竅不通的俗人無法作為比較基準,但她一個民間女子、還是這樣小的年紀就能一眼識出作畫之人,確實很不簡單。 「我爹對子女的期望很高,自小琴棋書畫皆請名師來家里授課。我雖畫技沒有兄長jiejie們出眾,但鑑別的眼力還是有一些的。再加上『訾夕』本就是習畫之人爭相模仿學習的對象,對他的畫風特別下了功夫研究?!剐×Т丝痰谋砬轭H有些微妙,從她的話里以及先前第一眼看到畫時的興奮反應,可以看出她對這位大神畫師很是崇拜,可如今卻發(fā)現(xiàn)這偶像竟然就是不久前才讓她氣到想要掐死他的那個惱人男子,這就好像知道最喜愛的網路小說作家居然就是隔壁那位會在三更半夜大聲唱歌讓人懷疑她是不是精神上有什么障礙的鄰居,心理落差不是一時半刻能調適過來的。 「你別看小璃這樣,她可是桑國第一紡織商家的千金,是不折不扣的名門閨秀?!龟愱剡呉ㄖ鴾幯a充解釋道。 「說是名門太夸張了啦!」小璃連忙擺擺手,羞赧地笑笑?!肝覀兗也贿^是做生意的,將我和那些身分高貴的官宦人家小姐相提并論太抬舉我了!」 小璃你就別謙虛了,要知道,最有錢的往往就是商人! 經陳曦這么一特別說明,我這才再次好好打量起小璃。她個頭不高,但也不是嬌小可愛型的,或許是因為家中是做生意的,她和那些溫婉嫻靜的大家閨秀很不一樣,整個人透著一股精明伶俐的感覺,偏偏兩側嘴角天生就微微上揚,讓她就算面無表情看起來也像是在微笑,不會讓人有害怕被算計的距離感。總地來說,光是看外表形塑出來的氣質,就覺得她很適合往jian商路線發(fā)展。 我忽然想起了先前墨三八說要應徵茶房工作時,小璃以他出身高貴、不好在這小茶房屈就的理由婉拒他,可她自己還不是一樣!好好的jian商……呃不是,是好好的商家千金不當,干嘛跑來這里被陳曦使喚?多么沒有前途?。?/br> 「說了這么久,都還沒好好幫你們互相介紹?!龟愱胤畔聹耄鹕韺⑿×Ю诉^來,比了比我?!高@是我先前在鳳凰王朝時結交的好姊妹蘭漪……欸,你現(xiàn)在是叫『蘭漪』對吧?」她說到一半忽地停下來向我確認,我點了點頭,她才又繼續(xù)說道:「你可以和叫我一樣,喚她『漪姊』便是?!顾又粗?,拍了拍小璃的肩:「你初來桑國還不曉得,整個桑國七成的絲綢交易都掌握在馥城劉家手中,小璃就是那劉家的么女,閨名是『雨璃』,我為了方便都稱她『小璃』?!?/br> 「漪姊好?!剐×w貌地朝我欠欠身。 「不用那么拘束,把我自家jiejie看待就好了?!刮页焉埔恍Α!刚f到這個我倒是很疑惑,你們家在桑國商界地位聽來似乎舉足輕重,你卻跑來當個茶房的小掌柜,你的父母不會反對嗎?」 「當初我說想來這里工作時,我爹可是氣得不輕,幾乎就要將我掃地出門了?!顾p嘆了一口氣。「可我第一次來明目茶房喝茶后,立刻便下定決心,說什么都要來這里跟曦姊好好學習!我爹拗不過我,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我過來,但早晚還是要回去幫忙打理家里的產業(yè)?!?/br> 「原來如此?!刮依斫獾攸c點頭,這就是一個「實習」的概念嘛! 「居然又留了你說了這么久的話,你爹該看我更不順眼了。」陳曦笑著搖搖頭。「早些回去休息吧!你的家人還在等著你用晚膳呢?!?/br> 小璃告退之后,我們繼續(xù)吃飯,完全無視「食不言」這個用餐禮儀,天南地北地聊著,彷彿要將分開這些年沒說的話一次說盡。 她告訴我,她離開鳳凰王朝后,便先如她的愿望「看遍天下美男、吃遍天下美食」一樣四處游歷,有沒有將天下美男都看盡了她也不曉得,但這些年她的確是游覽過不少好山好水,嘗遍各地佳餚,人生可說是逍遙快活到了一個極致! 但這么飄著也總會想定下來,就在一年多前,她決定在桑國定居,做一番小生意養(yǎng)活自己。沒想到生意規(guī)模越來越大,一開始只是個小茶攤,到現(xiàn)在,光員工就請了二三十個。 我想以后也要在桑國住下,多了解一些這里的風俗民情也是好的,便讓陳曦給我介紹。說著說著,我突然想起了當時禹湮一從婆婆住處回到天羅王宮便即刻趕回桑國,好像說是桑國國內出了什么大事,一時好奇就問了陳曦。 「喔……你說那時候啊!」陳曦咬著筷子,偏頭回想著?!肝矣浀卯敃r一聽說出使天羅國的禹湮大將軍在天羅遭人刺殺落崖、下落不明,女皇便下令整頓軍隊、準備出兵向天羅國討個公道?!?/br> 「出……出兵?」我因為驚訝,本要挾菜的筷子便停留在半空中?!钢灰驗橐粋€人落崖就要為他大動干戈?」 她伸出食指,意味深長地搖了搖?!妇退闶窃倬骼碇堑呐?,在牽扯到愛人生死的關頭,往往會失去思考能力?!?/br> 「愛人?」 「桑國女皇喜歡禹湮將軍,全桑國上下,大概只有禹湮本人不曉得吧!」 「他那副德性居然也有人喜歡?」我一聽陳曦說完,因為太過驚訝便脫口問道,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句話多么具有作文章的空間。 陳曦嗔怪地嘖了兩聲?!改闵偾撇黄鹑思遥∮礓慰墒侨舷伦顡屖值狞S金單身漢,要不是早有風聲說女皇傾心于他,每天上門為那些名門閨秀說親的媒婆可以從將軍府排到城門口了!」 「有這么夸張?」我懷疑地揚起眉,卻隨即想起我剛進天羅國皇宮時,全寶恩積極練舞就是要給她的「湮哥哥」看,還一心一意等著要成為「將軍夫人」。禹湮那傢伙雖然不近女色,可女人緣似乎好得沒話說! 「我只有在大軍凱旋歸來時遠遠看過他一次,雖然他戴著頭盔臉被遮了個大半,可我陳曦是誰?是『美男鑑定達人』!就算只瞥到粗略的五官輪廓,也能推想他絕對是個上等貨!姑且不提外表,他是桑國最年輕的大將軍,和那些整天『之乎者也』的草包書生不同,可以說桑國百姓能免于戰(zhàn)禍悠哉度日多半是他的功勞,那些間間沒事做最愛看話本聽戲的小姐們哪個不會把這樣的英雄人物當作夢中情人?」 聽完她一連串對禹湮的分析,我只能佩服地搖頭嘆息?!鸽y得有一個男人能讓你這樣讚譽有加……」 「那都是從客人聊天內容聽來的,我和禹湮將軍又不熟,也只能從這些客觀條件來評斷他……」她頓了頓,接著眼波流轉,揚起一個嫣然巧笑?!傅故悄阊健犉饋碛礓问恰耗母钡滦浴荒愫孟窈芮宄趺?,你跟人家很熟嗎?」 「怎么可能嘛……」我不自然地笑了幾聲,同時腦中浮現(xiàn)出在續(xù)情崖下和禹湮幾乎「袒裎相見」的那些畫面,又更加用力地乾笑著?!肝覀冋娴恼娴牟惶?!」 「是??!都用到『我們』這個詞了,聽起來真的很不熟呢!」她用夸張的語氣特別強調了「我們」二字,臉上彷彿寫著「鬼才信你!」?!负昧?,說回正題,你接下來在桑國有什么打算?找到住處了沒有?」 雖然陳曦沒有繼續(xù)在這話題上多作糾纏讓我松了口氣,但想到一片茫然的未來,又覺得頭昏腦脹。我搖搖頭,邊說著邊在自己碗里替兩個小孩子挑著魚刺?!改壳跋日伊碎g客棧住下,打算好好在桑國游歷一番再來考慮將來的事,不過以后該做什么我實在沒有頭緒,你們這里有缺洗碗工嗎?」 「我們這兒的洗碗工一個時辰刷一千個碗,你行嗎?」 「一千個碗?。?!」我吃驚地抬起頭,手中的筷子一時沒拿穩(wěn),險些飛出去。「你確定他們有把碗洗乾凈嗎?」 「跟你開玩笑的啦!你的幽默感怎么沒跟著細紋一起增加?」她翻了翻白眼?!竸e說洗碗,就是在這里白吃白住也沒關係!我雖然沒有到富婆的程度,但養(yǎng)你們三個還不成問題。在你另有打算之前,就先放心在我這兒住下吧!」 我心里一陣感動,鼻頭忽地有些酸澀。我很想說些什么表達對陳曦的感激,又覺得我們姊妹做到這份兒上,再說「感謝」都是多馀,重點是一定會被陳曦吐槽,便故作諂媚地將碗中挑好刺的魚rou率先夾了一塊放進她碗里?!肝仪嘁陨硐嘣S嫁給你好了!況且還附贈兩個可愛的小孩,買一送二多劃算!」 「我還沒有這么飢不擇食好嗎?」 「喂……」 從那天以后,我便帶著平兒、耀恩在陳曦的住處安頓下來。儘管陳曦表示我們白吃白住也沒關係,但一來我沒有這么厚臉皮,二來整天間間沒事干只能混吃等死的日子我也過不慣,便在茶房里給自己尋了件差事。 陳曦當然沒有給我安排洗碗的工作,起先我以為她不忍心讓我太過cao勞還在心底感動了一把,她卻說是因為害怕我把她的碗給洗破。 而既然這間茶房的賣點之一就是有帥氣養(yǎng)眼的美男「執(zhí)事」,我這么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自然就不適合在外場端盤子,除非我想女扮男裝。但說實話,我連「真正的男人」都當過了,對于女扮男裝實在沒有太大的興趣,雖然陳曦說我連束胸都免了扮起來應該很輕松…… 最后我還是做回老本行:教舞。我在茶房的員工里挑了幾個舞感不錯的,在間暇時間指導他們跳舞,并為他們編了幾支舞碼,讓他們能在每隔三日一次的「演出日」上表演。 這說起來有點像餐廳請歌手駐唱的概念,只不過如今的演出由唱歌換為跳舞,一樣是為了炒熱氣氛、製造賣點吸引更多的顧客。其實陳曦很久以前就有這個想法,雖然她自己也會跳舞,但她身為老闆娘,光是要兼顧廚房大小事和茶房的行政管理就讓她忙得團團轉,更別說撥出時間和精力來教舞,于是這項工作便理所當然地落到了我頭上。 而我自己有了工作后,又不忍心晾著兩個小孩子在家無人陪伴,想想耀恩也差不多到了該讀書習字的年紀,便透過小璃的介紹找了一間頗受好評的學堂。 第一次帶耀恩去學堂時,我捎了平兒一同前去,懇求夫子讓平兒也留下來一同聽講。一是不想讓平兒孤伶伶待在家里,二則耀恩生性沉默寡言,我怕他跟同學們相處不來,留下平兒至少有個熟人也好作伴。 夫子本來顧忌平兒年紀太小不愿收留,但幾番問談后,發(fā)現(xiàn)平兒天資聰穎,直說他將來絕對能成大器,喜孜孜地答應收他為學生之外,還連學費都不跟我們收,說是能遇上這么個出色的孩子是他的福氣!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平淡而美好的過去了,在茶房教舞說不上能給我多大的成就感,但是比起先前幾番經歷生死關頭,這種平凡的生活反而更讓我珍惜,更何況還有我愛的人們陪著我:陳曦嘴上不饒人卻還是每天都做好吃的飯菜把我們當豬一樣地養(yǎng)、平兒從學堂回來后開心地跟我分享著今天又學了哪些東西(雖然我總是聽到睡著……)、耀恩漸漸對我打開心房,不再像最初那般什么事都悶在心里,偶爾在平兒手舞足蹈談論學堂里發(fā)生的事情時也會在旁補充個一、兩句。 我想,就這么平平順順地過下去直到老死,也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然而,如果真是這樣發(fā)展,那么這本書在這里就可以劃下句點了。而作者本人表示她還有很多伏筆沒交代,因此就算她多想完結此刻也不是完結的時候…… 就在某個風不和日不麗的下午,原本安定的生活就像湖面被投進了一顆小石子,漸漸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攪亂了一池的平靜。 而這顆罪魁禍首的石子,就是一個癡肥老女人!